山坡上,一个小儿正在放牧,他赶的羊群里有一只刚下生不久的,原本随着羊群一起在山坡上吃草,吃着吃着便沿着草木更丰美的山坡越走越远。
小儿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悠闲的晒着太阳,很是惬意,完全没有留意。
不一会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急急寻来,左顾右盼一番,远远看见绿草甸上点缀的几朵白花,顿时一跺脚,边喊边加快了脚步。
“栓子!栓子!谁让你到这来放羊的,是不是皮又痒了!”
被喊作栓子的男孩猛的坐起,看见爷爷怒气冲冲而来,赶紧拿起小鞭赶着羊群下山。
“不是我赶着它们来的,是它们觉得这里草长得好,自己非要来这吃。孙儿是没办法啊!”
说话间,老者已经到了跟前,他朝男孩儿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
“胡扯!我还不知道你,懒得放羊,找个草茂的地方由着它们吃就好了!你个不省心的,让鬼号坡的厉鬼把你抓走,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男孩捂着腚,继续赶羊,往回刚走出几步,突然发现自己最心爱的那只羊羔不见了。他顿时急了,将鞭子塞给爷爷,掉头便跑。
“你这个死孩子,又要去哪?!”老者跺着脚高声叫骂,“那边就是鬼号坡了,给我滚回来!回来!!”
羊群受了惊,往不同方向跑去,老人怕丢了羊,又怕孙子出事,两头着急。
“龟孙子,等你爹回来打断你的腿!”老人破口大骂,却不知捎带脚把自己也侮骂了。
男孩儿头也不回,只回了一句:“看好羊,我去找小白,马上回来!”
不管爷爷在后面跳脚,男孩儿执着的寻找自己从下生起就抱着睡的羊羔子:“小白,小白!别去鬼号坡啊!小白!”
男孩的声音有了些哭腔,鬼号坡的恐怖他是亲眼见过的,隔壁村一个小叔叔来走亲戚,误闯进去,就在众人面前没了踪迹。
传闻鬼号坡有个大坑,任何东西靠近都会被吸进去,只要落进去都是有去无回的。每每夜深人静,那里还会时不时传出鬼号的声音。鬼号坡这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小白,他心爱的小白,要是调皮跑到那里……男孩摸了摸不知何时爬到脸上的泪,又喊了一声:“小白!”
别说小羊了,这坡上到处是恣意生长的蔓草,一步一个坑,两步一个绊死狗,男孩儿走的跌跌撞撞,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缓缓跪坐在地,心里升起无数个如果,悔恨交加。
就在此时,一阵稚嫩的咩咩声传了过来,本已经瘫软在地的男孩猛地蹦起来,大声喊道。
“小白!”
那声音,真像是回应一般,又见了一声:“咩……”
男孩儿抹干了泪,一脚沈一脚浅的向前冲去。刚走没几步,他脚底突然一滑,整个人跌坐在草地上,滑草一样急速向下,深感不好的男孩慌忙抓住了身边的草叶子,但是由于冲力比较大,草叶接连被拽断。
好在最后脚下一空的时候,一棵盘根错结的绊死狗狠狠捆住了他的双腿。草茎上面的刺扎进男孩儿的裤管,疼是疼,但比起直接掉进眼前这个莫名出现的深坑,还是感觉很幸运了。
冷汗略微干了点,男孩听见小白的声音,看见自己心爱的伙伴用与自己相同的一个造型,也在坑边摇摇欲坠。
这小羊羔子皮是皮了点倒也不傻,知道此刻不能使劲挣扎,绊死狗若是断了,小命休矣。
“别怕,我来救你了。”男孩说着,想尽办法向小羊靠过去。这个坑洞出现的奇怪,周围都是滑溜溜的草甸子,就像一张藏在凹处的血盆大口,只等他们这种不要命喜欢在鬼号坡上吓跑的动物。
稍稍挪了两下,男孩又往下出溜了几寸,他不敢动了,也不敢喊。爷爷年纪大了,他若听见声响赶过来,恐怕更危险。
小白显然要坚持不住了,摇摇欲坠的恐惧和见到主人的兴奋,让它不再像刚才那样安分,挣扎着想到男孩身边去。
“别动,小白你别动!!”男孩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绝望的氤氲。
他不敢想,若是小白一脚踩空掉进去,已经摇摇欲坠的自己会如何。
脚下的坑洞一阵一阵的臭气伴着妖风往上窜,男孩不敢往里看,努力望着蓝天白云,不断的告诉自己,今天肯定能回家,还要带着小白一起。
绊死狗毕竟是棵损人不利己的草,哪里经得起一只羊来回扑腾,眼看小白脚底下的草蔓子断了几根,整只羊哀嚎着往下了一半。
男孩哭喊着向羊扑去,慌乱之中竟成功抓着了一条羊腿,可他也没了支撑,眼看就要去坑底为小羊殉葬。
一人一羊,喊的喊叫的叫,千钧一发之际,风一样的什么东西从坑底猛地冲了上来。
丁潇潇试了七八次,都没有办法从岩石直冲上洞顶,她一路试下来,发现石壁上有多处规则的凹槽,基本都是丈八远距离一个。想来,坑里那怪人定是尝试了无数次,始终无法从这里逃脱。
这一次,她突然悟道,不能踩着前辈的脚印,那都是女怪人屡败屡试再试再败的结果,因循下去她如何能突破?
所以,她每一步都刻意的更高更远一些,看见自己真的能做到,丁潇潇对于把男主拽出这个自己引来的大坑,有了几分把握。
近了,更近了。
眼看着挂着一圈绿边的洞顶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丁潇潇兴奋又紧张,喉头发紧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去。
就在此时,一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小子一头突然扎进丁潇潇的怀里,不仅如此,他手中还拽着一只咩咩乱叫的羊羔子。
只剩一步就能登顶,丁潇潇来不及分析这小子哪来的,怎么这么会添乱,只能嘶吼一声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这一人一羊狠狠推上前去。
她不敢想自己会不会失败,因为这一次她几乎耗尽了气力,若是不成基本就是落回坑底变成人饼的下场,女怪人算是省事了,咬都省了直接喝就行。
而屈雍,挂在那不上不下的地方,说不好是惨还是更惨。
半柱香之后,随着坑中不断传来的屈雍的呼叫声,撞得晕眩的丁潇潇子缓缓睁开了眼,半晌才算是勉强能分出哪是天上哪里是地下。
她先是对屈雍大喊了一声没事,之后晃晃悠悠站起来,却见眼前一个小孩哆哆嗦嗦跪着,身边还死死抱着一只羊。
“别,别吃它,要吃就吃我吧。”男孩儿哆哆嗦嗦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