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朵,你怎么了?”唐柠突然怔愣在原地,引起了大家都关注。
她急中生智,捂着脑袋,虚弱地说了一声,“没事,只是突然脑袋有点儿疼,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快点,可别耽搁了良辰吉日。”布谷在外头拼命地催促。
“好的好的,马上就好了,放心,不会耽误了吉时。”唐柠将巫的服饰整理好,不打算把发现的秘密说出去。
巫是个雌性,货真价实的雌性,难怪她生病了,也不愿意跟前有人伺候。
巫掌握了很多技能,比如制造肥皂,比如烧制陶器,巫是从哪里来的,巫是什么时候加入到黑蛟部落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巫到底活了多少岁,她的来历很不寻常,她身上有很多迷。
她死了,也就把所有的秘密都带进了土里。
唐柠不知道巫让自己收尸的意图。
不过有一点巫猜对了,她不会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天蒙蒙还未亮,整个部落仿佛藏在浓雾中,部落里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悠长而深远,像是老人发出的最后的哀鸣。
所有的仪式都要在日出的时候完成。
空地上燃起的熊熊大火堆,像是烈日一般,照耀着这个特殊的部落。
巫高木架上,木架是由四个人一起抬着,抬得纹丝未动,固若金刚,她身上挂着无数的骨链,脸上涂抹着红黄交错的油脂,而后,按照她的意愿,入土为安。
天气越来越热,阳光越来越毒辣,树叶已经被烤脆了,用手一捏就碎了,地上的草枯萎了,露出了黄沙地表,感觉整个天地都看不到一点绿色。
边巴白天已经不敢带着队伍去狩猎了,因为再外面呆上十分钟就可能脱水中暑,皮肤直接被晒伤。
所有人窝在岩洞里,岩洞里水潭里没有一滴水了,好像天地间的水都蒸发了一样,就连早上都没有一滴露水。
现在用水更加节约了。
至于长途跋涉,去掠夺其他部落的物资,也成了妄想,没有足够的食物,没有足够的水,白天又不能赶路,可能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全军覆没了。
“这是神的惩罚吗?我们能活下去吗?”望秋的孕吐没有那么严重了,但是眉眼间的忧色更重了,作为部落的首领,她承担的压力是巨大的。
“熬过这个艰难的时候,整个部落就能延续下去。人最不能丧失的就是希望。”唐柠安慰了望秋一句。
在天地面前,所有人都是卑微且弱小的。
“我们的食物不多了,撑过了今天,明天怎么办?后天怎么办呢?大后天怎么办?”坐以待毙不是唐柠一贯的风格,她沉声道,“我们必须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可行,需要你的配合。”
然而,在计划进行的过程中,出了一个小插曲。
“作为首领,在这个时候,我不能走。”望秋不愿意走。
“你是部落的领袖,也是部落的精神支柱,你死了,大家也就垮了。”唐柠态度很强硬,直视对方眼眸,推了她一把,“保护好小雌性小雄性,同样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从来没看过唐柠这样的神色,不由缩了缩头,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
“你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唐柠看向她的目光很冷,“你如果出了事,部落怎么办?”她语气严厉地说。语罢,闭上了眼,不再理她。
望秋,“……”
万万没想到,一个弱不拉几的雌性,态度居然如此强硬。
她刚想说什么,却被唐柠无情打断。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作为首领,你不能任性。”
“可是……”
唐柠放缓口气,“你和一部分人护送小雌性小雄性转移,我们留在这,如果我们赢了,部落就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如果真没活着回去,那也是神的旨意,不怪任何人。”
“万事小心。”望秋叹了一口气。
她的命令被众人交头接耳地传了下去,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雄性雌性一个一个地全站了起来,将唐柠和望秋两人包围起来,这么一来空气否显得稀薄了不少,地方都显得小了几分。
“你千万小心啊!”临走时,阿朵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悲伤。
留下来作战的人,望着同一个方向,绷着一张脸,不说话,让他们的脸显得很是严肃,周遭的气氛立刻就紧绷了。
在必经路上挖出了一个人那么高的坑来。坑里扔了一些棱角尖锐的石头,上面虚虚铺上枯枝烂叶,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显得和周遭的环境没有什么不同。
她们做了一个冒险的举动,把猎物的鲜血撒在洞穴口,因此来引诱食肉动物。
“万一来了个大家伙,怎么办?”唐柠的身边是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棕毛人雌性,对于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她既兴奋又恐惧。
夜色中,仍回响着秃鹫的短鸣,可能它们今夜没有找到吃的,叫起来显得有气无力的。就算这样,叫声也够刺耳的。
这种诡异的气氛在深夜里蔓延。
十几号人藏在洞穴中,谁也没有出声。他们在耐心的等待,等待猎物的到来。
他们选择的埋伏地点绝佳,这里视野开阔,位置高,他们可以完全隐藏起来,顶级食肉动物很难发现他们。
树枝在风中沙沙作响,除了喘息,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等了半天也没见一只嗅到血腥味而来的掠食者,是血量不够,还是丛林里的猎物鼻子不太灵敏啊。
月色朦胧,今晚的月色不是很清晰,一汪明月并不想往常一样洁白无瑕,月中心仿佛异常的暗淡,轮廓的周围却隐隐发出一圈光亮,唐柠靠在洞口,放眼看去是密密麻麻,稀稀疏疏的树林。
时间慢慢流失,燥热慢慢褪去,让周围细枝末节的动静都凸显了出来,幽静的像是入夜后的湖面一般。
静悄悄的环境中散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枯黄的树叶从稀疏的枝头上缓缓落到地上,趴在地上,听见了细微的震动声。
唐柠瞬间就睁开了眼,把嘴里叼着的草根一丢,笔直的小腿肌肉绷紧,“小心,有东西来了,大家小心,不要发出声音。”
淅淅索索的声音不高不低的传来,很轻但却一点点的靠近,唐柠身体绷直,蓄势待发。锐利的瞳孔注视着不远处的位置,耳边声音越来越响,她的视线向下移动,定格在一小块土地上。
是一条土黄色的蛇,笔杆粗壮,浑身黄澄澄的蛇,已经被边巴率先抓住七寸的地方一把撕成了两截,蛇头的那一截被丢弃在了地上之后还在窜动。
“擦擦咔咔”树枝折断的声音传来,听声音,来的是个大家伙。
“小心,赶紧回来。”唐柠喊了一声。
一头身形似巨虎,却有着鳄鱼一样的长吻和强壮有力的尾巴的巨兽,出现在了唐柠的视野里,它有着肌肉发达的长腿,鼓鼓的肚子,还有锋利的爪子。
这是什么怪物啊?唐柠头皮一阵发麻,“这是什么?”
边巴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我听阿父说过,这是巨齿兽,一种很厉害的野兽,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巨齿兽喉咙里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搜寻到混在泥土中的蛇之后,叼进了嘴里,两排尖锐的牙齿上下咀嚼着口中的猎物,撕碎的断臂残肢,带着血沫的尖牙,这条蛇,对它来说不过是道开胃菜,它头颅转动,显得跃跃欲试。
“我去把它引到陷阱那里。”唐柠握紧了骨刺,站了起来。
“不行,还是我去,我比跑得快,还比你强壮。”边巴态度很强势。
唐柠把骨刺扔在一边,掏出别在身后的弹弓,在手上垫了颠,扫了边巴一眼,“临时变卦,可不是一个勇士该有的行为。”
而就是这争论的几秒钟,巨齿兽嗷了一声,突然蹿了过来。
“都离我远一点,我来引开它。”唐柠跳了出去,拿出弹弓,往巨齿兽脸上一阵扫射。
一颗石子,狠狠地打中了它的眼睛,它吃了痛,愤怒地盯着唐柠,恨不得把这个弱小的两脚兽撕成碎片。
一时间怒喝警啸声四起,巨齿兽愤怒地瞪着唐柠,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有本事,你就过来。”唐柠估摸了一下形势,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找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万一有什么不对,她就跳到大石头上,来躲避这个大家伙,总归还是命要紧。
这么个庞然大物,真令人头大。
唐柠注意到它的后腿十分有力,若被踢上不死也得残。
尤其是当它转头四顾的时候,她看到了它露在外面的一嘴如钢锯的锋利牙齿,只觉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她猛地又射了一颗石子,那平平常常的石子,突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极快地弹射出去,把迎面而来的风也划成了两半似的。
“嗡”的一声,空气中传来微妙的震颤声,巨齿兽仰天长嚎,“嗷吼……嗷吼……”,它的眼眶里流出了鲜血,怒气冲冲地往唐柠的方向冲了过来。
然后一头栽进了陷阱里,这个陷阱,对它来说,很小,很显然是困不住它的。
唐柠退到了远处,随手擦了擦额角流出的汗,深吸了一口气,助跑、用脚重重地踏了一下地,让力量从脚下传到腰间,经由侧身的刹那,带动全身,提骨刺、侧身,投骨刺。
“大家退后。”
而后“嗡”的一声,空气中传来有律动感的震颤声。
刺得很准,正中眼窝。
“吼……”的一声,巨齿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长长的身子弹跳了几下,狂乱的挥舞四甩,周围的树枝落叶纷纷被扫得飞舞在空中,卷起四散的泥土散落到了周围,鸟兽四散,在幽深的丛林中显得格外的响亮。
出乎意料的顺利。唐柠暗自松口气,却并没生起轻忽之心。
“小心巨齿兽发疯。”唐柠的神色严肃,“我们要速战速决,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很有可能会招来别的大家伙,那样我们就危险了。”
正如唐柠所想的那样,巨齿兽的后腿非常有力,爪子非常锋利,尾巴非常雄壮,发起疯来,简直就是行走的人间大凶器。
它很恨唐柠,一心想要把唐柠撕成碎片,结果就是另一只眼睛也瞎了。
“小心。”一个年轻的棕毛人踩到了一颗光滑的石子,身体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被巨齿兽拍成肉泥。
唐柠抢了一根骨刺,踩在大石头上,借力一个纵身,越过巨齿兽蹬出的后腿跳上了它的背,左手一把揪住它竖着的两只尖耳,右手手腕一翻,刺尖狠而准地刺进其右侧耳心当中。
原本因被眼部受重创而在地上狂跳乱窜的巨齿兽身体登时一凝,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唐柠就是一滚,逃出了它的攻击范围。
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两眼一抓瞎的巨齿兽,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它轰然侧倒在地上,连挣扎也没有,后腿弹动了两下便断了气。
唐柠指挥人,把巨齿兽抬走。
结束战斗的众人有那么一时片刻的功夫,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光是拿眼一扫,谁也瞧得出,她是个瘦弱的雌性,身高不高,皮肤很白,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就是个肉少骨头轻的小雌性,竟然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巨齿兽……就连被救下的棕毛人在那一刻,都与其他人产生了同一种想法——这雌性不是人吧?她是个什么品种的怪物?
“把它抬进山洞,我们休息一晚再走,夜晚比白天更危险。”唐柠发出了剧烈的喘息,这一战,几乎是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你受伤了。”唐柠的手臂有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没事,蹭破了一点皮。这是勇士的象征。”她忍了很久,才没有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这具身体的痛感太灵敏了,灵敏到她只想抱着自己的胳膊哭唧唧。
等到把血迹用土掩埋掉,坐下来,已是半夜。
大家筋疲力尽,一进山洞便瘫到兽皮毯上不想再动弹分毫。
一道光,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天蒙蒙亮,露水很重,空气中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像是一层纱一样,凉沁沁的。
抬着山一样的巨齿兽,对生活重新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