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祁往前走了两步,和他相距不过一米的距离,明亮的妖火照亮了他的脸。
和普通的剧情套路不太一样的是,殷祁的这张脸,看起来分外的普通,不说和寂殊寒这种祸国殃民的绝色相比,若是许青让还活着的话,往殷祁身旁一站都能衬得许青让是多么风流雅致的一个神仙人物了。
如此大众化的一张脸,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真的是丢进人海里就找不到的那种普通。
尽管所有人的认知里,殷祁就是这样的一副相貌,可寂殊寒私底下从不认为这张脸就是殷祁的真实面容,他看起来更像是带着一层永远也没有脱下来过的面具,就像在他的心里,也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一样。
“说说吧,这半个月来,又发生了什么。”
殷祁踱着步子跨过他的身旁,和平时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叫起,仿佛忘记了寂殊寒还跪在那里的样子,话语间有种不动声色的狠戾和狂妄。
寂殊寒的心微微一沉,但又迅速收拢了状态,开始一板一眼的汇报起任务进度来,殷祁一直站在他背后,从头到尾没有打断过他,仿佛在听,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黜仙崖的崖顶上没有日月星光,也没有刻漏,所以寂殊寒只能根据自己的感觉去计算,直到他事无巨细的全部说完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偏偏殷祁在他说完之后依然没有叫起,他也只能故作不知的继续跪在那里。
冷风呼呼的刮着,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谁也不说话,大约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后,殷祁这才叫了声起,但依旧没有转身来。寂殊寒原地站起身,头脑风暴迅速的在脑子里刮着,虽然他跪了有一个时辰,可是对于他来说,别说是一个时辰了,就是跪上一天他也不会伤筋动骨。
殷祁的这般做法,看着像是体罚,不如说更像是在打他的脸,不重,却起到了警告的作用。他立刻警惕了起来,能让殷祁警告敲打他的事情,能是什么事情?
“寂殊寒。”
“属下在。”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殷祁这才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看着他的眼睛,挑眉问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本尊说的吗?”
话语间的试探和绵里藏针立刻让寂殊寒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但是对方不明说,他也不会自曝其短。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寂殊寒平静得回答道:“没有。”
这两个字说得十分寡淡,但比起刻意的铿锵有力的表态看起来反而更有可信度。
“呵~”
殷祁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也看不出来他到底信了他多少,他重新背过身去,挥了挥手道:“没有便好,你退下吧。”
——这就结束了?!
寂殊寒心底颇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殷祁那喜怒不定的脾气一旦不信任某人,就绝不会放过这个人,绝对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狠辣作风。此番把他突然召回,他都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也想好了脱罪的借口,可如今竟然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哪怕再怎么难以置信,寂殊寒都乖觉的退下了黜仙崖的崖顶,下山的一路上,他都保持着精神紧绷的状态,也不怪他疑神疑鬼,实在是殷祁高高拿起却又轻轻放下的做法实在不符合他的画风,让他多少有些惊疑不定,不过哪怕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寂殊寒表面上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起来没有半分不妥。
他是真的相信他了,还是在给他下套子?
保持着这个疑问,寂殊寒畅通无阻的回到了崖底,再一次见到守在崖底的融岳时,寂殊寒还是没有片刻的放松,维持着那张面瘫似的表情,他点点头示意对方就往外走去,那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退避三舍。
融岳在见到寂殊寒的时候,心底不是不吃惊的,可他向来也是惯会做戏的一个人,从见到寂殊寒到两人交汇再到分开,两个戏精棋逢对手,谁也没看出来谁的不自在。直到寂殊寒走远了,他才微微挑了眉,在一个别人看不见的一个角度里,露出了一个颇为佩服的目光来。
同样没从融岳身上察觉到异常的寂殊寒直到走出很远才开始皱眉思索,当神一样的敌人还有一个神一样的助攻,那可真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
殷祁的心思已经够不好推测了,他身边唯一的贴身管事也是滴水不漏,搞得他依旧无法确认殷祁是不是为了曲清染的事情在警告他?
如果是,为什么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了?他可不会相信对方会对他法外开恩什么的,一个连自己同族的心腹也能说杀就杀,瞬间翻脸的人,还会在意他这般异于常人的异类想法吗?
想想都觉得可笑。
为今之计,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他若是着急了,反而容易出纰漏,他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可总要顾着曲清染她们,若是换个人去监视,说不得会发生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来。所以他决不能自乱阵脚,要比耐心的话,他寂殊寒可有的是。
想到这儿,寂殊寒反而不着急回去了,这段时间里他一直跟着曲清染她们后面跑,连自己在妖界的住所都没怎么回去过,妖王又似乎在等着抓他小辫子,他索性先回去休息休息调整下状态,再回去人间找曲清染她们。
脚步一转,寂殊寒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而去,可没走多远,迎面遥遥就看见有另外一群人向他这儿走来,会往这个方向来的,基本都是去黜仙崖面见妖王殷祁的人,显然,在他之后还有其他人来汇报任务了。
寂殊寒眯了眼睛,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男子,为首的男子正骑在一匹全身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和人间界的马匹不一样,为了符合妖界人魁梧的身材,妖界的马匹也是壮硕了一大圈,妖族男子骑上去,人和马加起来整体的体积跟一头成年大象似的,不仰起头来都看不见对方的脸。
作为一个故事的男主角,不论他是什么种族,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没有三两个不死不休的对头或者竞争对手那都是不符合常理的现象,简称——不科学!
于是寂殊寒也顺理成章了有了那么几个劲敌,一门心思想要打压他的地位,在妖王跟前“争宠”,其中跟他抬杠最厉害,厌恶他到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踩得他永世不得翻身的人,就是这个眼前正徐徐而来的妖族男子——螭离。
“哟~这不是寂大人吗?怎么这回,尊上没有派独角乌烟兽送你回去了?”
螭离骑着他的爱驹丹心血,十分高傲的停在了寂殊寒的跟前,光是他的马就要比寂殊寒高出两个头的高度,以致于骑在马上的螭离就更高了。
他言语间的嘲讽毫不掩饰,就差没直接说“你是不是被尊上丢弃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低头俯看寂殊寒的表情更是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仿佛那是一团不堪入目的污秽一般。
寂殊寒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这百来年的时间,他早已经习惯了无视螭离对他毫不遮掩的敌意和鄙视。这个螭离一向跟他八字不合,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起就是这幅态度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抢了他女人呢。整个妖界上下都知道螭离和他寂殊寒不对付,可偏偏他们两又都是妖王的下属,虽然没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地步,然而就是那么几回仅有的见面,他都是一副恨不得当场弄死他的模样。
本来就是针尖对麦芒了,尤其当寂殊寒比螭离更得殷祁重用的时候,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就更是严峻,两人回回见面都要掐,对于螭离而言,哪怕不能打一架都要过上一番嘴瘾才肯罢休。
自从有一回,寂殊寒按照殷祁的吩咐办好了任务,殷祁十分满意,竟然命他的专属坐骑——独角乌烟兽送他回去,甚至以后也由它代为相送,这是给自己涨脸面的事情,寂殊寒没有拒绝,于是碰上同样回来汇报的螭离,差点没把他气到一佛出窍二佛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