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年12月7日,第六集团军司令部。
目前还没有病倒的中高级军官全部聚集到了弗雷德里克大将的窗前。
“将军,”大将的副官刚开口就犹豫了,回头看了眼其他人,然后被所有人的眼神吓得马上转回来,“将军,我们现在非战斗减员已经高达百分之五十,之前把重病号交给安特人的时候,很多人干脆就投降了,全跑到了安特人那边。”
弗雷德里克大将叹了口气,坐起来——然后差点直接躺回去,脑部缺血导致的强烈眩晕把他所有的思绪都干断了。
副官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将军!”
“我没事。”弗雷德里克摆了摆手,“所以你们是来劝我投降的?”
副官:“您还觉得我们能抵抗吗?”
在地球的历史上,第六集团军是有余力突围的,毕竟地球那边毛子损失太大了,导致兵员素质良莠不齐,天王星行动的很多部队大部分都是新兵,作战经验和士气与三德子差距很大。
而且地球的第六集团军状态也没有这么差。
但普洛森第六集团军的情况完全不同,他们面对的安特部队有大量幸存下来的老兵,进行合围的部队中有近卫前缀的多如牛毛。老兵们经历了战火的洗礼,经验丰富的同时和普洛森人有着血海深仇,誓要埋葬所有普洛森人。
而第六集团军在被合围之前就陷入严重的弹药和补给缺乏状态,合围之后更是迅速弹尽粮绝。
弗雷德里克不知道另一个时空的事情,但是他很清楚自己部队的情况。
突围已经不可能,剩下的选择只有两个,死,或者投降。
大将看了眼军官们,心想他们可不像是想要舍生取义的样子。
副官:“将军,我们已经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直到被合围之前我们还在努力进攻。我们为帝国有已经做得够多了。”
大将:“如果我们投降了,罗科索夫手里突然没事做的百万大军会做什么,你们有想过吗?”
“那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副官说,“我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大将咳嗽起来,副官赶忙上前拍着他的背脊。
几十秒后,弗雷德里克终于停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他看向副官:“还记得你成为我副官的那天吗?你父亲和你的妻子陪着你来拜访我。”
“记得。”
弗雷德里克:“你父亲还穿上了他那个时代的旧军装,戴上了他的准将军衔。你妻子穿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挽着你的手。”
副官一脸疑惑:“这……是的,将军,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投降了,他们会遇到什么事情?宫内省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会被当成叛徒,卖国贼!”
副官一时语塞,但身后的军官中有人说:“我们是奋战到最后没办法了才投降的,皇帝如果用这件事为难我们的亲属,他会失去军官们的忠诚。我想陛下不会这样做。”
弗雷德里克大将看向说话的人:“是啊,也许不会。”
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引擎声。
弗雷德里克疑惑的扭头看向窗外:“怎么回事?我们还有能发动的坦克吗?”
“像飞机。”副官说,“引擎声有明显的多普勒现象,它在快速接近我们。”
这时候门外进来个士兵:“报告,防空监视哨看到一架我军侦察机超低空飞行,正在向司令部飞来。”
众人面面相觑。
弗雷德里克掀开被子:“走,看看去。”
因为太冷了,他在被子里也穿了军常服,卧床几天导致常服上全是褶皱。
副官赶忙把大衣拿过来,披在大将身上。
大病初愈的大将走得很快,大衣的扣子都没有扣上,就这么出了门,站在冰天雪地中仰望。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飞机的引擎声更加清晰了,是从西边飞来。
终于,一架FW189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投下一颗“炸弹”。
副官冲上来要扑倒大将,却被大将大声呵退:“别紧张!统帅部不会为了炸死我们就派FW189精确投弹的。”
“炸弹”正好也落地了,一下子插进雪地里不见了踪影。
弗雷德里克:“快,挖出来!”
几名还能活动的警卫兵拿着工兵铲冲上前,一番挖掘,终于从雪坑里刨出一个副油箱一样的东西。
弗雷德里克:“打开!”
“没有螺丝刀!”士兵高声报告。
“去防空炮阵地拿啊!他们没有弹药了,修防空炮的螺丝刀还是有的!”弗雷德里克大将音量提高了一个量级。
一名士兵趟雪向院子外奔去。
十分钟后,副油箱才被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元帅权杖,头部的“帝国之鹰”反射着阳光。
权杖旁边还有烫金封面的“任命书”,以及一封封蜡上印着普洛森皇家印章的信。
士兵们不敢上手拿这些东西,打开了“副油箱”就退后站到一边。
副官上前拿起这些东西,来到弗雷德里克大将跟前:“将军……不,元帅,您看这……”
弗雷德里克元帅没碰元帅杖,而是拿过那封信,粗暴的拆开信封,把信拿出来展开,轻声念道:“尊敬的威廉·冯·弗雷德里克老师,我至今依然清楚的记得,在普洛森军官学院时,您是我的步兵战术教官,你对战争艺术的精妙理解,让我陶醉。
“现在您虽然身陷囹圄,但我坚信您作为普洛森军人的素养和荣誉。我知道您现在肯定被军队中那些贪生怕死之徒裹挟,但是,您一定也很清楚,如果此时作出了错误的选择,普洛森祖国将会遭到重创,甚至可能导致亡国灭种。
“今天,祖国父亲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他的每个儿子恪尽职守。普洛森皇帝莱因哈特敬上。”
弗雷德里克元帅叹了口气,把信交给参谋长。
参谋长扫了眼信,也没细看,就说道:“措辞很严厉啊,这是摆明希望我们全都去死。”
弗雷德里克拿起元帅权杖,在手里把玩着。
“我……曾经无比的渴望这个。当然,作为军人,谁不渴望成为元帅呢?”弗雷德里克露出自嘲的笑容,“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得到梦寐以求的权杖。”
集团军参谋长笑道:“毕竟得到了,您已经站在了军人生涯的最顶点……”
“不,军人生涯的最顶点,是赢得战争。”弗雷德里克用元帅杖轻轻拍打着手心,“而不是像这样。”
沉默降临,军官们在面面相觑,而被迫参与进这个事情的大头兵们只能尴尬的站着。
终于,弗雷德里克元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副官说:“你的妻子和父亲不会遭到宫内省报复的,因为我会承担起战败的责任,像个有担当和荣誉感的军人那样。参谋长,派使节去安特人那边,说我们同意投降。”
军官们全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士兵们则不敢有表情。
弗雷德里克继续用元帅杖敲打掌心:“所有后果,我独自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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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8日。
王忠站在五月五日大街上,等待着约好时刻的到来。
他的高亮范围内所有普洛森士兵已经没有战意了,全部被识别为中立状态。
很快,他注意到一群高级军官徒步向这边走来,为首的人举着白旗。
王忠:“他们居然没有举白裤衩。”
巴甫洛夫:“什么?”
“我说那边建筑里出来的士兵。”
一群普洛森士兵举着白床单,哆哆嗦嗦的从建筑里出来,把武器放在指定的位置,然后迫不及得的奔向饭锅。
这时候熟面孔突然出现,对着投降的普洛森士兵就是一闪光灯。镁光灯的“爆炸”让不少普洛森士兵条件反射的趴下,手里的列巴都插雪地里了。
王忠皱眉,扭头找另一个熟面孔,结果就看见麦克记者笑嘻嘻的向自己走来。
“我就觉得你们果然不会缺席。”
麦克笑道:“之前您亲自指挥新式战车把普洛森人的据点送上天的时候,我错过了。这次这个大新闻我可不想再错过。三十万普洛森士兵投降!”
王忠:“按照编制算的话,是六十五万。昨天普洛森人就提交了他们完整的部队编制表,上面写的总编制就是六十五万。
“实际上今天会投降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万,加上之前就陆续投降的二十万人,普洛森人损失也蛮大的。
“就是不知道这里面多少是冬将军的战果。”
“是您的战果啊,全都是。”麦克记者笑道。
王忠:“你还是那么会说话。”
麦克:“那当然。对了,今天我的搭档能拍到历史性的一幕吗?一位普洛森元帅向安特军队投降?”
王忠挑了挑眉毛,其实他已经通过外挂看到来的军官团里面没有弗雷德里克元帅了,但这时候只能继续装:“希望如此吧。然后我要和弗雷德里克元帅在战场上喝一杯交杯酒。”
麦克:“就像风帆战舰时代的海军军官那样?不错,这个题材会受欢迎的。”
王忠:“那你可要感谢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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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里克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妻子和女儿的照片,还有元帅权杖。
装好子弹的鲁格手枪已经摆在桌上。
只要他这个元帅自杀殉国,第六集团军其他人投降就不会被宫内省追究。这是他最后能为第六集团军的将士们做的事情。
“但是,”弗雷德里克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妻子的脸颊,“但是这个决定真难做啊,艾丽卡。你肯定想不到,我有多么想念你。”
他叹了口气,把照片反扣在桌上,拿起手枪,把枪口塞进嘴里。
扣扳机的瞬间,任何事都没有发生。
弗雷德里克认真的检查枪械状态,最后认为是子弹出问题了。
他退掉臭弹,再次上膛,想要把枪塞进嘴里——然而这一次他犹豫了。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弗雷德里克重新把妻子和女儿的照片翻回来,把枪扔进抽屉。
他站起来,对外面喊:“快!去通知投降代表团,我在司令部等待罗科索夫上将的到来!我必须在我的司令部投降!毕竟我是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