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苏墨弯身钻进车里,裴琅站在边上没有阻拦,他抽手拿出根烟点上,直到整根烟吸完了也没见着心里那股子烦躁劲儿消弭掉。他随手扔了手里的烟头,提步转回酒店。
之前裴老爷子三令五申的命令必须要过来,当真是全上阵了。裴琅心底嗤笑,倒是备了场鸿门宴,可惜他们不是刘邦和项羽。
回去的路上沈萱童看看韩宛芬明显不太好看的脸色,状似无意的问,“伯母,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我这是被气的!”
沈萱童笑笑,声音甜腻,“这一会儿的,谁能惹你生气呀。”
“还不是……”话说了一半,想想沈萱童的特殊身份,怕说出来让她多想了去,韩宛芬转了个弯的交待,“萱童啊,这男人没订下来之前有些个传闻什么的都是正常,你也知道阿琅做到现在这程度,就是他不想还有些女人前仆后继的过来,再说了,那些消息也未必都是真的。”
这些话,说白了就是先打个预防针,沈萱童整日里的看着她的父辈以及堂哥们,自是明白的通透,只是这些事儿若真是发生在自己未来的丈夫身上,当真就是冷暖自知了。
“伯母,你说的我都懂。现在的媒体,说什么的都有,使劲儿的把人抹黑,我不会放心里的。”
韩宛芬满意的点点头,手轻拍在沈萱童的手背上,“还是你这孩子懂事!”
“哥哥,你就那么不愿意见我吗?”
走廊尽头,季沐媛堵在门边,手指死死捏住手袋,借着力气的释放才能给自己一点儿的勇气。
裴奕捏了捏眉心,男人身上的常服一如既往的笔挺耿直,一如他的人,那双眼睛平静而坚定。
季沐媛在他的脸上从来未曾见到失控,就算,就算她把自己完全摊开,他也只是蹙着眉心拿衣服给她披上,声音都不见波澜的问她,“沐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从二十岁开始,季沐媛追着他走了七年,却从未见他回过头看看她。
她已经二十七岁,不再是当初那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不会再用那么拙劣的手段企图留住一个男人,可是,她是真的爱他,并不是像裴奕所说,她是走在过去迷恋的风景里,忘了爱的感觉。
看着裴琅从那头走过来,裴奕侧了侧身,“沐媛,既然来了,就一块儿进来坐吧。”
“我不是为了吃这一顿饭,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去?”咬了咬唇,季沐媛轻问,他的敷衍总会让她心底酸的难受。可是她已经学会了不再让他为难,不会忍不住掉眼泪。
他觉得困扰,她就不爱,她让自己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季沐媛永远记得她跟着妈去来参加他的婚礼,看着他手臂上搀着另一个女人,新娘子纯真洁白的婚纱几乎刺伤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撑不住泪水,她逼着自己一边流泪一边笑。
妈妈问她又哭又笑的干什么,她骗妈妈说她是被这样的幸福的场景给感动的。
可是谁都不知道她心里疼的在淌血。
她不是个好女人,她一点儿都不否认,在听说佑辰妈妈难产去世的时候,她难过之余还有一分庆幸。
季沐媛眼角含泪,她抿了抿唇压下那一圈泪花,说她坏也罢,冷血也罢,骂她什么都好,倘若她这一生都不曾遇见过这个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执着。
“明天一早的飞机。”经不住她的坚持,裴奕拉了她一把,让她错开门口。
“哥哥,给我一小时,不,半小时。我等你忙完了,你还记得我手机号吗?”季沐媛低着头拉开手袋,她拿出一支签字笔,抖着手拔了几下才拔开,在便签纸上飞速的写着。
裴奕低低叹口气,看着她递过来的便签纸眉头锁的死紧。
季沐媛咬了咬唇畔,她硬着头皮拉过他的手将便签纸放在他的掌心里。男人掌心宽厚,手指间有厚厚的一层茧,训练的结果,他的辛苦全在这里面,可她不敢过多的停留,手指迅速的撤回。
“我先走了,哥哥你记得给我电话。”
说完,季沐媛转身就走,低着头往外冲,见到裴琅连个招呼都不打。
裴琅挑了挑眉,“大哥,也就你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了。”
裴奕只淡淡说了句胡说,视线睇向猛往外冲的女人,历来训练的风雨不惊的脸上眉心紧蹙。
里面两方人相谈甚欢,裴琅进来,拿起桌上放的车钥匙,客气的说,“我还有点儿急事,先离开。沈爷爷,该天抽空定会过去专门拜访。”
沈冠生穿着身红色的唐装,他抬眼看看裴琅,眉眼间虽未见不悦,可整桌的气氛却起了微妙的变化。
裴少峰放下筷子,刚想说话,就见着沈萱童匆忙站起来,得体而礼貌的询问,她弯着眉眼笑的样子十分可人,“我也有些事情,我们一块。裴伯父,爷爷,不介意我们先走吧!”
“好了好了,年轻人跟我们这些老头子在一块儿只觉得闷了,走吧走吧!”仿佛一下子明白他们提前离开的目的,沈冠生摆了摆手示意,脸上挂着一副明白了的笑容。
沈萱童微红了张脸,又跟耿云和韩宛芬告了辞,这才推开椅子跟着裴琅出来。
韩宛芬看着裴琅离开,一些话想说又觉得在这里不方便,终究是没开口,她头疼的揉揉额角,想着之后要跟裴琅好好说说。那个女孩子,绝对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歪脑筋动起来连在政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人都着了道。
还是歪门邪道。
虽说现在苏秉宗已经调离白沙市,谁知道有没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当初就是因为苏墨手里捏着的东西,否则不会那么轻易让苏秉宗全身而退。
两人出了门后,裴琅一把子视线落在沈萱童脸上,他眸光晦暗,阒黑的眸子带着深不可测的眸光瞅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吗?”
沈萱童抓了下脸皮子,歪着头笑着看向裴琅。
男人眼角斐色倾泻而出,他看着沈萱童,只看得她脸上红晕泛起,男人却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别笑了,褶子都出来了。”
沈萱童愣了愣,脸上的笑一下子收回来,她满脸尴尬,脸色涨的通红,头一回被个男人这样无礼的呛白,沈萱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琅也不管她,径直往前面走去,他身上没多少怜香惜玉的细胞,对于硬塞过来的女人,收不收也得看他心情。
男人颀长的身姿在走廊灯光下投下一道浅浅的影子,眼见着他走向旁边的停车位,完全没有要搭载她一程的意思,沈萱童咬着唇跑上前,“阿琅,你,你要不要捎我一程。”
裴琅回过身来,男人五官精致,灯光打下来,半明半暗的光景,只把他的五官勾勒的愈发立体和迷人,沈萱童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心脏怦怦跳的厉害。
“你去哪里?”
男人问的直接,沈萱童咬咬牙,只得随口说了地方。
裴琅眉尖挑了下,招手让酒店的保安过来,“帮这位小姐打车。”
报了沈萱童要去的目的地,男人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票子塞给保安,打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沈萱童完全没料到裴琅居然这样无视她,她气急的走上去拍打跑车的车窗玻璃。
裴琅眼都没看一眼,跑车打了个方向,世界级的发动机提速极快,沈萱童惊的一个后退,车胎几乎是压着脚尖驶过去,她拍着胸脯惊魂未定的样子,瞪着跑车离去的方向狠狠跺了下脚。
保安恭敬的站在一旁请她到路边,沈萱童狠狠瞪过去一眼,她咬着唇满心的委屈,眼睛里使劲的憋着泪,自小优渥的环境,从来还没遇上这么个嚣张又无礼的男人。
苏墨打车回到普利庄园,院子里的柱灯亮着,整栋别墅里倒是黑漆漆的,裴琅许是没有回来。苏墨下来车,她的脸色很苍白,手里领着麒麟堂的袋子,身子几乎直不起来。
打开客厅的门进去,在玄关的地方换了鞋子,一阵腹痛的厉害,苏墨手臂撑在鞋柜上缓了一阵子才算是回过神来,浑身疼的出了身冷汗。
这痛经的毛病从上学的时候就跟着,一不小喝了凉的东西就往死了疼,偏偏她的经期十分不准确,喝了凉东西的时候是经常的,但是医生说没别的办法,结婚后就会好多了。
狗屁!
苏墨疼的直不起腰来,那种疼痛跟骨头折了不一样的疼,她深呼吸了两下,手顺着墙壁去摸开关,身子刚刚站直就见着客厅里一束火光突然窜起,打火机盖子打开时叮的一声在整个空间里异常清晰。
打火机幽蓝的火苗窜上去映着男人的脸,那样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看着格外的诡异,苏墨愣了半晌,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以为是进了小偷,手指摩挲到开关按下去,灯光大亮的瞬间,苏墨看到男人阴郁的一张脸。
他翘着腿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指尖燃了一根烟,那点红光在大亮的客厅里显得不那么阴森。
苏墨松了口气,方才这一紧张转移了些许注意力倒是觉得没那么难受,可这会儿回过神来却觉得肚子愈发的涨痛的厉害,她狠狠咬住一口气,往二楼的卧室走去。
完全被无视,裴琅只觉得一股子火无处发,他倾身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拉住女人攀住楼梯扶手的手,“怎么,这么不待见我?”
女人掌心冰冷汗湿,裴琅眸光闪了闪,这才注意到苏墨惨白的脸色,额头上渗出层层薄汗,他探手过去就往她脑门上盖,苏墨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下。
她这一退,直接把男人的火给挑了个十足十,他不过是想试试她是否发烧,看这个防备他跟防狼似的架势,裴琅只觉得一股脑儿的火气往上冒,“你再闪开试试!”
苏墨看着男人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她头疼加肚子疼,只觉得浑身的难受劲儿,却是连说句话都觉得麻烦,她拽拽被他捏在手里的手,“你别惹我,我难受着呢!”
她这话半是娇嗔半是气怒,可因着身体不适说出来的话娇软无力,像极了软绵绵的撒娇,男人脸上那股子阴郁被这么句话扫掉了大半。
“哪儿难受?”
“肚子。”苏墨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咬着牙,“你能不能让我先上去?”
恨!她现在只想躺床上去。
苏墨爬上床合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把自个儿给盖的严严实实,她手凉脚凉的蜷缩起来自己取暖。这种情况一般不会持续很久,也就疼个一两天,可就这个一两天简直就要命了。
苏墨觉得自己最近儿特别的倒霉,膝盖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愈合了,这会儿却又肚子疼。
裴琅看一眼床上女人的样子,转身出了卧室,楼梯口有他强行抱她上来时掉在地上的药品袋子,益母草冲剂。
他捏着说明书看了半响,仿佛才反应过来。
苏墨躺在床上,半响后听到别墅门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还有男人跑车的轰鸣声,偌大的别墅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心中突然就觉得特别荒凉,苏墨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她把头埋进被筒里,心情愈发的凄凉。
人在生病难过的时候,最想的无非就是能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其实这些年苏墨也应该习惯了无人陪伴的境况,可这会儿听着男人跑车离去的声音,她却说不出的难过,她咬着唇,眼泪顺着眼角簌簌的往下掉。
就在苏墨半梦半醒间,只觉一道冰凉的手指触上她的额头,她凉的浑身一个哆嗦,皱着眉头睁了睁眼睛,那双哭过后有些肿有些朦胧的眸子就这么落在裴琅的心头。
他只觉得心涧深处一片柔软,尽管面上依旧是冷冰冰的阴沉。
苏墨揉了下眼睛,确定没看错人。
他,怎么又回来了?
裴琅拉起苏墨,指着床头柜上冒着热气的杯子,“把这个喝了!”
……
捧着一杯子红糖姜水,苏墨偷偷瞅一眼裴琅,她嚅嗫半天只蹦出来谢谢两个字。
男人哼了声转身出了卧室,苏墨只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心底柔软温暖的不可思议,嘴角翘起的弧度按都按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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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裴公子…其实内心是很火辣滴。嗷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