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宾主尽欢,只是席间出了件意外之事,险些打搅了灵日道人宴客的兴致。
按席间侍女来报,却是新近得了那尾四阶妖鱼的灵日道人手下酒楼——青鱼楼,出了一桩内部伙计联合外人伏杀入住修士,发死人财的意外。
所幸那位被他们选为目标的修士艺高人胆大,临到头来竟然以一敌众,将来犯之敌尽数斩杀,且自己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而灵日道人之女,灵海道人预定的未来徒弟明轻月也恰好就在附近,正好赶过去处理此事,方才给出了一个令人尚算满意的处理结果,没有堕了潮汐坊的名声。
“轻月这丫头一贯好强,”席间,听闻此事后,灵日道人摇头道,“数月前摇光岛上一位道友做寿,她故意撺掇我派出几名经验老道的执事与二三弟子前去祝寿,导致坊中无人可用,不得已之下只能让她担负起责任。想必这孩子定是第一次主持坊市守卫,大意之下让贼人钻了空子。”
灵海道人倒是没想到此中还有这番内情,毕竟他只是本尊一点灵光重入轮回之下的产物,是依了本尊一缕念头,特来旁观此世主角,近距离看戏的化身,不同本尊那般威能广大。
修为受限之下,对于某些事情早已记忆模糊。
闻言便笑道:“幸好除了那贼人自讨苦吃外也无人伤亡,师兄的爱女也算是受了一番历练,总体而言,结果算不上坏。”
“说的也是。”灵日道人轻轻点头,抛开此事不提,继续和灵海道人推杯换盏起来。
待到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灵海道人方才熏熏然出了坊主府邸,被海岛上夜晚冷风一吹,这才清醒过来,全身法力微微一转,张口喷出一股酒气,眼神清明无比。
向着某个方位眺望一眼,视线穿破禁制,看到了一名在院落中调息观想的年轻道士后,灵海道人微微点头,纵起遁光,飞离了明月岛,向着中土之地行去。
他此番出得宗门来,实乃身有要事。除了依掌门之命来明月岛探望灵日道人这位师兄外,还有一桩隐秘任务便是按照门中真君推算,寻找一位有缘人。
那日蓬莱派中底蕴,自封仙阵中的天人真君许知非闭目默运天机时忽然有感,知晓这几次法会上当有一名与蓬莱派有缘的弟子前来入门。
于是灵海道人便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外出寻访有缘弟子的闲散任务。顺便也是借此机会,往中土一行,好与玉神霄合计一二。
毕竟他根红苗正,是嫡传的掌门一脉,平日里自家性情也多有彰显,加之实力高强,别人也最多以为他是借着机会外出散心,并不会想太多。
就连蓬莱派中那些和师徒一系向来不对付的修行世家,也不会当着灵海道人面在那里阴阳怪气,以防被他寻个由头提剑上门,落了脸面。
一路穿山涉水,灵海道人花了月余时间,从三岛海域途经火焰群岛、海外诸国,又穿过了狂风巨浪频发的风暴海域,终于抵达了中土之地。
作为道法不显于世的俗世王朝,整个中土大地都被一层淡薄光晕笼罩,普通人虽然难以发现,但却阻拦了所有引气期以上的修士与妖兽进入。
除非他们愿意主动压制自身,不与天地灵气相勾连。不然在通天灵宝玉清神霄宫的感应下,一众修士便如黑夜里的萤火虫那般刺眼、那样显著。不等他们在中土多停留哪怕只是一息,便会被神霄宫直接挪移出去。
不过灵海道人显然不虞此事,他只是用手微微一触那道光幕,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花之下已是改换了所处之地。
在他面前,一袭玄紫道袍,作女冠打扮的玉神霄面上微露笑意,向着他看来:“怎么,可是那位有缘人出了什么变故?”
灵海道人摇摇头,一股意识从莫名高处降下,紧接着其人气质一变,洒脱道:“一切顺遂,那位有缘人已然出现在本界,正打算拜入蓬莱派之中。”
玉神霄微微挑眉,闭目感应一会,恍然道:“是那个前不久离开中土的出窍小鬼?我观他灵肉有罅,莫非是天外来客,并非此界中人?”
虽然当年洛川推算后世天机时将所得结果也给了玉神霄一份,但光凭那些信息,却是看不出石轩到底是穿越者还是本世土著,直到今日得了王珝提点,玉神霄才有所明悟,将前不久的那个法力低微的出窍散修和天机中彰显的应劫之人对上了号。
“也是,若真是本方大千世界生人,恐怕气运覆顶、震动大千之下早就引起了那位注意,使那位直接出手干涉了。”
玉神霄念头一转,便勘破了其中因缘。
“你这般安排倒也合理,毕竟你我现在还没有直面金仙道祖的底气。”
真身忝为造化之主,远在太元天讲道,如今不过一缕念头借此显化的王珝心中暗笑,面上却是正色道:“这不是我的安排,那位有缘人也非其他大千世界的生灵。”
“这......”玉神霄先是一愣,接着看见王珝眼中深意,忽然心中一定,“可是禹余老师?”
“该是如此。”王珝先是肯定了玉神霄的猜测,而后又道,“恐怕禹余老师自超脱去后,也无力插手这方宇宙诸多事宜了,不然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拣选其他虚空宇宙的生灵来此。”
哪怕禹余道人是灵宝天尊他我,在如今三清之二遁世不出、诸天大能尚未回归的情况下,能将其他宇宙的生灵投放至这方虚空宇宙,也有赖于灵宝天尊早年谋划,以及道德天尊的暗中配合。
当然,如今在这方宇宙内,放开宇宙壁膜,允许藏有石轩灵魂的山河珠偷渡入内的,却是以太玄道人之名存世的王珝本人了。
也是因为他融合了道德天尊在这方宇宙的彼岸级数投影,方才能做到此事。而这方宇宙的其他几位造化之主,却也无法做到这点。
毕竟以王珝观来,另外几位造化之主中,除了身份存疑的玉景道人外,并没有彼岸大人物的他我存在。反而是诸多金仙道祖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娥凰、阿难、寂灭......唉,在这些大人物的他我投影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属实耗费心力。”
太元天中,正在讲道的太玄道人面上不露异状,内心底却是悄然叹息了一声。
......
禹余天。
与王珝谈论了一番后,确定了心中所想的玉神霄显然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笑吟吟道:“既然有禹余老师在宇宙之外看顾,想必此世诸多可能都在他老人家眼中,你我谋划,定当功成。”
“尽人事,听天命。”王珝附和了一句,“但不论如何,我等还是要把该做的做好才是。”
“说得对。”玉神霄点头赞同,转而又道,“那位绝对想不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你这位半步金仙隐于暗中,你我一明一暗,刚好相互配合,只待有人证道,便可了结禹余天百万年因果。”
王珝轻笑道:“莫忘了还有那位有缘人,禹余老师既然将《宝录》传下,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合道阴阳的机会,能不能成,端看其人自家努力。”
“此言有理。”玉神霄如今与石轩尚未相识,自然不知其人性情,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有幸得了禹余道人青眼的普通人来看。
在她看来,石轩如果能勇猛精进,一鼓作气证道金仙自是最好。如果不能,好歹禹余道人的功法传承已然回到了本方虚空宇宙,有她和真阳师弟二人看顾,自能再选良才美玉,将其传承下去。
这种念头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心中打着小算盘,玉神霄面上不露分毫,只是叮嘱王珝道:“既是如此,你便不要回返禹余天中,免得引起那人警惕。你如今背后站着三位道祖,混乱洪荒又广大无边,随便哪里都是个好去处,切莫亲身降临本方大千世界,这具化身留在此地足矣。”
“我正有此意。”王珝颔首道,“此身修行水法,非是阴阳雷电一流,又隐在蓬莱派中,正应了那句灯下黑之语,自然不会再大动干戈,弄巧成拙。”
见王珝机警,玉神霄满意而笑。二人又暗中筹谋一番,方才各自离去。
出了中土,王珝掐指推算一番,发现离他从宗门出来已然半年有余,蓬莱派招收弟子的法会也已于不久前正式开幕。
算上路途中耽搁的时间,他现在回去,倒还赶得上本代外门弟子入门的仪式。
“刚好和神霄师姐定下日后计划,准备送那石轩一场‘奇遇’,”王珝面露古怪笑意,“现在赶回去,却是刚刚好。”
他心念一动,沟通了本尊,将此身计划遥遥传递过去。
太元天中的道人眉头轻动,背后五道光华浮现,轻轻一摇,便化作五尊身影落在地上,对着太玄道人俯身一礼。
“此事就劳烦诸位了。”太玄道人白眉舒展道。
下首五人中,宽袍大袖、木冠束发的洛川上前一步,笑意盈盈道:“此中趣味良多,称不上劳烦。”
“正是。”其他四人纷纷出言附和,有男有女,有僧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