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还没有变法的秦国,地处偏僻,野蛮悍勇,风俗鄙陋。因为一件小事就引发大量殴斗流血事件,内耗厉害,在对外战争之中,频频失利,被山东六国欺凌得厉害。所以当年商鞅颁布的第一批法令就是《禁止私斗法》、《军功爵法》和《移风易俗法令》。
闽中越民的私斗比起秦国旧时有过之而无不及。陈胜更是见过这样的惨烈现象,在貊越族和其他九村十八寨的斗殴之中,他们更倾向是小型的国家之间的战斗,造成巨大的伤亡。当地风俗更是落后无比,跟原始氏族时候的社会组织差不多生产落后,文明更是还在萌发的阶段。陈胜没有时间等待他们自发性地形成自己的文明。文明输入,是占领一个陌生地方的最具威力的手段。
所以在这个地方推行改制,是势在必行,也是最为艰难的事情。因为民风彪悍的越民,根本无法想像,让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和习俗。所以推行起来非常有难度。
不过陈胜不怕。为了能够顺利推行法令,他做了很多对应措施。他的底气来自秦军留下的五千战士和收编来自于瓯越两国的三万残军。在收编这些残军败将上,陈胜没有少耗费功夫。班底自然是在鹰愁寨被他蒙骗过来的那一千名战士。鹰愁寨一战之后,一千战士死伤过半,但残存的四百多人,被陈胜收编为自己的亲卫队,一些表现出众的百夫长们被陈胜擢升起来,担任千夫长,委以重任,负责清剿闽中残存的抵抗军。
闽越王驺摇的谋士李左车,也被秦军在山林之中俘虏。本来这么高级的敌方俘虏,是要被押解回咸阳献俘的,不过经过审问,陈胜发现李左车智谋卓绝,对闽越十分了解,于是在蒙毅离开东冶之前,请求蒙毅把李左车发放出来,充当他的谋士。
李左车被俘之后,本来已经抱有必死之心。这倒不是因为他当了闽越王驺摇的谋士才会被处于如此极刑,而是因为他的身世。他本来是战国四大战神之一的赵国名将李牧的孙子,是秦国的敌人。所以落在秦人手中,他可没想过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陈胜并不惧怕李左车这个身份。实际上他也清楚,皇帝胸怀四海,李牧这样的名将皇帝也是爱惜欣赏,只因敌我,才会让黑水阁设计暗害李牧,对于李左车这样的一个名将之后,即使不爱惜,也不会特加诛害,再说一个活着为大秦谋利益的李左车,比一个死去的尸体对大秦更有价值。皇帝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李左车被放出来之后,对陈胜甚是感激涕零。等他知道鹰愁涧一战,陈胜竟然是以如此少人马,将驺摇大军惨败城下之后,对这个还带有些少稚气的青年折服不已。当即叩头便拜,口称愿为陈胜奔走,出谋划策,共谋大业。
除了有数万军队之外,陈胜的另一部分底气是来源于扶苏留下的数十万石粮食和凌素韵所承诺的支援。暴力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温和的手段更容易被接受。所以陈胜在颁发法令的时候很明确规定,接受法令的越民,都可以得到官府的奖励,每人一石大米,一把铁锄和五十亩土地。越民投军者,家中奖励翻倍。除此之外,陈胜更是着力营造基层权力机构,在这些越族村落之中建立起三老乡里制度,全力推行移风易俗这些必须而艰难的政策。
在东瓯旧地,这些政策推行难度不大。因为东瓯正面应战,被秦军基本打烂,越民对秦人有天然的畏惧和向往,改造起来自然容易一些。而闽越却是一举打败,民间对于秦军虽有畏惧,但却没有太深的印象。所以法令推行时候,引发了大量的抵抗。派出到一些偏僻山区传达法令的官吏,被当地村寨居民给杀死,并且把人头给送了回来,嚣张跋扈地告诉陈胜,越人有越人的生活方式,秦人要是敢谋求改变他们,就只有这么一个下场!
陈胜也不含糊。扶苏离开之前,将胡会永留下来给陈胜指挥。为的就是应对这种局面。陈胜在闽中是治世文臣,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能太过于分心去做。而郡尉李申还没有到任,所以担子只能交给胡会永去挑了。
按照陈胜的指示,胡会永率领三千战士,血洗了参与杀害大秦官吏的逆民村寨。不过杀戮的形势比较特别。
秦军并不是攻破村寨之后,冲进去一番烧杀掳掠,而是俘虏了所有人,然后押解到一个城镇外面,明正典刑。在行刑之前三天,胡会永按照陈胜的指示,昭告临近,让当地的居民前来观刑。
一共抓来了十二个参与的杀害秦吏的越寨的越民,男女老少一共有三千多人。按照秦法,十四岁以上的男丁一律杀掉,老弱妇孺一律罚为奴婢。将近上千个男丁,在无数越人的目光注视下,被胡会永宣告了罪状,然后被枭首处死。那一天,血流成河。素来彪悍的越民,第一次在秦军的铁血无情之中感觉到了颤栗。
行刑之前,胡会永正气凛然地宣告了陈胜的昭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海之滨,莫非王臣!闽越已经是我大秦帝国的疆域,那这土地上的居民就是我大秦子民。凡是秉公守法的秦人,都受到我大秦律法的庇护,无人胆敢欺凌!有千万若有人胆敢侵犯秦法,杀人犯事,概杀不饶!”
陈胜的昭告很是生硬强悍。但是对战这些彪悍无比的越民,需要的便是这种强悍的底气。一千多人被杀,让当地越民清楚,秦法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陈胜彰显了自己的强硬之后,温和的政策很快也下达。一张一弛,一紧一松,陈胜很小心谨慎地把握着这个度。只是陈胜不知道,每当他颁发一个法令之后,韩东清就把一封秘密奏章发回咸阳。他不知道,自己的背后,一直被一双深邃而威严的眼睛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