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更加发疯一样跟她抢夺梳子。
阿信握住梳子不肯撒手,随手一挥,小乐的身体撞到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肉体碰撞硬物的声音。
然后不再动弹。
阿信战战兢兢地去摸小乐的鼻息,已没有气息了。
在她惊恐万分时,对方身体上漂出一个半透明的魂体,和小乐的脸一模一样。
露出怨毒无比的表情,恶狠狠的看着她。
不甘的伸出双手,向她抓来。
阿信几乎能感到那凌厉的风划过她脸上的肌肤。
忽然消失了。
小乐的鬼魂被扭曲成一缕吸烟,发出无声的嚎叫,被手上这把发梳吸了进去。
室内恢复了寂静。
“那么,”阿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把梳子戴上吧。”
“然后,去见你思慕的人。”
她的眼中滚滚流出泪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发梳插到头上。
普通平凡的容貌,扁平的五官,塌鼻,小眼,厚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
“然后偷偷躲到了您的牛车上,终于见到了您。”
随着鲜血的溢出,她原本美丽的容貌也发生改变,变得逐渐扁塌、丑陋了起来。
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阿信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还心疼的伸出手来想去触碰业成手臂的伤口,又怕碰疼了他,露出疼惜的表情,“抱歉,业成大人,得到这样的结果我无怨无悔。只是,我本想好好珍惜与大人这如泡沫般的缘分,没想到会让大人受伤。”
业成将她搂紧,求助的看着真珠和树海,“求求你们,救救她!”
他们默默无语。
业成已知无望,流着泪对阿信说,“你这个傻瓜,容貌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我一直在追寻着的,就是象你这样的女人。”
“不因我藤原家的身份而爱我,不因容貌和才学而爱我,只是纯粹的爱着我……”业成哭泣道,“我爱你啊,阿信。”
阿信露出笑意,“男人是谎言组成的。”
“谢谢业成大人,你愿意骗我……”
声音已经几乎细不可闻。
藤原业成嚎啕大哭起来。
怀中女人的手臂无力垂了下去。
……
“那把梳子,是唐时的宫廷之物,”真珠手指一节一节的在那把断了的发梳上细细抚摸。
“我只看得见些许片段。”
“某位妃子,当年因长发黑稠,其光可鉴,颇受帝宠,这把发梳也是御赐之物。后来色衰爱驰,被皇帝冷落遗忘,那最受瞩目的三千发丝也开始稀疏,因此抑郁难平,在宫中凄凉去世,死后化为怨灵,寄宿在发梳上。”
“其后辗转多处,它会让女人变得美丽,获得心上人的喜爱,但同时,也会将她们的血肉吸收纳为己用。越是如此,力量越强,需要的血肉更多,到了最后,连灵魂都要奉上。”
她仔细端详两边的花样,试着拼到一起。
“你们觉不觉得,这把梳子看上去很眼熟啊?”
“对对,”平原盛点头道,“上次听主上讲述时我就觉得,好像在哪见过,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树海也在仔细回想。
看着真珠的手,突然脑海中跳出一个画面来。
有另外一只女人的手伸过来,将那把梳子拿走了。
“那个鬼市上遇到的,左腮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穿着蒙头衣的女子!”
经他提醒,另外两人也回忆了起来。
只不过,和当时历经岁月痕迹的破败模样不同,这把发梳的色泽如新制的一般。
不知已吸收了多少灵魂和血肉才恢复到这般品相。
“那个女人,既然买走了梳子,梳子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宫中?”真珠皱着眉头道,“是有意,还是无心?”
“只怕是有意的,”平原盛说,“本来京城中怪事频发,形势就极为诡异,宫中还接二连三的出现这种有妖鬼寄宿的物品,对方恐怕是对主上不怀好意。”
“那个女子高深莫测。若她真的想对主上做什么,那么将是相当危险的事。”树海回忆起对那女子的观感。
看不出半点非人类的影子,说话的语气,象是活了很久历经沧桑的妖物。
“我会尽快进宫,向主上禀报此事。”平原盛忧心忡忡。
不久之后,此事涉及两位宫女性命,因为过于诡异,很快被有心人传播开来。
虽然遮掩住了怀仁那一部分,但阿信死在藤原业成的私宅中,却无论如何瞒不过去了。
宫女与殿上人有私情,还被从宫中偷走,让怀仁大为丢脸。
虽然知道业成也是受害者,还是得在明面上贬斥他,降了他的官位,去除了春宫大夫的官职。
皇后章子,却在此时提出,此事追根究底,是后宫管理不严格的缘故,先是上表请罪,然后要求追究最高女官、实际管理后宫的某位尚侍的责任。
这位尚侍也是怀仁的心腹,平日自然会照顾中宫町子一方,被皇后一逼,不得不退职还家。
借此机会,藤原左大臣又将家族中一位身份贵重的夫人推选来,担任尚侍之职,在后宫中,势力也越来越大。
怀仁在听了平原盛调查的事件真相后,对藤原左大臣的怀疑和戒备更加严重,唯恐中宫町子也被这种非人力的手段害了去,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亲自向町子说清楚。
包括自己被某位宫女迷惑的事。
町子知道后心气难平,郁结在心,一时间动了胎气,在宫中不好吃药调养,按例只能报病退宫回娘家休养。
凝花舍又称梅壶院,因院内有红、白两色梅花有此别名。
此时,还只有光秃秃的褐色树枝。
但想着它们是在为冬天盛放做准备,花匠们都是精心养护的。
此处距离主上居住的清凉殿仅次于藤壶院,是比较受宠宫妃们的住所。
垂帘之后,映出新近宠妃梅壶更衣藻姬曼妙的身影。
“哦?中宫居然有孕了?这消息确认无误吗?”
下方人回答道:“是,中宫回府后请了大夫上门看病,虽然病情秘而不宣,但我们的人从药渣能确认,那是滋补胎儿的药。”
帘内的藻姬一改在主上面前守礼优雅的姿态,是歪着身子斜倚在凭几上的。
以手支颐,华丽的粉色唐衣也是衣带不整,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部。
长发如云,铺满了整个席子。
小巧的脚踝,在柔软精美衣料间显出一小部分来。
容光动人心魄。
即便隔着帘子,也让下面的人不敢多看。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呢。”
听她带着慵懒的音调说道,“那么,将此事透露给皇后那边知道吧,想来,他们会更加坐不住了。”
藻姬唇边露出微微笑意,那颗小小的黑痣显得更加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