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便有长安侯府来请夫人姑娘们吃酒,林氏自幼在京中长大,京中的贵夫人多为从前玩伴,如今见她回来,早已有人上门来请吃酒,因初至京城,家中多事,林氏便一概推了,如今过了中秋,不好再辞,便带着女儿上门赴宴。
长安侯府夫人陶夫人和林氏自幼相识,十几年未见了,彼时是明艳动人的少女,此时却已是儿女双全,见了自是感慨一翻,陶夫人拉着阮临湘的手不住的夸赞:“以前我只瞧着林家的几个侄女是好的,不想你姑娘竟长得这么好,不如给我做媳妇吧。”
阮临湘红了脸低头不说话,林氏笑道:“还是这么样,也亏你婆婆慈善,不然怎么受得了你这性子。”陶夫人笑道:“实在是你姑娘看着招人喜欢。”又叫自己的女儿陶云韶上前见礼,陶云韶年纪偏大,温柔稳重,上前轻轻福了一福,林氏忙叫人给了见面礼,笑道:“你有这么好的女儿,还眼馋别家的。”
陶夫人道:“我是不嫌多,越多越好,我更喜欢。”陶云韶便拉着阮临湘的手往一边说话,带她去见各位姑娘,梅舞月,韩宜安,乐鸣玉和乐鸣玉的庶妹乐莞然,还有林家的三位姑娘,加上陶云韶和阮临湘,正好九位姑娘,里面韩子清的家世最高,但众人说话显然都多偏着乐家两姐妹,阮临湘虽有疑惑,却未问,只笑着打招呼。
阮临湘从苏州来,人又和气,在书院中众姑娘因不熟悉便没那么热情,此时很有兴趣的围上来问她苏州的民俗和一路上看到的景致,林茜远见表妹被层层围起来,挤进去,抱着阮临湘的胳膊道:“你们当心,把我妹妹看坏了我可不饶的。”
梅舞月嘻嘻笑道:“茜远姐姐真真小气,只不过问问,怎么就看坏了。”林茜远瞪着眼睛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说:“不让看。”
林微雨连忙拉开,道:“越发没规矩,仔细回去打你。”乐鸣玉见众人围着阮临湘,冷落了自己,心中不高兴,有意要让阮临湘为难,便问:“阮姑娘这么伶俐,想必家教不错,不知令尊居于何职。”
“乐姐姐谬赞了,家父并无官职在身,只闲赋在家。”阮临湘见她语气不善,心中不快,但是在别人家中做客,倒不好说什么的。乐鸣玉嗤笑:“原来是一介草民,真是高估你了。”林家姐妹听了都拉下了脸。
林茜远哼道:“一介平民如何,总算比杀猪的强些。”乐家之所以封长庆侯是因为乐家的大女儿是当今圣上的宠妃乐妃,乐家祖上是屠户,因女儿生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家都跟着荣耀起来,京中有根基的高门大户都瞧不上他们,根基浅的上前攀附,乐家又嫌失了身份,不肯结交,因此乐家的女儿地位也颇为尴尬,但乐妃荣宠愈盛,圣上对于乐家的恩宠也愈多,乐家也矜贵起来,乐鸣玉乃家中嫡女,最恨人说是祖上杀猪的,此刻听了林茜远的话怎能不恼。
陶云韶作为主人,一见要闹起来,忙岔开道:“听说鸣玉妹妹的姐姐定下了大皇子,可是真的。”乐鸣玉的姐姐乐善槿许给了大皇子做侧妃,是乐妃做的媒,“当然是真的。”
乐鸣玉得意道,“我姑姑可是当今的乐妃娘娘,身份何等尊贵,我姐姐和我姑姑同为乐家嫡女,自然也非同一般,这可不是什么人识两个字就能够有的福气。”
林茜远不屑,想说什么,却被林微雨拉住,只得算了,梅舞月因林微雨的关系,和林家姐妹交好,自是向着林家的,见乐鸣玉得意的张狂样,讽道:“乐姑娘也是乐家嫡女,将来可是也要跟乐妃娘娘和乐侧妃一样要嫁进皇家的,我们怎么比得了。”
林微雨听了,赶忙给梅舞月使眼色,却不想被乐鸣玉看见了,乐鸣玉道:“呦,到底是一家人,林家姐姐还未过门就和小姑子一条心了,真是不多见。”
林微雨听了也不好说话,陶云韶也觉得尴尬,不知说什么好,阮临湘一见,并不愿姐姐们为了自己受气,但自己是客,便道:“听说陶姐姐家的书颇多,不知能否一观。”
陶云韶忙道:“当然。”便请众人移步藏书阁,乐鸣玉不喜书籍,自是不愿去的,便对乐莞然道:“我们去花园走走吧。”乐莞然是庶女一向为乐鸣玉是从,此时便唯唯诺诺应了。
林茜远见乐鸣玉走远,气道:“最讨厌她这样,总觉得自己高了别人一等。”林微雨喝道:“住嘴,越发没规矩,这话是你能说的。”
林茜远被训了不说话,林瑶珂拉住林微雨道:“姐姐别生气,二姐是看表妹受委屈才这样说的。”阮临湘也道:“都是为了我才这样,姐姐若是生气,我越发无地自容了。”
陶云韶忙劝:“怎的怨你,你来家中做客,却让你受委屈,是我的不是。”梅舞月笑道:“瞧你们,倒对着陪起不是来,那惹人厌的到底走了,咱们去看书吧。”
韩宜安刚才一直未说话,此时道:“我身体不适,就不扰姐妹的兴致了。”陶云韶忙安排丫鬟跟着。阮临湘问道:“韩姐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
林茜远刚才被训,不敢再高声说话,凑到阮临湘耳边道:“定是许将军快来了,她到前厅候着去。”阮临湘惊奇道:“啊,这位韩姐姐还真是……胆大。”
梅舞月听见了,也凑过来道:“这有什么,这在靖国公家是过了明路的,韩姐姐的哥哥和许将军是好兄弟,许将军又出身安国公府,是名正言顺的安国公,和韩姐姐是门当户对,许将军父母早逝,家中的叔叔婶子都依靠许将军生活,韩姐姐若是嫁过去不知多自在,靖国公府当然乐意这门婚事,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阮临湘问道:“那韩姐姐这样,不会招来非议吗?”林茜远嗤笑道:“别人倒是想追,能比得过靖国公家的大小姐吗。你满京城打听打听,谁不想找这么一个贵婿。”
林瑶珂听她们越说越不妥,又见大姐的脸色越来越黑,忙扯住林茜远,不让说了,林茜远见大姐的脸色不好看,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说。
阮临湘不禁想起在浮香阁许兰陵冷冷清清的样子,又想起他问自己问题时的无礼,韩小姐居然喜欢这样的人,真是不可思议,阮临湘完全没有想到她认为冷漠的人竟为了她变得心直口快……
长安侯府的藏书阁在京城是数的上的,连成为书香世家的林家也要赞叹一声自愧不如,藏书阁有三层,建在后院,因周围都是松树,起名松涛苑,几个人中林家三姐妹是来惯了的,倒不觉什么,唯有梅舞月和阮临湘感到极为惊叹。
陶云韶得意道:“这藏书阁还是我太爷爷在世时建的,我太爷爷爱好读书,每日都要在松涛苑消磨几个时辰,后来我爷爷我父亲又不停的往里面添加书籍,再加上我哥哥这么个书呆子,才有如今的松涛苑。”
陶云韶命丫鬟在一楼会客的地方摆上了茶水点心,林家姐妹三个只坐着喝茶,阮临湘和梅舞月是个精灵的,早已跑到书库里去看了,阮临湘从前还觉得自己读书不少,如今却自愧不如,不住的惊叹,梅舞月爱好话本小说,见有自己没看过的早已看了起来。
阮临湘悄声道:“梅姐姐,我去旁边看看。”梅舞月那里注意她说什么只摆摆手。
阮临湘来到二楼,见多是史学方面的书,又往里走了几步,书籍多是评论之类的书,一边瞧一边走,不提防被绊了一下,只听有人哎呦一声,阮临湘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见地上躺了一个青袍少年,发髻有些散乱,衣服也有折痕,朦胧着一双眼,怀里还抱着几本书,想是在这里读书累了便睡在了这,便低声道:“对不住了。”便要离开,那少年却是清醒过来似的,站起来,将书摆到书架上,整整衣冠,躬身行礼道:“姑娘,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姑娘为何到此,若是迷路,我可着人送姑娘回去”
阮临湘也只好还了一礼,道:“我是来贵府做客的,陶姐姐带我们来看看。”正巧陶云韶上来寻阮临湘,见了忙笑道:“哥哥怎么又睡在这了,我倒不知道。”
原来是长安侯世子陶云华,陶云韶口中的书呆子哥哥,阮临湘不说话,迅速躲到陶云韶身后,陶云韶也知两人尴尬,便道:“今日是林姨妈家的妹妹来做客,哥哥快回去吧,想必父亲已经四处找你了。”
陶云华顺着台阶,应了一声便从侧门离开了,阮临湘见他走了,拍拍胸口道:“刚刚真是吓我一跳。”陶云韶道:“罢了,今日真是对不住,先让你受委屈,如今我哥哥又吓你一跳。”
阮临湘笑道:“姐姐说什么呢,这是拿我当外人了。”说着跟陶云韶回了一楼,因怕人问,便只说在上面看书。
几个人边喝茶边说闲话,林茜远是个话口袋,京城有什么新闻她倒竹筒似的噼里啪啦的讲了一遍,偏有一个梅舞月在一旁帮腔,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不多时,便有丫鬟来报开宴了,众人都到正厅赴宴,
林氏见女儿如此高兴,笑道:“今个儿总算没白来,这下高兴了吧。”陶夫人也笑道:“小姑娘总是爱一起玩,咱们年轻时也不三五成群的到处跑。”
陶云韶道:“临湘妹妹一来,可把舞月和茜远的心收起来了,往日两人凑一起必要弄出点什么来,今日只围着临湘妹妹转,倒乖了不少。”梅舞月和林茜远都不依,一边一个围着陶云韶,陶夫人笑道:“瞧瞧,咱们是不服老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