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公粮时,生产队长要组织全队壮劳力,除了马车、独轮车外,还要用箩筐装满粮食,担到公社粮站去,路上交公粮的队伍蔚为壮观。在收公粮的那段日子里,通往公社的四面八方的路上天天都有一辆接着一辆装满粮食的板车向粮库送粮食。
社员们的火热激情丝毫不逊于这天上火辣辣的太阳。
在粮站,晒台,粮仓,筛子,风车,粮包。这是大集体时代的夏天人们说得最多的词汇。小麦刚打下场,生产队就组织人力轰轰烈烈去交公粮了。一车车、一担但新粮运到粮站,先要倒在晒台上晾晒。
姚湾村因为已经在村子里晒干,所以倒不用在粮站的晒台上晾晒了。
如果粮食不干净,还要用风车过一遍,把杂物全部筛干净,等验收后,颗粒饱满的麦子才可以装包上秤。这到工序也省了,虽然姚湾村来的晚,因为麦子即干净又晒的干,倒是排在了前面。
在粮库门前排队等候交粮的队伍经常是沿街绵延二、三里路,来交公粮的姚长海他们庆幸极早的做足了功课!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其中的一员,可是没少吃苦头,有时甚至要等上一整天。尤其是交夏粮的时候,正午时分,在火辣辣的太阳照耀下,那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了。本已累得精疲力尽的来送粮的男男女女蔫蔫地守在粮车旁,一个个不但被晒得满头大汗,而且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无论谁的脸上都显露出一股焦急的神情。
去交公粮的大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和手脚麻利的女人,男的要去扛粮包,女的去筛粮装粮。尽管都是流汗出力的苦差使,但人们还是乐意去做。一来光荣。二来交公粮劳累了一天归来时,一到家门,先把鞋、裤管、衣兜抖擞一遍。地上便落下一地麦子。
呵呵……顺理成章的归为己有。
不过姚湾村收拾的干净,就没有这个光明正大的夹带的机会了。
只是一上午公粮已经入粮库。调头打道回府,正好赶上晌午饭,不耽误下午做活儿。
麦收完毕,打麦场依然是村庄人气最旺的地方,这里除了交通便利之外,最主要的还是离村庄比较近,村民们都喜欢聚集在打麦场谈天说地,有时吃饭就围在打麦场上。他们把简单的快乐留在这里,春种秋收,年复一年。
夏日炎炎,阳光炙烤着大地,知了在树上嘶叫。夕阳夕阳,山风袭来,微风习习,一扫白天的暑气,凉爽了许多。
即使麦收完,姚长海也不得闲。坐在院子里树荫下,把刚刚从菜园子里收上来的大蒜,编成辫子。悬挂在过道口的通风处,阴干备用。
刘淑英做菜,可是一刻也离不开大蒜,其中一部分大蒜被她给腌成糖醋蒜了。可是酱菜中的上品。糖醋蒜能预防流感、防止伤口感染、治疗感染性疾病和驱虫的功效,总之一句话糖蒜好处多多,可以说老少皆宜。
刘淑英正在剥去新蒜的外皮,“我看着玉米还没点,这是在等着下雨呢!”
姚长海手麻溜的用蒜编成麻花辫,笑着点头道。“嗯!已经上了一遍底肥,姥爷说今儿半夜会下雨。一场及时雨,有利于播种。出苗。这要想庄稼长的好,天时、地利、人和,一样儿也不能缺。”
玉米种植时间大都在六月中旬,有时候雨水不给力,墒情不是很好,农民朋友们就会等待“天公作美”,来一场最为适宜的中雨,等到土壤表层干了,就开始种植。
“海叔,我又来了。”钟小猫不请自来,跨过门槛进了院子,自来熟的搬了张小凳子坐在要长海身旁,笑道,“海叔,收大蒜呢!我来帮你。”
说着钟小猫学着他的样子开始编大蒜。
“姚姑爷,他是谁啊!”刘淑英笑看着眼前俊俏的少年问道。
“姥姥是吧!你好!我是钟小猫,您叫我小猫好了。”钟小猫直起身,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道。
“呃……你好。”刘淑英嘴上虽然和眼前这个笑的如花儿一般灿烂的少年打招呼,这面相男生女相,没什么,样貌父母给的改变不了什么,关键是这小子经历复杂……轻蹙着眉头,眼神却看着姚长海,‘这是哪儿来的小子。’
“小猫是农场的,跟着博远一起喂猪的。”姚长海看向他编的蒜辫子,嘴角直抽抽,“停停,你还是帮着剥蒜皮好了。”
“怎么?我编的不好吗?不就像是女生的麻花辫吗!挺简单的。”钟小猫疑惑地看着姚长海道,他自我感觉良好道,“跟海叔的一样嘛!挺好的。”
“你掂起来,抖两抖。”姚长海拿起自己编的抖了抖,只听见刷刷声,干枯叶子掉落。
钟小猫看看自己手中的‘辫子’非常有信心的有样学样,轻轻一抖,“这有何难?”话音还没落呢!哗啦啦散了架子,掉了满地,“怎么会这样?海叔你等等,我再编。”
“别,你还是剥蒜皮的好。”姚长海赶紧摁住他的手道。
“那好吧!”钟小猫拿起蒜头开始剥蒜皮。
迎向刘淑英询问‘他来干什么?’地眼神,姚长海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他是来学农,锻炼身体的。”
钟小猫一拍额头呵呵一笑道,“对对,我是响应党的号召,主席的五七指示来向太姥爷学农,接受劳动改造的。”
拜师学艺,这四个字绝对不能宣之于口。他怎么早点没有想到,亏得他四处找借口,借口都快用找不到了。
“噗……咳咳……”刘淑英被呛的直咳,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妈,你没事吧!我去倒杯水。”姚长海起身道。
“别去了,我没事!被刚才的灰尘给呛到了。”刘淑英摆摆手道。
“我去吧!”钟小猫放下手中的蒜头,起身进了堂屋。
刘淑英嗔目结舌地看着他堂而皇之进了堂屋,真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这小子一直都这样?这么自来熟。”
“嗯!挺可怜的一个孩子,家没了,父母也不知去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自己呢!受过批斗,挨过饥饿,流浪过,最后被扔进了少管所呆了将近一年,现在在农场接受劳动改造。”姚长海颇为同情地说道,“你说父母的事,和孩子有什么关系,这么小,他知道啥……真是造孽哟!锻炼身体也只不过是让自己力量大些好好接受劳动改造。”
刘淑英扶额借以掩饰自己脸上错愕的表情,‘唉!我是该说致远和军远嘴巴严呢!该说姚姑爷你们憨厚朴实呢!还是该说这小子善于算计呢!’
“这些都是这小子说的。”刘淑英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堂屋道。
“不是,都是博远回来说的。”姚长海回道。
刘淑英倾身问道,“那这小子的成分……”
“嗯!”姚长海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就是妈所想的,定了个反革命罪。”接着他又道,“妈,他还是个孩子,何错之有。”
得!这下不用说拜师学艺肯定也是被这小子从姚博远那边套过去的。
这小子还知道自己说的信服力小,知道借他人之口,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行了,妈心里明白,只是同情是一回事,别给咱招祸就成。”刘淑英担心道。
现在可不比从前,小心为上。
“小猫一般早上、傍晚来,不会让人家说闲话的,况且这小子贼精、贼精的,都是跳墙出来的,不会让人抓着把柄的。”姚长海说道。
“姥姥,喝水。”钟小猫端了杯水出来道。
“谢谢!”刘淑英接过杯子道,他这讨好人乖巧的样子,还真让人无从拒绝。
他还真是懂得利用自身的外貌和优点。
倒杯水要这么久,显然是让她和姚姑爷私下里说说他,这眼力介儿。
“好了,我去挂起来。”姚长海把编好的大蒜挂在大门的过道里,接着坐下来开始剥蒜皮。
三个人手脚麻溜一会儿剥了满满两大箩筐,“好了,明儿一早起来腌糖醋蒜。”
“姥姥,小叔,饭做好了,走吧!”姚致远站在院门口喊道。
今儿是在大娘家聚餐的日子,“小猫,跟我们一起吧!”姚长海说道。
“好啊!”钟小猫顺着杆子往上爬,得寸进尺。
钟小猫现在的原则也就是方针就是一个字磨,磨得刘姥爷收他为徒。这古人还程门立雪,没理由他学不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是要刘姥爷看到他的诚意。
他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也没别的办法啊!路都被那老狐狸给堵死了。只有这最笨的,且最有诚意的办法可走了。
他现在不提拜师之事,只是利用自身情况博取姚家的同情心,利用姚长海给他的鱼和鸡蛋,打着自己不会做饭的名义,成功的打入他们姚家,再来就是一步步跟刘姥爷死磕下去。
说他卑鄙无耻也好,说他脸皮厚也好!为求真经人家唐僧还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他这点儿苦算得了什么?姚家人能接受他这个扣着大帽子的人,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像他们这类人可是人人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要知道自从家里出事以来,从天堂掉到地狱,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可是尝遍了。
姚家待之以诚,他觉得自己好像太卑鄙了些?
原来他他也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