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云祥借势

八元给盐帮送葬吃子大亏,被降为少佐。

他心里那个火可窝大了,憋的他快要疯了,他整天丧丧个脸,看什么都不顺眼,有时感到自己的鼻子都挡害。

他在小白楼里骂下属,训下属,下属不敢坐办公室,下工地躲之。

他骑马下工地,站在老沟左边的坝上用望远镜望老沟左面。

老沟左面,十家滩已经被平整,看不见一点原样。从东向的林坎子往西南,一付滩一付滩,大小水圈,蒸发池,结晶池基本成形,一条街一条街的盐道基本成形,令他心情有点好转。

他把望远镜由北向南移动,看到小牛角那地方,有一个工头坐在马橙子上抽烟,他打马走到小牛角,下马走到那工头的身边,明知故问:“你的什么的干活?”

那工头指着修滩工人说:“我的看他们的干活。”

八元说:“你的偷懒的干活。”

那工头说:“我的苦力的不是,工头的干活!”

八元当然知道,满滩的修滩苦力,大部分是光着上身干活,下身围着一个麻袋片子,被太阳晒的黝黑闪亮,只有工头,穿戴衣帽整齐,非常扎眼。

八元抽出战刀,说:“你的死了死了的干活。”

他手起刀落,一刀把那个工头劈了。

八元拿着带血的战刀,向修滩工人走去。

有两个工人往一条坝上抬泥,脚步有点慢。

八元迎面而来,问前台的工人:“你的慢慢的,下轿的干活。”

前抬的那个工人,眼盯着八元手中那带血的战刀,心里害怕嘴打嘌,说:“下桥的干活,下桥的干活。”

八元喊:“桥,哪里的有?你的偷懒的干活!”他就劲把刀捅进那工人的肚子里。

吓得后抬的那个工人,扔下扁担就跑,边跑边喊:“八元杀人啦……”

八元天天杀人出气,最多一天杀四、五个,杀的工头不敢上工,工地上人心慌慌。

工头去找高云祥,高云祥说:“我还想多活几年哪。”

工头们垂头丧气的从高云祥家出来,走在路上,孙工头说:“有啦。”

工头甲问:“几个月啦?”

工头乙问:“哪个月份?”

工头丙问:“是个什么玩意?”

工头丁说:“炕梢滚到炕头,一下一窝小猴;炕头滚到炕梢,一下一窝小猫。”

孙工头答:“一对双。”

工头甲问:“是猫还是猴?”

孙工头答:“两个响,地上一个,天上一个。”

工头乙问:“放屁呀?两个响少啦。”

工头丙说:“一个新媳妇在公公面前放了个屁,臊得捂着脸,公公说,媳妇放个屁,又值房子又值地。这媳妇一听老公公夸她,她又放了一个屁,老公公说,媳妇放了两,又值骡子又值马。媳妇高兴了,又放了一个屁。老公公说:媳妇放了仨,粮食圈子顶屋笆。媳妇嘻嘻的笑起来,又放了个响屁。老公公脸有怒色说,怎么?你想拉?所以说,放三个相应,放四个就多了,惹公公不满意。”

孙工头说:“你们扯到大坝外头去了,我说的是放二个踢脚,高声炮,给咱报信。我用二个人放哨,盯着小白楼,看到八元走到老沟桥,就放二踢脚报信。你们听到二踢脚响,大家都跑他娘的,叫八元去找他二大爷去。”

工头甲说:“灶王爷贴在锅上头,就是高,我赞成。”

众工头说:“爽八元他娘来,就这么干!”

第二天上午,多云。

八元骑着大马,过了老沟桥,咚——当——,一个二踢脚响了。早年那种大号二踢脚有现在一箍香那么粗,特别响。八元吓了一跳,但他知道是二踢脚,他那心神刚稳下来,咚——当——,二踢脚一个跟一个地响起来。

修滩工人,放下手中的铁锨,扔下肩上的扁担,抬子,撒腿向南、东、北三个方向猛跑。

八元二唬了,这是什么的干活?他想找人问,可是一望,满滩无人,他拿望远镜去望,满滩无人,成了一片死滩,只有远处大海边上的迎海大坝有人在抬泥上下桥板。

八元打马转身,飞跑进小白楼院内,下马进楼,蹬上四楼天台。他拿起望远镜向滩里看,那些工人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跑回原地干起活来。

他急步下楼,来到院子,骑上马跑出院门,拐弯奔老沟桥而去。

咚——当——二踢脚又响了,一个跟着一个。

工地上的工人三面飞跑,不一会儿,滩内无人。

八元又打马回转小白楼,跑上天台,拿望远镜往滩里看,修滩工人又出来回到原地干活。

啊,八元明白了,这是猫捉老鼠的干活,意思的有,意思大大的有,他想想这个场面,咚——当——,心里想笑。

他下了天台,顺着楼梯一节节往下走,边走边想,咚——当——,工人跑,他往回跑,工人又出来了,好笑啊。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派人找高云祥,家里没有,在西山头工棚找到高云祥,叫高云祥到他的办公室去。

给盐帮送葬后,几个月时间,八元没向高云祥主动打过招呼。为什么?只有鬼知道了。可是高云祥就想多了,他认为八元用温水来泡他,如果他被八元甩掉,他的大盐场梦也就真的成了梦了。他想,不管自己猜的对不对,要早下手破这个温水阵。

他骑马来到小白楼,下马进楼蹬上二楼,向北一拐,看到八元办公室两扇门大开,八元站在门当央,双手抱拳,说:“兄弟,少见的,少见的,你的好。”

高云祥抱拳,边走边说:“大哥,您的好,您的好。”

他走进八元办公室,觉得有点不自在,互相之间说了一些淡漠的话,八元问:“兄弟,滩里放二踢脚的干活,意思的是什么?”

他哈哈大笑,说:“一,他们怕你,二,他们想热闹你。”

八元说:“他们怕我,我的明白,他们热闹我,我的不明白。”

高云祥说:“我问过他们,他们就这么对我说的,我也不明白,我认为他们是在闹乐。”

八元问:“闹乐的?”

高云祥说:“貔子窝这地场有一种幽默,叫花子打瓢——穷乐,自己嘲笑自己吧。”

八元说:“我认为我是中国通,中国人还有自嘲的游戏,我的不知。莫名其妙的中国人使我心里感到好笑的。”

高云祥说:“大哥想笑就大笑。”

八元说:“我的哭笑的没有了。”

高云祥说:“大哥,和苦力斗气,是工头的事。要进度,向我要;要活计,我向工头要;工头就会拿鞭子叫苦力快干!修滩修坝的质量,你的技术员看紧就是了。这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也是一件多么热闹的事呀。”

八元哈哈大笑,说:“工地的热闹,我的愉快。”

八元不下滩了,只站在天台上用望远镜看。

修滩工地上二踢脚也不响了。

入秋的时候,有一天,技术员山田、本田、黑田三人走到高丽人包工修滩的地方,这地方,工头给起个名号,叫高丽国,地形复杂,高矮落差大,沟叉多,沟里烂泥深。工程要求把沟里烂泥挖净,凉干再回填到沟里。甩烂泥的活,有的人干的干净,身上连个泥点都没有;有的人干的埋汰,弄的全身满脸都是泥。

山田三人,在一个泥堆旁经过,正好遇到这么一个干泥活埋汰的人,只听“吧”的一声,一锨烂泥甩在泥滩上,烂泥像被炸弹炸开一样,大小不等的稀泥块四下飞溅。山田在前,本田、黑田在后,山田的头和脸及前身全是烂泥点子;本田、黑田能少一点。他们的白褂,变成成了白底的黑花褂,脸变成麻子脸,山田用手一抹,变成花脸鬼了。

这三个鬼子怒火万丈,气冲冲地绕过泥堆,奔向甩烂泥的工人。

那个工人刚挖好一锨烂泥,正准备往外甩,看到三个日本人的样子,愣在那里。

山田骂道:“叭嘎,你的良心大大的坏!“

那个工人立即向山田一礼,说:“对不起,对不起……”

挖泥的工人们往这里一瞅,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给这愤怒的三个日本人火上浇了油。

山田强压心中之火,对那个工人说:“你的过来,看看我的鞋。”

那工人抻脖子望了一下,立刻迈步拔烂泥走到山田面前,山田一拳打在那工人的鼻子上,骂道:“你的死了死了的!”

那工人鼻孔串血倒在地上。

本田、黑田一齐上来,三人用脚踢那工人,他们穿的可都是皮鞋。

一个大汉跑过来,双手像抓小鸡似的一只手抓着本田,一只手抓着黑田,把他们扔到乱泥沟里,回手一巴掌,给山田一个耳根子,把他的牙打掉两颗,满嘴流血倒在地上。

黑田从烂泥沟里站起来,从兜里拿出一个哨子,嘟嘟的吹起来。

本田从烂泥沟里站起来,爬上了沟边,掏出兜里的鞭子,走到大汉面前。

听到哨声,跑过来两个日本人,站在本田两边。

山田爬了起来,吐了吐口中的血,掏出兜里的鞭子,站在大汉的身后。

黑田吹着哨走上岸,也是站在大汉身后,掏出兜里的鞭子。

五个日本人,手拿皮鞭,把大汉围在中间。

山田狠狠的对大汉说:“你的今天死了死了的!”

大汉骂道:“放你娘的臭屁,你们五个都上,看看今天谁他妈的死!”

一对五,互相瞅着。

周围的修滩工人,拿着小锨,又把五个日本人围 了起来。

突然,咚——当——,二踢脚响了。一个响了,跟着,一个接一个地响了。

有人喊:“狼来啦,鬼来啦……”

修滩工人“轰”的一声,撒腿往海里迎水大坝的方向跑,那个方向净是烂泥,只有量泥方的技术员到那里去,八元和其他日本人是不到那里的。

修滩工人都跑了,山田他们五人的脸也找不到人要了,只好往回走。

山田、本田、黑田三个人像泥人一样在前,那两个日本人衣裳整齐的在后,嘴里像唤猪一样,嘎、嘎、嘎地讲着,什么一麻袋,一麻屎的叫着,有时伸腿撸胳膊。

他们上了老沟坝,看到高云祥骑马站在对面坝上。

高云祥挥右手向山田他们打招呼,大声说:“下午好。”

山田等五人没向高云祥回话。

山田说:“苦力的把他当成八元了,放二踢脚迎接,害的我们丢面子。㞎㞎的上桌,装那香饽饽的干活。”

山田这话,前面一句高云祥没听清,后面这一句可听清楚了,心一下翻个个儿。哎,咳,他妈的日本人会说中国的骂人话了,还骂的那么巧。这可有味了,一,㞎㞎的上桌臭哄哄的,摆在日本人面前,那不是找死吗?二,这㞎㞎指的是我高二爷吧,他们嫌乎我了。他想到八元对他带达不理的样子,眼里闪出狼要吃人似的凶光,心里说:“ 我高二爷就是㞎㞎,也要叫你们米西米西!”

高云祥回到家,和外总管商量一个……。

三天后,半夜时,夹心子坎上枪声乱响,人们吓的不敢出门。

早晨,日上三竿,高云祥在家听儿子高庆元背书,高庆元小郭正人一岁,记忆力特强,书读五遍,一背到底。高云祥把儿当成祖宗。他怒火满腔,看见儿就烟消云散,屁演曲都开了。

这时,门人来报:“二爷,八元来了,满头大汗站在大门口。”

高云祥说:“出点汗松快!”

说完,他叫丫环把孩子领走,起身走到大门口,双手抱拳,说:“大哥,兄弟有失远迎,请多多的原谅。”

八元说:“兄弟,客气的不要,我的有事请你的帮忙。”

高云祥说:“大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友善修大盐场,兄弟头拱地也要帮忙到底!”

八元说:“昨天晚间,我的十个人被土匪的绑票了。”

高云祥说:“反了反了,哪帮土匪这么大胆敢来消遣咱哥们,警察是吃干饭的?”

八元说:“警察的也被抓去一个。”

高云祥问:“是哪帮土匪?”

八元说:“庄河大菜山,头子叫曹弥马,一个人要一万大洋,警察要五万大洋。谈判地点:双塔八步沟狼道口,时间:明天上午巳时中。”

高云祥说:“大哥,曹弥马我听说过,他心狠手辣,少一分钱就撕票。”

八元说:“钱的一个不少。”

高云祥说:“咱们的人我拿钱,这个钱叫友善钱,警察的钱我不管。”

八元说:“兄弟的钱我的不要。”

高云祥说:“大哥叫警察把钱准备好,明天叫他们派一个警察同我一起去见见土匪。我看看他们是牛魔王还是黄袍怪。”

第二天一早,小白楼院内东面楼门口前,八元和一个警察,十几个办公人员及被绑票的家属站在那里;院西面高云祥和两个武士骑着马,两辆马车上装着四个箱子站在那里。

八元走到高云祥身边,说:“兄弟,一定要把人救回来,我的永世不忘。”

高云祥说:“大哥放心,兄弟我就是扒皮刮肉也要把咱的兄弟救回来,叫他们家人放心!大哥,兄弟走了。”

高云祥打马迈步在前,领着武士、警察,大车走出小白楼院子。

八元,办公人员及家属鞠躬相送。

上午九点半,高云祥他们提前半个点到达双塔八步沟狼道口,一座临时搭的大草棚子前面。

这座大草棚子里,靠北边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一把虎皮大椅子,上面坐着一个粗黑的大汉,台下两边各站着十个拿刀的武士。

高云祥和那个警察站在十步外的空地上晒太阳。

大汉问:“来者何人?”

高云祥答:“劣凶!”

大汉说:“够坏的!另一位?”

警察答:“大日本——”

大汉插嘴:“停!”

警察住嘴,瞪眼瞅着大汉。

大汉问:“大日本有多大?”

警察无语。

大汉问高云祥:“小鬼子都是哑巴吗?”

高云祥说:“居川,你的聪明,说话呀。”

居川说:“我的,我的,我的。”

大汉说:“这里不是你的,是我的。”

居川说:“大日本就是大日本。”

大汉说:“啊一无也敖,吹牛放大炮。小的说成大,害臊不害臊。”

高云祥说:“曹老大,你今天是要钱还是买鸡蛋?”

大汉说:“要钱怎么讲?买鸡蛋又怎么讲?”

高云祥说:“要钱,在车上,拿钱放人,买鸡蛋,挑大的拣。”

大汉说:“当然是要钱啦。”

高云祥说:“不买鸡蛋,你和居川讲大讲小,有意思吗?他也不是天皇,你这不是老母猪摆动尾巴闲磨吗?耽误我们的时间。”

大汉哈哈一笑,说:“这里是北山,平常看不到小鬼子,今天见了是个稀罕,他们不是讲什么善吗,我爽他娘的。”

高云祥说:“拿钱走人,你管晌饭吗?”

大汉对西边武士说:“收钱放人。”

大汉的人把车上的钱箱子抬走,被绑票的那十一个日本人也上了马车。

在上车前,他们一个个向高云祥鞠躬,口念“阿里嘎道。”

这是高云祥自编自导的一曲大戏,其效果,往后看。

有一天,高云祥把内管家商茂、外管家贺四方、车队队长陆吉安、枪队队长邓勇召集在一起,说:“亲戚远点香,朋友巧帮忙,亲朋相交要留一手,对八元和日本人要多留几手。一,你们要长眼睛,盯着咱周围的人及外来人,他们要是有意和八元及其他鬼子亲近,要立即告诉我,我们就把这个人干掉,别等八元把咱们甩了,那就晚了。二,每隔一段时间,要造一下土匪要抢大户的声势,吓唬八元和小鬼子,这个办法好用。三,要用温水泡八元,他不找咱,咱别去贴他,温凉似热的能处长久,热过了头要臭的。四,修滩要加快。这年头,这个鬼打那个鬼子,说不定小鬼子什么时候再被打跑,大盐场咱是修不起来的,明不明白?”

从此,高云祥不往八元那儿跑了。

四月的一天,八元来到高云祥的家,对高云祥说:“会社本部的董事们,对修滩的进度大大的不满意,要派人来检查,你的办法多多的妙妙的有?”

这是八元灭盐帮之后,第一次向高云祥讨教。

高云祥有办法,但他没有直接拿出来,他认为,邻居高打墙,朋友巧帮忙,亲戚远啦香,主意心中藏,还是江湖一点妙。

他问:“大哥,来检查的人还有几天能到这儿?”

八元说:“从本国的到大连,从大连的到夹心子,轮船的,马车的,半月的二十天的。”

高云祥说:“给我三天时间,我会拿出一个好的办法给大哥。”

八元说:“兄弟,好的办法拿出来,大哥的请客。”

说完话,八元站起来对高云祥一鞠躬,把八元送出家门。他看着八元的背影,心想,八元是真的怕检查。

八元离去,高云祥立即派人把内管家商茂,外管家贺四方,车队队长陆吉安,枪队队长邓勇召集在一起。

他说:“日本会社本部要派人来检查修滩进度,八元说这是他们对修滩进度不满意。他要求我们加快修滩进度,这正合我意。这个大盐场工程是该加加鞭了。

“建滩已经五年了,还在夹心子咕容,驴长角那年能咕容到碧流河。一旦小鬼子又被那个鬼子撵跑了,大盐场 咱是修不起来的。咱是借日本人的势力修大盐场 ,趁八元有加快进度这个要求,加快修滩进度。有那么一天,小鼻子被大鼻子赶跑,咱白白拣了一个大盐场。大大的哈鲁少!”

“现在要多招人,大干!请贺四方去办。”

“要在东老滩崖底打一个工棚区,崖中打一个工棚区,崖东打一个工棚区。这三个工棚区和西山头一般大,这事由商茂负责,运料由车队队长陆吉安负责。

这套活咱们熟,但这三座大棚东西相距十多里,跑腿时间长,也要快,十天完成。

第二条,我是借日本人的势力唬乡邻的,那我用什么势来唬日本人呢?要叫八元知道 ,咱不但能帮他建滩,还能在安全上帮他一把,把咱的身价抬起来!我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是借土匪的势力。这个办法咱也用过,今后得好好用。联系土匪由贺四方和邓勇负责,还是找和咱有深交的五个首领,和上次一样,化名曹弥马,叫八元烦咱还离不开咱。

现在这个安排,借日本人的势力建大盐场 ,唬乡邻,借土匪的势力唬八元,你们感觉怎么样?’’

商茂等四人鼓掌。

高云祥又说:“今天这些话,绝不能对外讲半句,就对家里人也不能讲,要是传出去叫八元知道,那咱们全体的好日子就过到头了。”

商茂他们四人同声说:“请二爷放心!”

第三天早晨,高云祥来到八元的办公室,站在贴在墙上的东老滩和夹心子两大盐场的示意图前,手里拿着木棍,指着图对八元说:“大哥,你看滩面,东老滩南北窄,东西长。再看潮位,高潮位占滩面七成,中潮位占滩面四成,低潮位在迎海大坝南。东老滩和夹心子一样干法,那就窝老工了。

“大哥,我想了一个好办法。”

“一,大哥你看图,盐帮的盐滩迎海大坝建在中潮位下不远的地方,土坝高就是三、四米。我们在这个位置东西画一条线,把各家的迎水坝连在一起,先把这上面六成的滩面和盐帮的盐滩连成片,剩下的四成,等迎海大坝修进来再干,这叫先易后难,迎接检查。

“二,小铁道先铺主干道,一直铺到东老滩,检查官来了,坐上平板车,一直坐到东老滩,叫他们看看人山人海,万马战撼的场面。’’

八元说:“要西,大大的要西,兄弟的聪明,明天的开工。”

东老滩热闹了,几千苦力在大海滩上流汗。崖底屯更热闹,饭馆,赌馆,窑子等,一家挨着一家的跟进。

夹心子坎上,有时夜间枪声大作……

二十天后的一天下午,高云祥被八元请到小白楼的办公室。

他进了门,八元指着对面坐着的一个日本人说:“他是桥本宇君,大日本盐业株式会社本部派来检查工程的检查官,随行十五人,重点是检查工程进度和资金使用情况。”

高云祥站起来,抱拳一礼,对桥本说:“桥本先生,路上辛苦了,对我有什么要求请说。”

桥本说了一句日本话:“你的混蛋!”

这是八元对工头们常喊的一句话,高云祥是装不知道,说:“桥本君,除了苍蝇胆,蚊子心之外,大梭鱼大大的有。”

这时八元接上话,用日语说:“桥本君,我的已经对你讲了,这个人是我们先前测量大海滩时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兄弟,也是我建滩的最好帮手,是中日友善的典范。他又是一个人材,我用朋友之礼,兄弟之礼,上宾之礼待他,也希望你也这样!”

八元在讲话中,高云祥仔细端量桥本这张脸。

桥本身穿军装,但无军衔,三十多岁,个头和八元差不多,瘦巴巴的脸上,眉、眼、鼻子和嘴组合的使人看了还可以,但身上有一

股日本人那种臭哄哄的傲气和杀气——狼骚味,使人反感。

桥本问八元:“他就是高云祥吧。”

八元回答“是的。”

桥本说:“现在聪明人是这样说的,本土人是一等皇民,高丽人是二等皇民,关东州是三等皇民,你怎能相信一个三等皇民?”

八元说:“他很能干!”

桥本说:“关东州人,他们骨子里总认为自已是中国人,所以,他们只能当狗,不能当宾!”

八元说:“中国人有句话,有的人听敬不听钉,越钉越反性;有的人听钉不听敬,越敬越歪歪腚。高的是听敬的人。”

桥本说:“八元君,你的中国化了,我回去向本部报告。”

八元怒吼:“没有我们的这个团队,你们的大盐场建不起来,军部的要拿你们的开刀。”

桥本无语,在喘着怒气。

八元和桥本用日语对话,他们认为高云祥听不懂。他们不知道高云祥和日本人混了五年,八成的日本话能听明白了。两个日本人的争论他完全听明白了。

他强压心中怒火,对八元说:“大哥,你们忙吧,我还是回去吧。”

八元说:“兄弟,明天的一起的下滩的检查。”

晚上,北部枪声大作,不少人大喊:“土匪来了……”

枪声半夜后消停了。

第二天早晨七点多钟,高云祥第一个来到小白楼后通向老沟的滩道上,这是原来十家滩修的道,现在已经加宽为两用道,西边是马路,东边是小铁道。

今个小铁道上有四个铁轱辘的平板车,并排排了八个。每个平板车上,背靠背钉了两个长条橙子。每条橙子上能坐三个人,一个平板车能坐六个人,八个平板车,能坐四十八个人,就是说,今天下滩是四十来个人。

每个平板车的四个角,各站着一个大汉,他们是推车的苦力。

八元领着桥本等向这里走来。

高云祥看那桥本,走路一歪一歪的,他啊了一声,心里说,这个家伙是个地不平啊。

高云祥抱拳对众鬼子说:“大家早上好”

八元及众鬼子躬身一礼说:“早上好。”

桥本脖子梗梗着,怒视高云祥,命令似地说:“你的对我的要鞠躬!”

桥本说的是日本话,高云祥装不懂,就来个偷换主题,非答非所问,他说:“什么?没吃饱,不好找,又瞪眼,又难看,请戏班子,不明白的。”

八元哈哈大笑。

桥本恼羞成怒,走到高云祥面前,冷不防给高云祥一个耳光,并骂道:“八嘎!”

高云祥腰一哈,顺势左手对桥本的右肋轻轻一推,桥本本来腿不得劲,一下摔倒,脸腮碰在平板车的木板边上,食牙被木板边啃掉了两颗,满嘴是血,并躺在道上,痛的哼哼。

在众人看来,他这一耳光没打着人,反而把自己晃倒了,都偷着笑。

八元把桥本扶起来,桥本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高云祥,吾拉吾拉地说:“你的死了死了的。”

桥本的人忽的一家伙把高云祥围了起来。

高云祥怒瞪双眼,眼里闪出狼要吃人似的凶光。

八元说:“桥本君的摔伤,今天检查的不能,伤好了的再说。山田君,本田君,把我的兄弟送回家。”

第三天下午,八元通知高云祥,明天下滩检查。

当天晚间又闹土匪,土匪冲进小白楼里的高级客房,把桥本及随从十五人,全部拖到院子里杀死,并抢夺了他们的所有财产,还把八元财务的大铁柜抢走。

小白楼的墙上写着黑字:杀鬼子者大菜山曹弥马。

貔子窝警署来人了,关东州(大连)警厅来人了。大菜山在庄河北部山区,归大清政府管,他们去找谁?只能在小白楼里高级客房住下,大吃大喝几顿,嘻嘻哈哈地回去了。

一九一三年,高云祥三十九岁,他借匪势爬到了他人生的最高点。

春末夏初的一天上午,高云祥被叫到八元办公室。八元指着身旁一位警官说:“兄弟,这是貔子窝警察署署长冈野。”

高云祥抱拳一礼,说:“你好。”

冈野回礼一躬,说:“这一次土匪虏去我五名警察,四十名巡捕,居川叫我来找你帮忙,向土匪要人。”

高云祥闭眼不语。

八元说:“最要紧的是那五个警察,那是帝国的武士,帝国的武士的救不回来,冈野君的降职被罚。我和冈野君交情大大的,兄弟你的帮忙一定的,一定的!”

高云祥睁开眼,说:“请到大棚办公室里谈。”

在大棚办公室里,双方坐定后,高云祥问:“胡匪要什么?”

冈野说:“四十五人,每人十条枪,一百发子弹,四万五千块大洋,我已备好。”

高云祥问:“限期几天?”

冈野答:“三天。”

高云祥问:“地点”

冈野答:“星台葫芦沟。”

高云祥说:“后天早上我就去,我回去准备一下。”

一九O五年,鬼子占领大连地区之后,霸占农民土地,貔子窝地区马福连,程永久家土地被霸占,举旗反日。他们组织了一百多人的队伍,攻打貔子窝。当时貔子窝鬼子驻军是两个中队,八百多鬼子兵。一场战斗下来,马福连被俘,被冈野处死,程永久发誓杀冈野为马福连报仇。

联合莲山义军单连山,准备二次攻打貔子窝。

前几天,他们大模大样的在貔子窝北的上狼沟聚会,商讨晚间攻打貔子窝。

上狼沟财主莫大报告冈野,冈野调来了五百多名巡捕,五十名警察,把上狼沟给包围了。义军给鬼子兵俩打,不是个儿,和巡捕俩打,那是个龙儿。虽然有五十名警察参加,也没有压倒优势。冈野看此情况,把普兰店地区、杏树屯地区的警察、巡捕请调过来五百多名巡捕,一百多名警察,共计一千多人,打了两个小时,警察死了十来个,巡捕死了五十多。

单连山看警察、巡捕越来越多,怕鬼子兵参加 ,立即派人请星台义军首领韩廷宾。

韩廷宾和单连山是把兄弟,得信后,立即带领百多人赶来,从外向内打,打跑了冈野,活抓了警察五人,巡捕四十一人,放回一人给冈野报信。

高云祥在这一天半的时间里,想了一个办法,准备了一个人,造了四门假炮,四挺假机关枪。第三天早晨,赶了二十辆大车,拉着枪、子弹、银元,用布蒙着八件假货,一辆大车配上四个装卸工(武士),浩浩荡荡奔星台葫芦沟而去。

葫芦沟前关帝庙的广场上,一个哨兵挡住了高云祥的车队。高云祥拿出拜贴交给哨兵说:“告诉你家三位老大,夹心子大祸害来拜。”

哨兵接过贴子,转身进庙。

哨兵进门喊:“三位老大,夹心子大祸害来了。”说着,把贴子送给单连山。

单连山接过帖子问:“他带了多少人?”

哨兵答:“二十辆大车,百十来个人,车上有方箱子、长箱子,还有四辆车用灰布蒙的。”

韩廷宾说:“蚂蚁打仗,阵式不小啊。”

单连山打开帖子,上面写道:

三位英雄,胜利一战,令冈野损兵折将,长貔子窝人志气,令卑人佩服。今天,鬼子侵我中华,貔子窝人敢嘣鬼子,三位英雄也。冈野怂了,同意你们的要求,四百五十条枪,四千五百发子弹,四万五千块大洋,我给你们带来了,咱们双方,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大祸害高云祥拜。

单连山把帖子传给韩廷宾,韩廷宾过目后,把帖子传给程永久。

韩廷宾说:“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收账吧。”

程永久说:“脱了裤子还要勒一勒呢,出去看一看。”

三人走出庙前,向南一望,二十辆大车,顺山沟向南排开,两边站满了装卸夫。

这时,天上飞来两只喜鹊,程永久掏出双枪,双手一举,两声枪响,两只喜鹊落地。

枪声惊飞了麻雀,在天上乱窜。两只喜鹊刚往下坠时,邓勇腾空而起,顺着旗杆往上升,右脚一点旗杆,身子再往上一窜,右脚站在旗杆尖上,一个金鸡独立,双手枪响,两只麻雀落地。这是高云祥准备的一个人。

程永久丢了面子,喊:“弟兄们,亮家伙!”

高云祥口哨响起,后面大车上的蒙布掀开,露出四门迫击炮,四挺机关枪。这是高云祥准备的两样假东西。

高云祥说:“各位老大,我是受人之托,把你们要的东西送来,换回被你们虏去的人。我是个中间人,一手托两家。你们和仇家的事与我无关,仇家和你们的事与我也无关,你们两方对我动枪动炮,对我摔脸子,不是江湖了吧。我不怕死,你枪响,我炮响,机关枪响,谁得香应谁吃亏呢?你们会算吧。我不是来和你们打仗的,你们干不干,不干就说话,我马上就走。’’

韩廷宾说:“大家把家伙都放下,咱们都是中国人,打起来了,一是叫鬼子笑话,二是在江湖上丢了信誉。”

程永久很不情愿的收了枪。

高云祥一声口哨,他的武士放下武器。

高云祥说:“三位老大,现在开始,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单连山说:“可以。”

被俘的四十五个巡警首先来到庙前站好。

高云祥叫武士把枪、子弹箱子,钱箱子摆在庙前广场。

程永久亲自点数,报数。

义军拿到东西,装了五辆大车,离开了关帝庙。

被俘的四十五个,分别坐上了马车,掉转车头,离开关帝庙,向南而驰。

一个鬼子警察,看到车上那四门迫击炮,心里起了疑心,心想,这个人的什么的身份,拥有四门迫击炮。他用手摸来摸去,手上感觉没有铁那么凉。

高云祥哈哈大笑,举手一马鞭子把炮筒子打掉一截,说:“这是豆面做的,好玩吧。”又说:“那机关枪是木头做的,有意思吧。这是我给土匪准备的两样家伙,有心眼吧。”

警察和巡捕笑了,特别是那五个日本人,笑的奸怪一溜道。他们看看那豆面做的假炮就笑。

高云祥把他做的炮,赠一门给冈野,冈野当心烦的时候,看一看那门炮,就笑好半天。

不久,在八元在冈野的大力推荐下,高云祥升为关东州盐务总办,办公室设在貔子窝。一九一四年春,在八元的帮助下,高云祥的儿子高庆元去日本读书。

第一章 劣人高云祥第十五章 立誓报血仇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十章 禅歌出世(二)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五章 高云祥借势第十六章 冤魂剑出鞘第十一章 盐工苦歌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十章 禅歌出世(一)第七章 耍斜眼西施第六章 正儿和灵凤奇遇第十三 章 灵凤当掌柜第十章 禅歌出世(一)第一章 劣人高云祥第八章 涮独臂修罗第一章 劣人高云祥第十六章 冤魂剑出鞘第八章 涮独臂修罗第五章 高云祥借势第八章 涮独臂修罗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三章 暗线救帮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八章 涮独臂修罗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八章 涮独臂修罗第十一章 盐工苦歌第五章 高云祥借势第十六章 冤魂剑出鞘第四章 暗线育孤第二章 劣凶,鬼子,盐邦(一)第十章 禅歌出世(一)第十五章 立誓报血仇第二章 劣凶,鬼子,盐邦(二)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三章 暗线救帮第九章 气耗眼付校长第五章 高云祥借势第四章 暗线育孤第十八章 笑闹上海滩第二章 劣凶,鬼子,盐邦(一)第十章 禅歌出世(一)第四章 暗线育孤第一章 劣人高云祥第十六章 冤魂剑出鞘第十一章 盐工苦歌第十一章 盐工苦歌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二章 劣凶,鬼子,盐邦(一)第十六章 冤魂剑出鞘第八章 涮独臂修罗第九章 气耗眼付校长第三章 暗线救帮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十章 禅歌出世(二)第五章 高云祥借势第一章 劣人高云祥第七章 耍斜眼西施第六章 正儿和灵凤奇遇第十章 禅歌出世(一)第三章 暗线救帮第一章 劣人高云祥第十五章 立誓报血仇第十章 禅歌出世(一)第二章 劣凶,鬼子,盐邦(一)第十章 禅歌出世(二)第十章 禅歌出世(二)第二章 劣凶,鬼子,盐邦(二)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六章 正儿和灵凤奇遇第十八章 笑闹上海滩第四章 暗线育孤第十一章 盐工苦歌第十章 禅歌出世(二)第一章 劣人高云祥第五章 高云祥借势第六章 正儿和灵凤奇遇第十章 禅歌出世(二)第十六章 冤魂剑出鞘第二章 劣凶,鬼子,盐邦(二)第十六章 冤魂剑出鞘第十八章 笑闹上海滩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第十三 章 灵凤当掌柜第十三 章 灵凤当掌柜第二章 劣凶,鬼子,盐邦(一)第九章 气耗眼付校长第六章 正儿和灵凤奇遇第九章 气耗眼付校长第三章 暗线救帮第十五章 立誓报血仇第五章 高云祥借势第二章 劣凶,鬼子,盐邦(二)第十三 章 灵凤当掌柜第三章 暗线救帮第十三 章 灵凤当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