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隔日陈安醒来的时候, 发觉自己处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她的脑袋还有些混浊。她低眉看了眼身上的衣物,所幸的是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她揉了揉额角,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陈安警戒的看向紧闭房门, 唇角动了动却发觉喉咙有些疼痛, 陈安抿了抿唇, 这才拔高声音:“进来。”
门被打开,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眉目慈善, 她毕恭毕敬地道:“陈小姐,您醒了, 先生在楼下等你用餐。“
“先生?“
那中年妇女提醒道:“贺先生。“
陈安这才反应过来, 昨天她因为看到那法院传票怒气冲冲来找贺梵境的事, 此刻睡了一觉,陈安倒是清醒了不少。他这样的人一贯作了什么决定, 定是不会改变。想到自己昨晚还在小区门外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陈安想她昨晚可能真是烧糊涂了,才会这样不假思索地跑来找他。她掀开被子下床,冲那位阿姨礼貌地笑了笑:“好,我这就下去。”
餐厅里, 贺梵境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衣, 正拿着报纸翻看, 听到楼梯口传来的疏疏落落的脚步声, 他抬眉看着那女人走下楼梯, 然后目不斜视走到客厅。
贺梵境将报纸折起搁在餐桌边,淡淡出声:“你不是有话跟我说?”
陈安脚步一顿, 侧目看他:“你会同意吗?”
闻言,贺梵境笑了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送到嘴里,不疾不徐道:“还有商量的空间,你还发着低烧,先过来喝点粥,再谈。”
陈安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了捏,深吸一口气,走到餐厅,拉开贺梵境对面的椅子坐下。
贺梵境下巴点了点陈安,示意道:“吴姨,你给陈小姐盛碗粥。”
两个各有所思的人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十几分钟过去了,陈安放下勺子,静候对面的人发话。
贺梵境拿过餐巾印了印嘴角,这才将目光落在对面的女人的脸上,他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而我也同样不想,和我打官司,你必输无疑。而我也不想在为念安找个后妈,唯一的办法便是你和顾南城分手,我们结婚。我给你时间考虑?”
陈安听了,扯唇笑了笑。但不得不承认在看到那张法院传单时,她心里隐隐的担忧此刻却被贺梵境一语中的。早在五年前,陈安就见识过贺梵境的手段,知道他言出必行。陈安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她面无表情,薄唇轻动:“贺先生,你不觉得你太过分,我照顾念安这么多年,你说要争取抚养权就要争取抚养权.....”
然而贺梵境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一枚针瞬间便戳破了陈安所有底气,他冷冷地看着陈安:“你别忘了是你隐瞒了念安的存在。”
陈安被堵的哑口无言,忍了忍,才咬牙切齿道:“贺梵境,你混蛋。”
贺梵境看着那女人从餐桌愤然离席,沉声道:“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
那天和贺梵境不欢而散后,陈安便着手准备着庭审材料,虽然明白和贺梵境打官司无异于以卵击石。然而无论如何她也要试一试,让她什么都不做弃甲投戈,陈安不甘心也不情愿。
何向阳听说陈安最近推了几个案子,来到陈安的办公室,见她正翻看的材料,瞥了眼,他问:“怎么最近有抚养权的案子?”
陈安抬眉,看到何向阳颇为意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何向阳听了,拿起陈安笔筒里的一只黑色签字笔转了转:“所以我从进来到现在已经五分钟,你都没发现?”
陈安说:“抱歉。’
何向阳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在沙发上坐下:“你最近有和顾南城联系吗?“
陈安从材料里抬起头:“前几天刚见过面,怎么了?“
何向阳看了眼陈安毫不知情的神情,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想着改天找个机会聚一聚。“
陈安哦了一声,两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才作罢。此事就算揭过,直到陈安临下班之际,接到沈倩的电话,才明白何向阳的欲言又止。
沈倩约陈安在咖啡馆见面,陈安一走进咖啡店就瞧见坐在玻璃窗旁边的沈倩。
陈安拉开椅子坐下,沈倩问:“想喝些什么?”
陈安道:“来杯柠檬水。”
沈倩微微笑道:“抱歉,让你出来一趟,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吧?”
陈安摇了摇头:“刚好要下班,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最近和南城相处的还好吧?”
沈倩说:“其实我和顾南城不是你想的的那种关系。”
陈安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嗯?”
沈倩拿着叉子戳了一小块蛋糕喂到嘴里后,才装作恍若无事的样子,若若大方地道:“其实,我只是顾南城请来扮演他的女朋友,为了骗你,和他的母亲。”
陈安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回应,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喝了口柠檬水。
沈倩倒是不怎么在意陈安的反应,径直说起了她和顾南城相识的经过。其沈倩和顾南城的认识是那种千篇一律又老套的故事,沈倩在纽约的一家pub做调酒师。
顾南城是pub的老顾客,时常会到pub喝几杯,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相熟了。某次顾南城到酒吧,喝了几杯酒后,便问沈倩能否装扮其女友。
沈倩为人向来爽冽,这假扮女朋友的活不仅轻松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到后面,在她和顾南城半真半假的相处的中,却渐渐迷失了自己。
陈安听完沈倩所说的话,虽然觉得有些讶异,但也没多问,她直觉到沈倩今天来找她,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一件事。她问:“你来找我想必不仅仅只是想告诉我你和南城是假扮男女朋友这件事吧?”
沈倩扬眉一笑:“你果然聪明,南城他住院了。”
陈安有些意外,眉目间带着担忧:“严重吗?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都没告诉我?”
沈倩直言不讳:“在纽约体检时就发现了。他原本就打算一直瞒着你,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沈倩说到此,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的笑容:“而我此次来找你,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二天,陈安便带着小念安到医院去看顾南城,小丫头见顾南城正挂着点滴,便拉着顾南城的手,追问:“顾叔叔,你怎么了?”
陈安将小丫头抱在怀里:“叔叔生病了,念安不要吵叔叔。”
顾南城看着陈安,神色淡淡的:“沈倩告诉你的?”
陈安不置可否,只道:“如果沈倩没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诉我?”
顾南城从床头柜里抽了张纸巾,替小丫头擦了擦嘴角粘到的西瓜汁,旋即扔进垃圾桶里:“陈律师,你这么严肃要吓坏小朋友了。”
顾南城说完,见陈安仍旧肃着脸,便道:“笑一笑,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做个手术而已。”
陈安敷衍的扯扯唇,从沈倩哪里得知顾南城这个手术成功机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陈安想起沈倩对她说的话:“手术的成功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二十,除非能让脑科专家贺城来主刀。”而贺城却是贺梵境的大伯。
陈安轻轻拍着熟睡中的小念安,在想贺梵境那天的建议。陈安犹豫许久,给自己作了足够的心里暗示,这才捏着手机给魏秘书打了个电话。
“您好。”
那端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陈安咬了咬下唇,说:“我是陈安,我想找贺梵境。”
魏敏听到是陈安,忙道:“好的,陈小姐,您稍等,我这就把电话拿给贺总。”
陈安松了一口气,听着电话里传来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的声音,然后,她听到魏敏说:“贺总,陈小姐的电话。“
陈安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她手指垂在紧攥成拳,那边没有人说话,陈安知道贺梵境在等着她开口,她抿了抿唇:“你那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贺梵境翻了下文件,扬眉问:“什么?”
陈安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她顿了一会儿,想也没想就说:“竟然你忘,那就算了。”
贺梵境说:“等等。”然后他挤出两个字:“算数。“
陈安道:“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件事需要你帮忙。”
贺梵境在听了那女人模凌两可支支吾吾的话语后,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他低笑了一声:“为了别的男人,你委曲求全答应和我结婚?安安,你对顾南城可真够情深意重的?”
他的话里话外皆是浓浓的嘲讽之意,陈安何曾听不出来,她恼羞成怒,咬着牙:“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就是了?”
贺梵境冷了声音:“答应,怎么不答应?”
陈安挂了电话,垂眸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念安。她顿时有些迷茫,陈安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只是在目前形式下,除了答应贺梵境的提出的条件,她别无他法。
——
陈安答应贺梵境提出的条件,一连几天后都没接到贺梵境的电话。陈安依旧接小念安上下学,去医院看顾南城。
一周后,陈安在上班之时,接到了贺梵境的电话,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在你公司楼下,下来。”
陈安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她乘坐电梯下楼,远远的就看见贺梵境的那辆黑色轿车停在几步远的地方。
陈安抬脚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覆着深色玻璃膜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贺梵境的一张深邃立体的侧脸,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道:“上车。”
陈安拉开车门,矮身坐了进去,她问:“去哪里?”
贺梵境偏头看着她:“户口本带了没?”
陈安摇了摇头,她大概猜到贺梵境要做什么。贺梵境开着车回到陈安住的小区楼下,让陈安回去拿户口本。这三个小时的车程里,两人始终没说一句话,直到车子停在C市的民镇局门外。
贺梵境拉开车门下车,陈安也跟着下车。
不到四十分钟,两人出来的时候,手上各拿着一本结婚证书,九块钱的工本费,她和贺梵境由互不相干的两个个体结为夫妻。
陈安看着这红色喜庆的结婚证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这一切好像只是一场梦,然而她心里清楚这并不是梦。
贺梵境见这女人面露迷茫,低声道:“怎么,后悔了?可惜,晚了。“
陈安没作声,贺梵境又道:“这几天,我会派人到小区去接你,你收拾好东西。“
陈安抬眸看着他,还是有些迷迷瞪瞪的样子,贺梵境脸色更冷:“你不会以为我们结婚了,还要分开住吧?“
陈安这才出声:“我没有这个意思。“
贺梵境道:“没有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