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雷声轰鸣,雨势变得更大。
好似天空破了个大洞,雨水倾盆而至,又在峡谷之中翻涌,已经分不清浪花还是雨雾。
“小心点儿,快进去!”
李衍伸手拽着一名船工,稍微发力,便将对方凌空提起,落在栈道之上。
栈道湿滑,再加上雨雾翻涌,那船工即便见惯大风大浪,也只得弯腰低头,扶着石壁钻入洞中。
李衍又看了看下方山坡,确定没人落下后,这才转身,跟着进入石洞。
石洞岩壁,皆是各种文人墨客题字,各个朝代都有,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名字,可惜已然斑驳。
这里正是三游洞。
他们在下方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受到河怪攻击,但来往船只也彻底没了踪影,加上雨势变大,只能沿着陡峭山坡向上爬。
还好,上面便是著名的三游洞。
雨势太大,只得进入躲藏。
进入到洞中后,李衍浑身已经湿透,吧唧吧唧每走一步,脚下都是一片水印。
洞内,气氛有些压抑。
沙里飞正在检查行李,即便有油布包裹,一些东西也已经被水浸透,尤其是装着火器的那包。
看着油布被礁石划破的口子,沙里飞脸色难看,但因原百户在,也不好拿出来检查…
原百户同样满脸阴沉,再也没了之前笑意,看向旁边船头,冷声道:“之前西陵峡中,可曾出现过水怪作祟?”
那船头虽捡回一条命,但赖以为生的木船被毁,心情很是低落,颤声道:“去年夏季,有水怪作祟,被太玄正教做法事镇杀,自那以后就再没出过事。”
“若早知有这东西,小人哪敢过峡。”
шшш✿тTk án✿co
“道长,给。”
李衍从怀中取出金钱剑,递给王道玄。
王道玄松了口气,连忙接过,这东西可是他最贵的法器,没想到还能失而复得。
李衍又看向原百户,沉声道:“这水怪出现的蹊跷,毫无预兆,且尾巴上还有铜链。”
原百户眼睛微眯,“李少侠的意思是,有人操控水怪作祟?”
“不一定。”
王道玄又取出了罗盘,看着上面摇摆不定的指针,“这里地气忽然紊乱,长江乃龙脉之一,要想动手脚,可不是件小事,必然动静颇大。”
“还有那锁链,年代久远,且与鱼尾融为一体,恐怕这河怪存在的年头也不短,只是最近才挣脱锁链。”
李衍想起一事,点头赞同道:“道长所言有理,我还发现,那河怪身上有铁矛镶嵌,已经腐朽生锈,估计曾被镇压。”
“令我不解的是,既然有能力镇压,为何不将其斩杀?”
很多东西不能斩杀,只能镇压。
比如太玄正教在秦岭挖出的旱魃,吸收了太多阴煞之气,一旦斩杀,必流毒千里,只能镇压起来,凭借地气或先天罡气,一点点磨灭。
朱家堡的尸兵也是如此,镇压多年后,只化作一股阴煞浊气,想办法泄掉就好。
但河怪这东西,绝不在其中。
这种有道行的妖物,杀了之后,不仅鱼骨鱼鳞能做法器,妖魂也能收服,炼为兵马。
王道玄摇头道:“贫道也不清楚。”
说着,看了看手中罗盘,“或许,跟这异常的地气紊乱有关,找到源头,便能找到答案。”
一旁的原百户,则沉默不语。
他这次可算倒了大霉,原本手下人马就折损,想着立个大功,给麾下兄弟多点抚恤。
没成想出师不利,又碰到这种事。
李衍眼中沉思,询问道:“原大人,您觉得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原百户叹了口气,“眼下河怪肆虐,西陵峡怕是短时间难以通行,诸位若要继续去秭归县,可等雨停后,沿着山路前往。”
李衍眼睛微眯,“百户大人不去了?”
“不去了。”
原百户看着洞外雨雾,眼神有些茫然,“这次死了不少手下,连火枪也丢了,等雨停后,便会返回宜昌城领罪。”
很显然,他已有些心灰意懒。
李衍也没有多说什么。
谁能想到,会突遇水怪作祟,只能说倒霉。
当然,他们还是要继续前行。
二碑湾的事情,若处理不好,那这宜昌就没脸待下去了,更别说从城隍庙获取资源。
想到这儿,李衍开口道:“沙老叔、吕三兄弟,道长,你们早点休息,待雨晴后,咱们就离开。”
“行,我去生点火。”
沙里飞点了点头,叫着吕三帮忙。
这“三游洞”虽说不少文人墨客前来瞻仰游览,但却不像李衍前世,被开发成旅游区。
洞中有不少山风吹落的枯枝,还有那些游人生火剩下的柴火。
船工们也起身帮忙,很快升起篝火,众人围在火边烤起了衣服,沙里飞也将行李中的干粮分给他们。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昏暗,阴暗的山崖上,篝火闪烁,给了众人一点温暖。
至于李衍,将衣服撑在火边后,便赤裸着上身,来到洞口边。
李衍静静看着外面雨雾,若有所思。
山风雨雾咆哮,却隐约让他生出一些灵感。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遁甲之术。
《北帝神行术》中,除了甲马,还有便是涉险术,乃是借助甲马,穿行危险区域。
其中一个关键,便是借五行之势。
原本他还不太理解,但之前在水上借着甲马脱身,却是让他恍然大悟。
所谓借五行之势,并非借助五行,而是其势。
天下万物可分阴阳五行,尤其是这罡煞之气形成的局势,罡煞可分阴阳,其势变化又可分五行。
关窍在借,在顺势而为,并非克制。
河中水浪翻涌,本身就是一股势,他以暗劲借力,拍击水面而起,只是最笨的方法。
若能借助这股势头,才更加轻松。
“甲马”,本是祭神之用,上方画有神像,象征北方鬼帝,披甲乘马,借着这股神力而行。
同样,其何尝不是一种遁甲?
神明为甲,借势而遁,便是神行涉险术。
这才是《北帝神行术》的强大,不仅可以同时迭加暗劲,还可借势而遁。
而《北帝神行术》,亦是遁术基础。
想到这儿,李衍掐动阳诀,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长江为龙脉,尤其是在这西陵峡中,滚滚巨浪自带一股罡气,翻涌奔腾。
当然,并未成“局”,而是一种“势”。
所谓势尽则散。
若将甲马融入这股势中,他说不定根本无需使用暗劲,便可踏浪而行,速度飞快。
当然,他这甲马只是普通黄绫制作,这种高级用法还无法承受,说不定刚一借势,便会崩溃燃烧。
但此术,算是再无疑问,只能找到些好材料,制作出厉害甲马,便可练习施展。
不仅如此,《北帝神行术》是《北帝玄水遁》基础,连带着玄水遁术,他也有了些眉目。
同样,此法不在于操控,而是借势。
人力有穷,以凡人之躯,岂能操控五行。
所有的术法无不是在借势,比如那雷法,说是号令九天,又岂能真的操控天机,不过是借已有的势,沟通天地而落雷。
就像普通人使用杠杆。
所谓遁法,就是以存神之力为支点,以周围形势为杆,撬动五行之变,从而隐遁!
刹那间,一道灵光涌入脑海。
李衍二话不说,走出洞外。
峡谷中山风呼啸,水雾翻涌,扑面而来,很快就将他全身打的湿透。
李衍毫不理会,而是闭上双眼,掐动阳诀,仔细感受着周围罡煞之气流转。
他能感受到,水雾轻润,罡风成势,风生水起,在空中不停翻涌。
李衍的双手开始变化,先是左手五指朝上,随后中指及无名指收弯入掌心,大姆指、食指、小指,各朝上伸。
此为三清指,净水或符水法所用手诀,施展玄水遁时,亦使用此诀。
手诀一成,李衍便开始步罡踏斗,随后念诵道:“诺皋!天真太素,壬癸之精。内应肾藏,上应水星。吾今习化,物物随形。或匿或显,举意而成,急急如律令!”
呼~
霎时间,一团水雾翻涌而来。
这股水雾极其浓郁,几乎已化为白色,李衍的身影,也被其彻底淹没。
此番异象,顿时引起洞内众人注意。
王道玄见状,眼中满是惊喜,“遁法!”
话未说完,就连忙捂上嘴巴。
他可是知道,遁法对于术士有多么重要,想不到李衍道行不过二重楼,便已开始掌握。
多半是因为这特殊天气而领悟。
想到这儿,他连忙示意众人噤声,免得打扰李衍修炼。
沙里飞和吕三自然不会发出声响,就连那些船工,也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喘。
只见李衍被白雾笼罩,根本看不到在做什么。
然而,这团白雾却好似有了生命,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变幻莫测。
呼~
紧接着,周围突然起风,篝火摇曳不定。
白雾瞬间扩散,瞬间涌入整个洞窟,所有人都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却又风声呼啸,眼前只有白雾随之翻涌。
浓雾之中,李衍眼中露出一丝惊喜。
怪不得遁法对术士重要。
他借着雾中刚煞之气变化,竟然隐藏自己气息,即便有术士前来,除非道行神通更高,否则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
有了此法,不仅能逃遁,也能用来杀敌!
当然,他只是领悟了《北帝玄水遁》的皮毛,而且此遁法,消耗极其惊人。
能明显感觉到,存神的力量在一点点减弱。
随后,李衍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他这和布雾没什么区别,虽是借了峡谷特殊天气,但也极其费力,以如今道行,这样做并不能持久。
想到这儿,李衍手诀牵引,洞内浓雾迅速消散,却有一部分收敛,再次于他身边环绕。
不过这次,却是有些淡薄,且与周围水雾融为一体,众人只能看到一个淡淡身影。
尤其是天色已暗,看得更加模糊。
终于,李衍撤去手诀,满脸喜色。
“衍小哥,恭喜啊。”
沙里飞眉开眼笑,连忙道喜。
他虽不清楚遁术意味着什么,却知道李衍的实力又有所增长。
一旁的王道玄和吕三也是面露喜悦,而那些船工则目瞪口呆,看着李衍满眼畏惧。
“李少侠恭喜。”
原百户眼神则有些复杂。
若平时,他肯定会说些好话,以便在执行任务时,有个助力,但如今却根本没心情。
“侥幸而已。”
李衍也是面带笑容,坐到了篝火旁。
事实上,他的收获远不止此。
达到暗劲巅峰后,他每日练习化劲劲道,其实早已踏入门中一脚,只是需要长时间练习。
毕竟,化劲运用存乎心,想要将其彻底掌握,做到“毫不着意,触之即溃”,需要常年经验积攒,类似熟能生巧。
彻底掌握,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如今,李衍却有了新的灵感。
所谓化劲,何尝不是一种借势,势分阴阳五行,不同的劲道,便是不同的势。
只要掌握借势关窍,不仅能化。
甚至能借势攻击!
有点类似太极拳,不过并非招式化解,而是在劲道传入体内后,再扭转势头,进行攻击。
这种事,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
毕竟传统的化劲修炼,都是经年累月习练,达到类似肌肉记忆的程度,无论对方以何种劲道攻击,都能用相反力道抵消。
而李衍,却是要借,将双方之力一起打出。
这种手段,更像是他记忆中的一种功法:
不死印法!
这个世界,没人会如此疯狂。
毕竟暗劲凶险,将其引入体内,恐怕没摸索出借势之法,便已身受重伤。
武者身子贵如金,一旦失误,便有可能卧病在床,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甚至武道之路中断。
而他,却有大罗法身辅助。
本来就是用一次次受伤,达到如今地步。
只是要借势,恐怕需要更强的暗劲。
看着眼前篝火,李衍陷入沉思。
而在他们所处山崖另一侧岸边,一艘船则趁着夜色,在江面上缓缓航行。
远处水面上,一道水线划过。
哗啦啦!
船上的黑衣人满脸惊恐,将一盆盆的药粉倾倒入水中,伴着刺鼻的腥臊气,水中顿时冒起毒烟。
那道水线,正是河怪,似乎是对毒物忌惮,一个甩尾远远避开,却又不肯离开,只是跟在后面。
等到毒物被江水稀释,又迅速冲来。
船上黑衣人无奈,只得再次倾倒药粉驱逐。
而在船头,一名老乞丐正盘膝而坐,正是袭击李衍的那名龙骧军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