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迫?”
田员外又气又怒,“他们如此逼迫,到底想要我田家什么东西?”
李衍没有回答,而是手中断尘刀挽了个刀花,头也不回,直接顶住了田炜脖子。
即便带着刀鞘,田炜还是吓了一跳,“李少侠,你…你这是做什么?”
而田员外,却瞬间明白,
“他们在逼其他人!”
李衍点头道:“没错,你田家就是人质,那些人的目的,另有他人。”
“这个人,与你田家关系莫逆,而且还不好惹,以至于那些人心存顾忌,大动周折,却不敢下狠手。”
至此,一切事情就变得通顺。
田员外眉头紧皱,仔细回想,见旁边二弟一脸疑惑,就将事情讲述了一番。
田家老二听罢,也是有些难以置信,“我田家虽说有些财物,但这三镇之中,根本泛不起水花,那些人为何要如此?”
李衍若有所思道:“田家有哪些人流落在外,或者背后有什么大人物?”
田员外摇头道:“我兄弟之所以能起来,确实曾有贵人相助,是武昌王府周长史。但周长史很多年前便已故去。”
“不仅如此,还牵扯到王府一桩案子,还好我兄弟三个并不知情,才没被牵扯其中。”
“至于老夫这边,唯独二子田瀚,自小性子冷淡,喜好佛理,偷偷出了家。”
田家老二也开口道:“我和老三这边,人丁齐全,都是普通商贾,没什么大户人家的交情。”
李衍眼睛微眯,“田员外,你那次子的事,再给我多讲一些,他除了这个,是否有其他异常,比如会武功或术法。”
“李少侠怀疑瀚儿?”
田员外听罢,直接摇头道:“瀚儿从小手无缚鸡之力,且为人心善,从不与人生气,连门都很少出,肯定不会有问题。”
李衍平静道:“那可不一定。”
田员外无奈,只得将次子的事讲述了一番。
李衍听得,也皱起了眉头。
从田员外描述来看,这田瀚就是性子古怪,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怪异。
他原本怀疑此人是“还阳者”。
但对方,却遁入了佛门出家,难不成佛门不管这个,亦或者干脆是佛门某位高僧转世?
种种疑问,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这儿,李衍直接开口道:“田员外,这件事已不是田家能摆平,我也做不到。”
“要想脱身,必须借助执法堂力量,只需将你兄弟三人际遇告知,执法堂自然会追查。”
“当然,他们肯定也会怀疑到你那次子,若真与其有关,你们同样毫无办法。”
“你决定怎么做?”
田员外一听,顿时有些犹豫。
他虽觉得跟次子无关,但就怕万一,心中左右摇摆,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还请李少侠明示,为何会怀疑到瀚儿,老夫好有定夺。”
事已至此,李衍也没有隐瞒,“天地间有些厉害的修士,能还阳转世,还有些老妖怪,可附身夺舍。”
“但实不相瞒,若是这种人,我进入田宅之时,应该就能察觉。若是老妖附身,更不敢遁入佛门,这也是我奇怪之处。”
“嘶…”
旁边的田炜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震惊,“父亲,我想起了一件事。”
“前两年,瀚弟就说有遁入空门之意,我怕父亲伤心,就前去劝说。”
“但我明明记得去了好几次,每次都下决心要让其回心转意,但每次都会被说服。”
“现在想来,我竟记不起他跟我说过什么!”
田员外一听,眼神也变得阴晴不定,颤声道:“你这么一说,老夫也觉得奇怪,这逆子待在家中多年,老夫无论想让其入私塾,还是帮其定亲,都会不了了之,自己打消念头。”
“现在想来,竟觉得顺理成章…”
李衍眼神也变得凝重,“看来这田瀚,确实有问题。”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田家老二摇头道:“大哥,此事还是说不通,你们大概想错了。”
“瀚儿出生时,我兄弟已生隔阂,连门都没上,这么多年也没见过面,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那些妖人用我跟老三威胁,还费这么多功夫,肯定是与你我三家都有关系之人。”
李衍一听,皱起了眉头,“说的也对。”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有些晕。
终于,田员外咬了咬牙,“无论是谁,老二肯定都有问题,此事若不挑明,三家老少都永无宁日,上报执法堂吧。”
他现在已越发怀疑,自己儿子已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也好。”
李衍也点头同意。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田员外一家,无论其中有什么牵扯,都必须迅速找到原因。
定好目标,一切自然就有了计划。
“李少侠。”
田员外面色凝重开口道:“我等三家,恐怕都在妖人监视中,此地已不安全。我这就带着老二一家,前往商会躲藏。那里有高手护卫,对方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武昌城门已经关闭,我知少侠能耐,应该有办法离开,还请连夜前往宝通禅寺示警。”
“这次对方布局,用了大量人手,不仅有蜂门之人,还可能有官员参与,定能逼出幕后之人。”
“事不宜迟,就劳烦李少侠了。”
说罢,带着一家人深深弯腰拱手。
李衍点头道:“田员外助我甚多,在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咱们这就动身。”
没有丝毫犹豫,众人立刻出门,就连田家老二,也被家丁仆人们用了木板担架抬着。
一行人出了门,浩浩荡荡就往商会而去。
即便夜色已深,这么多人,弄出的动静也不小,但此时也已顾不上。
他们走后没多久,胡同巷子里便出现个身影探头探脑,随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而李衍,在将田员外一家送到商会后,便偷偷离开,找了个靠近城墙的僻静黑暗之处。
他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抽出甲马,绑在腿上,同时掐诀念咒:“诺皋!六甲九章,天圆地方。四时五行,日月为光…”
霎时间,周围阴风皱起。
而李衍则顺势双腿发力,黑暗中,竟踩着城墙腾空而起,趁巡城士兵没注意,直接跃过城墙,消失在黑暗中……
…………
宝通禅寺,位于武昌城北,洪山南麓。
虽说从城北走更快,但城北那边便是武昌王府,高手众多,为免意外,李衍只得绕了个大圈。
武昌城外,就明显荒凉许多。
官道四通八达,大小河流穿梭其中,还有山岗密林,夜色寂静,更是空无一人。
李衍脚下如风,飞速穿梭。
从这里前往宝通禅寺并不远,以他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然而跑了没多久,李衍便察觉不对。
一股被人窥视的感觉升腾而起。
他边跑边掐动阳诀,但周围数百米内,都无人影,忽然心有所觉,猛然抬头。
只见明月夜空中,一头夜枭正在他头顶上下翻飞,明显是被人驯养。
李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继续前行。
那夜枭飞得甚高,自然打不到。
李衍知道,对方这是在对他进行定位。
如无意外,前方定会有人拦截。
他心中一动,忽然改变方向,钻入路旁密林,借着阴影掩护,在林中上下跳跃。
随后,又突然改变方向,从另一侧道路离开。
伏击之法,无外乎两种。
一是派人布下包围圈埋伏。
二是派出高手拦截。
此地距武昌城不远,如此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派出大量人手,动静也太大。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派高手阻击。
但他用了甲马,速度极快,想拦住可没那么容易,少不了夜枭帮忙定位。
果然,方向变化,夜枭也随之飞舞。
随着他几次改道,夜枭动作顿时凌乱。
李衍淡淡一瞥,并不意外。
操控飞鸟侦查,白日用飞鹰,晚上用夜枭。但无论哪一种,都需要长期进行训练。
他们可没吕三御兽术,自然显得呆板。
想到这儿,李衍又加快了速度。
虽说他对那些幕后之人有些好奇,但这种时候与人生死拼杀,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与此同时,右侧千米外山岗之上。
三道身影也在密林中飞速狂奔。
他们的打扮很有趣,身穿皮甲,腰间挂刀,身后还背着长弓,胸口挂着一连串骨饰。
弓是一水的牛角长弓,这种弓制作极其复杂,上面还挂着不知什么动物的尾巴。
但无论腰刀还是牛角弓,都隐有罡煞之气流动吗,显然全是法器。
这三人不仅是术士,武道修为也不错,都已踏入暗劲,似猿猴般跳跃,在枝繁叶茂的密林中,如履平地。
“点子发现了!”
看到夜枭动作凌乱,其中一人立刻开口。
说话的语音口调,明显是湘西那边。
为首之人见状,立刻冷声道:“那小子奸猾,这边拦不住,去官道拦击!”
说罢,三人加快脚步,向着另一座山头而去,还未落地,便弯弓搭箭。
他们的选择也没错。
这段道路虽然复杂多变,但宝通禅寺常年香火旺盛,靠近那边的官道,修得异常宽敞。
李衍无论从哪个密林出来,都会暴露。
三人登高望远,只见山下明月似霜,左侧风声呼啸,树叶为之摇晃,好似一头巨物正穿林而过。
他们二话不说,同时卸下身后牛角弓,步罡踏斗,掐诀念咒,对着弓箭凌空画符。
霎时间,周围阴煞之气升腾而起,落叶纷飞,竟围绕着三人形成漩涡。
而这三人,也同时弯弓搭箭。
唰!
山下密林中,李衍飞射而出。
他用了甲马,狂风落叶随行,且随着道行提升,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远远望去,前方一座山下,已能看到宝通禅寺的点点灯光。
咻!
就在这时,破空声传来。
李衍只觉后背一紧,连忙闪身。
只见一道利箭呼啸而来,在他躲避的瞬间,竟在空中拐了个弯,直接刺向胸膛。
李衍面色不变,手掐法诀,双掌电光噼里啪啦闪烁,赫然用出了北帝阴雷掌。
一把将那弓箭握在手中,咔嚓一声捏断。
吱!
箭支冒着黑烟,空气中似乎传来个什么动物的惨叫声,随后便没了动静。
李衍顾不上理会,左闪右躲,用出红拳刁手,将剩下的两根箭矢同时抓住,直接捏断。
对方的羽箭有问题,他岂能闻不到。
虽说破了对方术法,但他的甲马也因此停止,被扔到一旁,燃起了火焰。
李衍看了看地上箭矢,见上面画着的符文和镶嵌的羽毛,顿时瞳孔一缩。
“梅山法教?”
这东西他见过。
在华山之时,也曾跟袁巴师徒交谈过,知晓了梅山法教的一些情况。
梅山教统称为“三洞梅山”。
“上洞梅山”,为弓弩射猎者所信奉。
“中洞梅山”,为赶山打猎者所信奉。
“下洞梅山”,为装山猎者所信奉。
三洞术出同源,都信奉张五郎,但却各有不同,有的擅长设坛驱动五猖,有的则擅长武法,还有的擅长水法。
眼前这个明显就是武法。
没想到,这次还有梅山法教术士参与。
不过梅山法教术法流传盛广,所学者心性也是参差不齐,虽是朝廷承认的法脉,却立场不同。
比如这次叛乱的土司,手下就有梅山法教中人,莫非这次事件,还和苗疆土司有关?
李衍心中疑惑,但却没有等待,冷冷看了对面山头一眼,脚下暗劲爆发,向着宝通禅寺而去。
对方派出猖兵还行,想靠这法箭杀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果然,对方也知道拦不住,没再动手,眼睁睁看着李衍身形闪烁,向着山下寺庙而去。
宝通禅寺乃武昌王鼎力支持建造,加上禅宗多年积蓄,自然不一般。
其依山而建,大小寺庙宫阙无数。钟楼、大雄宝殿、鼓楼、弥勒殿、藏经楼…佛门应有有的建筑,一个都不落下。
临近山门之时,李衍心中一动,停了下来,对着周围沉声道:“在下关中李衍,此来只是示警,并无恶意。”
山门附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名大和尚,盘膝坐在巨石上,双手合十道:“施主深夜拜山,有何要事?”
李衍刚要说话,却忽然面色微变。
怀中勾牒,竟然在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