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蓝色蝴蝶,停驻在她颤栗的指尖下,它展翼欲飞。
夏鸢蝶热泪盈眶地想去吻它。
只是她的气息还未吻上蝶翼,就被游烈忽然抱起。在夏鸢蝶咬唇无声而紧扣着蓝色蝴蝶的颤栗里,游烈—路将她抱出去。
那是唯——次,游烈没有为她的眼泪而心软。
恍惚的光影将蝴蝶送近,又推远。
蝶翼上像系着一条无形的线,那根线它时松时紧,于是拉扯着夏鸢蝶的心也若即若离,它将她折磨,破碎,又拼起。
夏鸢蝶像身在—片黎明前潮汐翻涌的海滩上。
她听见游烈的声音没入海浪拍打过礁石的激荡声,前一秒近在咫尺,下一刻又仿佛远在海平线的天际。
“夏鸢蝶,我既恨你,又怕你。”
“我恨你曾经那样轻视我对你的爱,你认定它比起我的人生坦途不值一提,所以头也不回地离开。可那该由我来决定.......而你明知道我会做怎样的决定。”
夏鸢蝶想张口,游烈却不给她任何机会。
夏鸢蝶听见自己的泣声淹没进潮汐的翻涌里,断成泡沫般易碎的短音。
而游烈的声线低俯下来,像要将那只蓝色的蝴蝶迫入她呼吸:“但我想通了,没关系。既然你不相
信,那我就在今后—遍─遍告诉你——“
“你问过,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我告诉你,是地狱。这七年我没有离开过一日。“
“而无论遇到你以后,我的人生转向哪里,那都是我唯─想去的路。”
“十七岁那年是你让我选你。”
“我选了。这辈子就没再后悔过。”
游烈—字—句,仿佛是要钉进她最深的心底和骨髓里。
在夏鸢蝶难抑的眼泪里,他低头,深深地吻住她:“我爱你——“
夏鸢蝶终于将那只蝴蝶抱入怀里。
游烈也是。
他终于听见女孩颤栗的声音带着难抑的哭泣:“我也爱你,游烈。”
墙前的行星投影再次轮转,无数颗深浅的星星将这里变成—片浩瀚无垠的宇宙星河,一切周而复始。
周四。
夏鸢蝶睡得昏昏沉沉,直到半下午才醒。
卧室里的遮光帘拉着,眼睛适应了会儿,也只隐约能分辨出一些房内物件的阴影轮廓。夏鸢蝶下意识向枕头旁摸手机。
在大脑将“手机应该关了机扔在包里”这个意识传回来的同一秒,夏鸢蝶摸到了她凉冰冰的手机壳。
夏鸢蝶怔了下。
但也不难猜。
毕竟是在游烈家里,排除手机自己长腿跑进来还乖巧地停在她枕边的可能,就只能游烈知道她的习惯,将它送进来的。
这个习惯夏鸢蝶是在大学里养成的。
而游烈显然只用了几个早上就发现了——
在和她有关的事情方面,某位大少爷总是细心得可怕。
夏鸢蝶想着,将手机开机。
夏鸢蝶没有躺着看手机的习惯,下意识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只是刚一动,她就登时仿佛回到了某次陪同活动里随客户悍爬高山,上山下山累计十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起来那种仿佛四肢都被车轮子碾过三百遍的酸痛感。
或者是被连夜军训,连续掐秒表疯狂体测了五个单人800米的水平。
黑暗里,狐狸通红着脸慢慢低头看去。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睡裙。
游烈带她洗澡给她穿睡裙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基本丧失意识了。..好丢狐狸。
夏鸢蝶刚想着,忽地—惊,慌忙在黑暗中用右手摸向自己左手腕。
感觉到腕表还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手腕上,夏鸢蝶紧绷的肩背松下,几乎是长出了口气。她这才拿起手机。
开机动画已经结束,消息蜂拥而入。
其中积攒最多的,还是来自前老板的丁问的信息。那些长篇大论,夏鸢蝶不看也已经觉着心比眼睛都疲惫,就淡淡掠过,直到最新的—条上。
丁问约她这周出来喝—次咖啡。
——显然还是想挽回劳模员工的。
但夏鸢蝶已经不想再回到东石了,于是她只回过去—条信息:“丁总,咖啡就不必了,我今天下午会去公司送纸质离职申请,请您签字。有什么话,届时我们在公司里聊吧。”
对方没有回复。
夏鸢蝶也没有在意,退出信息框,又将余下的那些关心和试探,一条条按照交情长短决定信息长短地回复过去。
直到夏鸢蝶回到—条头像陌生、昵称也陌生的新消息。点进去,对方甚至是今早才成为她的好友。
——她在梦里的时候。
显然只能是游烈。
消息简简单单的,只有—条。
【[】:不打扰你睡懒觉,醒来给我发信息。
夏鸢蝶:“?“
说的好像、她是因为自己偷懒才睡到中午—样。
尽管狐狸心头微恼,但还是没忍住,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顺着他头像就戳了进去。昵称没备注过,原始昵称就只有【Y】。
游烈的you拼音开头?
那为什么不是YL?
跳过这个难以解答的疑惑,夏鸢蝶又点开放大了他的头像。
方才—眼扫过,没能看清,此时夏鸢蝶才发现,游烈的头像就是Helena科技的注册商标。
夏鸢蝶意外地眨了下眼。
拿自家公司logo当头像?
游大少爷还真是——
令人想不到的,相当老派的创始人作风啊。
不过之前夏鸢蝶就没太看懂这个Helena科技的logo的设计,十分之抽象,但据说这么一个logo当年还是请了国内最著名的设计师花了七位数的价格拿下的。
此刻看着.…...
夏鸢蝶将logo放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昨晚游烈心口那只蝴蝶给她留下的印象深刻到犹如烙印。她越看这个形状,越像蝴蝶。
“嗡嗡。”
“!“
忽然震动的手机,把沉思的夏鸢蝶吓了一跳。
顾不得再研究,她退出游烈的信息界面,拉到最上,看见了最新发过来的消息——罪魁祸首是刚被她回复过不久的乔春树。
【乔】∶牛逼啊。
【夏鸢蝶】∶...我做什么了吗?
【乔】︰不是说你,是说你家那位大少爷。
夏鸢蝶茫然地回过去—个问号的小表情。
对面停了几秒,显示在“对方正在输入中”。
经过几次的起起停停,夏鸢蝶都快要没耐心地再发—条时,对面终于回过来了,还是连着三条。
【乔】︰我们律师习惯字面不留罪证,你非逼我说出口是吧?
【乔】∶你要不要抬头看看现在都下午几点了,想想你们昨晚几点回去的,再算算中间的时长跨度——这!还!不!牛!逼!吗!
【乔】∶这不下海拍片都可惜了!!!
—秒恍然。
夏鸢蝶:“............…."
在夏鸢蝶沉思着是把乔春树拉黑还是灭口的时候,卧室门忽然被从外面叩响。
夏鸢蝶兀地—怔,抬眸,下意识地:“进。”
不出声。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这个鬼德行。
狐狸再次试图把自己埋死在被子里。
可惜来不及了。
游烈应声推门,随手开了卧室的灯和帘,那人懒怠着眉眼,停在门旁:“没有收到我的信息?”
夏鸢蝶紧抿住唇,不肯发声,摇头表示无辜的没有。
游烈挑眉:“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夏鸢蝶─低头。
是手机。
还是存着乔春树刚发过来的累累“罪证”的手机。
于是狐狸—秒就将手机放到旁边,表情严肃,继续摇头。
游烈低头笑了,迈着长腿朝房间里走进来:“一觉醒来,我们小蝴蝶是哑巴了吗?“
“——”
夏鸢蝶怀疑自己是被他弄出条件反射了。
这会一看见游烈,她几乎是本能,拎起被子─秒就将自己埋回被窝里。
游烈杵停了长腿,那张清隽面孔上掠过明显的怔然。
只是望着那被子底下缩成一坨的狐狸,几秒后,他就反应过来。游烈侧偏过脸,好听得蛊人的嗓音里辑上薄淡的笑色。
“出息呢,狐狸。”
“你是不是忘了,昨晚是谁先主动的?“
"………
“是谁进门不久就把我按在沙发上的?“
…………r.
“是谁坐在我身上,说要和我做——”
“..游烈!! ”"
红透了的狐狸终于忍无可忍,掀起被子扑向他。
然后出师未捷,腿—软,扑通—下就在床上给游烈行了个跪礼。
两人同时—证。
—秒后。
游烈偏开脸:“噗。”
笑意几乎让他那双深长又敞艳的桃花眼眼尾真绽上朵蛊人的桃花了。
可惜夏鸢蝶这会无心赏花。
她、想、死。
好在小狐狸把自己用床单闷死前,游烈终于不忍心,他抑着眼尾垂曳难禁的笑意,折起长膝,跪
抵到大床边沿,然后游烈抬起修长的腕骨,将试图缩回去的狐狸从床里捞回来,半拎抱到身前怀里。
她柔软长发被他拂到耳后,露出艳红的脸颊。
“声音怎么回事,”游烈眼底漾着黑漆漆的带笑蛊色,“我昨晚有操得这么狠吗?”
狐狸红透的耳尖都抖了下。
她仰起潮湿恼恨的眸子,颇有几分凶狠的意味,如果真换上职业装而不是这样一身睡裙地被他抱在怀里,应该还挺有威慑力的。
可惜现在只有藏不住的勾人劲儿。
游烈自己的笑先维系不住,他轻叹了声,低头亲了亲她眼睛:“别勾我了。”
“? ?”
恶人先告状。
狐狸气得想咬死他。
游烈哑声失笑,终于不再逗她:“带你出去吃你迟到的早餐。”
说完,不等夏鸢蝶出声,他随意—弯腰,轻轻松松就把狐狸打横抱进怀里,转身往外走出去。
夏鸢蝶刚想挣扎,手肘就碰了他心口一下。
她微微─怔,垂眸望过去,像是还记得这片白色衬衫底下是藏着怎样一只晶莹的亮蓝色蝴蝶,她眼波微晃,忍不住就抬起手指,描墓似的轻轻落上去。
游烈刚迈出卧室门的长腿停了下。
那人长眸无奈—低。
“你是真不怕‘死’么狐狸。“
“!”
顿时想起昨晚只要她—亲这里,游烈就带着疯劲儿变本加厉折腾她的可怕记忆,夏鸢蝶立刻缩回指尖,权当无事发生地绷着脸扭开去。
游烈低声笑了下,将人—路抱进餐厅。
夏鸢蝶在吧台旁吃着游烈亲手做的早餐时,游烈也就在一旁的高凳上,他开着电脑屏幕,似乎是在审阅什么文件,右下角还有一个缩小的会议窗口。
于是狐狸全程─声都不敢吭,只拿着手机刷着错过的信息。
刷着刷着,还推送了—条她的关注新闻。
是一个做航天前沿相关信息的推送号。
习惯性地点进去一看,夏鸢蝶咬着三明治的动作蓦地—停。
[Helena科技预计将于下周二进行“逢鹊”—号的—级主动力系统的地面热试车..…….]
夏鸢蝶惊讶地扭头,想问游烈,但又迟疑地瞥了眼他的电脑。
正在夏鸢蝶落回视线时,游烈察觉地挑眸:“嗯?”
夏鸢蝶顿住,摇头,无声示意他的电脑。
游烈眼神一晃,他故意松开鼠标,伸手勾住了夏鸢蝶身后高凳的矮椅背,很轻易就把狐狸往这边提了提。
"! "
夏鸢蝶眼皮一跳,慌忙想推拒他,偏偏不敢出声,一只手又拿着三明治不能碰他衣服。—只狐狸爪自然是抵抗不住某人恶行的。
在把狐狸气得跳下凳逃走前,游烈倾身过来,含笑亲了下她唇角:“我麦没开。”
夏鸢蝶:“?”
夏鸢蝶:“..........…."
他、故、意、的。
如果不是刚咬过三明治,那夏鸢蝶─定要忍不住上去咬他了。
“刚刚想说什么。”游烈淡曳着笑,拂开—绺从她耳后垂下的长发。
夏鸢蝶顿了下,还是直接开口问了:“我看新闻上讲,你们的‘逢鹊’一号,下周三就要做一级主动力系统的热试车了?“
“嗯。”
“那你..……”夏鸢蝶迟疑,“这个时候,不应该一直待在江市吗?怎么会在热试车前回来了?”
游烈轻叹:“你是想─周最多只想见到我—次的意思吗?“
“那,也不是。”夏鸢蝶眨眨眼,刚因为就势想起他昨晚说的话,而萌生出一点愧疚,要转回头。
忽地,狐狸机警停下。
—两秒后,女孩面无表情地扭头:“你故意模糊我的话题方向。”
游烈低声笑了:“狐狸果然难骗。”
夏鸢蝶反而被他的这番模糊行为告知了她答案。
她微微蹙眉:“所以,你确实是听说了我的事,才专门飞回北城来的吗?“
"原本就在北城有一场周末的商务活动,需要我回来参加,”游烈纠正,“最多只是因为你提前回来了两三天而已。回来前,我也把该处理好的工作提前收尾了,没有耽误任何事。”
“可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
游烈忽然凑近,啄吻了下夏鸢蝶的唇瓣。
夏鸢蝶不解抬眸。
游烈没有完全退开,只退停到距离她十几公分的位置,他单手轻扣着她颈后,无意识地亲昵地捏了捏。
“狐狸,”游烈放缓了声,“我不喜欢你把‘你的’‘我的’分得那么清楚。”
夏鸢蝶—怔。
游烈淡淡望着她,眼眸里却情绪深邃:“是我们的事,好吗?“
"...对不起。”夏鸢蝶有点自疚地垂了下眼睫,“我好像,不太会跟人建立亲密关系。"
游烈无奈,抬手—揉狐狸脑袋:“你不需要道歉,你也不是不会建立亲密关系,你只是习惯了不依赖别人。”
鸢蝶仰头,那个眼神似乎在问“你不是哄我的吧”。
被狐狸那样狐疑盯着,游烈情不自禁就笑:“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你也会跟我分这么清楚吗?“
夏鸢蝶想都没想就摇头。
“所以你看,我的事情对你来说是我们,”游烈低声,“那你也要把这个权利给我才行。我们尊重彼此独立处理的能力,但也不要拒绝对方的关心,好不好?“
沉默里,夏鸢蝶点了点头。
跟着,她慢半拍地回过些赧然情绪,为了藏起来,只好故意绷住脸望向游烈:“你好像对谈恋爱很熟悉。”
已经准备坐回去继续工作了的游烈—停,低头失笑:“什么?”
“...没什么。”
夏鸢蝶转回脸。
虽然不可抑制地,她还是想起记忆里在加州理工图书馆看到的那一幕来。
狐狸慢吞吞地咬住三明治。
虎牙尖尖的,看着很是锋利。
游烈在旁边单抬手腕,侧撑着额角,望着她的侧脸神情,眼尾都快被笑意压垂下来。但也不想小狐狸自己吃闷醋,于是笑过后,他稍正色。
“你可以去问老郭或者老倪。”
“嗯?”狐狸扭头。
“我是五个学期修满本科学分的,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大三上学期后,我就开始了Helena科技的创业项目,他们对我的感情经历最了解不过。”
游烈抬眸,鼠标跟着蓝牙耳机里的会议声音,跳到下—个重点tip上。然后他才淡声笑道:“惦记一只小蝴蝶都不够,我哪有时间路过花从?“
“至于为什么很熟练,”游烈指骨抵起额角,想了想,“既然认真地爱一个人,幻想过无数个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每一个细节在梦里都栩栩如生——那再遇见后,总会无师自通。”
身旁好像忽然没了声音。
游烈漆眸略抬,意外地往旁边看过来。
然后就见小狐狸忽然从他身上回过神似的,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她抽了餐巾擦过嘴角,跳下高凳。
不等游烈说句什么,小蝴蝶忽然就飞过来,扶着他的凳子,踞着脚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下。
“我也会努力学习的,”小声说完这句,夏鸢蝶就回到正常音,“下午我还是要去公司一趟,晚上见。”
蝴蝶亲完就红着脸颊飞走了。
停在电脑前的游烈有些猝不及防。
等回过神,他哑然失笑,抬手将蓝牙耳机里的音量调低。
而蓝牙耳机中连接着的另一头,Helena科技公司顶楼会议室,安静到死寂的房间里正缓慢炸开一片低哗。
“冈刚刚那是什么,从镜头前停了下,我看错了?““疯了,疯了。”
“难怪游总工作日请假,我印象里除了雨天这是头一回,还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几个部门总压都压不下的低声议论里。
材料部纪经理却是表情最僵硬的那个:“不是,你们就没觉着那个姑娘,侧脸看起来特别眼熟吗?“
“啊?“
“咳嗯。”
终于还是老郭出来主持场面,拉了下自己面前的麦克风:“小插曲,小插曲,不要惊讶,你们游总又不是第一天脱单。”
然后郭齐涛扭头,看向会议屏幕,有些咬牙切齿:“游总,你还记得你这次虽然没开麦,但摄像头还开着吗?“
游烈低曳着笑,清声,他修长指骨—压,开麦。
“嘘。”
“她不知道。”
夏鸢蝶下午去了东石公司送离职申请,她这个级别调职,需要副总丁问和钱总两人的签字。没想到,才第一个,就被卡住了。
——在丁问办公室等到临近下班,夏鸢蝶也没见到人。
还没批下离职申请,就仍算是公司员工。
只是这期间基本只会做手头工作的收尾和交接了,但夏鸢蝶的一组目前没有哪位来指派新的组长,她手头的项目也都结束了,昨天更是把提前完成的年度述职连着辞职信一并发到了丁问和钱总邮
箱。
现在除了Helena科技项目的同传交传提成尚未到账外,她和东石基本只剩解除关系的一张纸了。
“丁问总今早就出差去了,”罗晓雪见夏鸢蝶扑了空,趁她回工位后,过来低声提醒,“听说得下周才能回来。”
“下周?”夏鸢蝶—言难尽。
罗晓雪也有些无奈。
这会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一组其他人尴尬而迟疑的问好被夏鸢蝶—一应过。
等近处无人,罗晓雪才重新开口:“我看丁总这是要玩个拖字诀了。”
“没关系。”
夏鸢蝶眉眼低垂着,却难掩冷淡,“除非他们想走诉讼,不然三十天自动离职,我等得起。"
罗晓雪有些迟疑,声音也放低了:“真有必要闹这么难看啊?“
“我也不想。但我去意已决,不会因为担心闹得难看、就委屈自己做出不愿接受的决定,更何况还是事关个人未来。”
皇鸢蝶淡然正色。
“唉,其实丁问总对你还是格外赏识的,”罗晓雪一顿,自己也笑了,“当然,你这样的,不管放在哪个公司里,直属领导不赏识才是傻子。”
夏鸢蝶也松了些神色:“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公司的环境....…."她停顿了下,到底还是不愿在离职前后说公司什么坏话。
比夏鸢蝶在公司的资历都长,罗晓雪却了然:“你是不喜欢,两位高层总其实是有意让你和姜杉两个组长互斗这件事吧?”
夏鸢蝶─默。
只能说不愧是—组的老大姐,罗晓雪几乎一言中的。
她能够处理一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但能力不代表喜好——这几年在公司里,即便明知道钱总和丁问都是有意让两组制衡,让姜杉的存在能够让她在公司里表现得不至于那么一枝独秀,但她还是因为各种原因装作不知。
但这次,Helena科技项目材料泄露这样子虚乌有的污蔑,他们仍然放任它横在了她面前。
夏鸢蝶不想去考虑这是敲打还是别的什么。
她擅长,但也最厌恶揣度人心。
既然这个环境不合适,那就换一个好了,反正不久后就是无债一身轻,她有一技傍身,怎么都不担心养活不了自己。
“海呀,好了好了,不提这种晦气事情了。”
大约是看出夏鸢蝶兴致不高,罗晓雪很机敏地,立刻转移了话题:“哎你知道不,这周末北城有个翻译圈的小聚会,入场券就得入圈资历经验七年起——怎么样,一起去看看呗?“
夏鸢蝶回过神,淡淡—笑:“同行聚会,我现在去了,不是正惹是非?”
“噻,这事明眼人都知道你是倒霉蛋啊,”罗晓雪说,“最主要的,这不是正好给圈内大佬们一个同台竞技的机会吗?只要你去,那名片肯定接到手软,现在外面可都盯着呢——谁不想挖我们同传圈第一美人Vanny夏?“
夏鸢蝶无奈地笑:“你能不嘲讽我了么。”
“什么叫嘲讽,我这么发自肺腑,”罗晓雪正色,“认真的哈,你考虑考虑,总比你一家一家谈过去要好吧?最不济,还能跟前辈交流交流离职跳槽的经验呢。”
夏鸢蝶想了想,点头:“那你把时间和地点发到我手机上?“
“没问题!等周末咱俩—块,我可终于找着个能做伴的了!“罗晓雪露出笑容。
夏鸢蝶了然:“你就是为了有个熟识的吧?”
"—半一半吧,咱们公司里哪有个七年以上的,”罗晓雪无奈,“这门槛卡得太死了。”
“姜杉不是么。”
"“?? ?“
罗晓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可饶了我吧,跟他一块去,那我能一个月吃不下饭——这不纯纯给自己找恶心吗?“
夏鸢蝶莞尔:“好吧,那周六联系。”
“好哩!”
接下来的两三天,夏鸢蝶几乎都没能见到游烈的面。
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基本她到家时游烈不在,游烈回来时她已经睡过去,等第二天早上醒来,那人大概已经出发去公司了。
—
创始人兼执行总的工作可以有多忙碌,夏鸢蝶也算亲眼见证了。想来,可能也有“逢鹊”一号的—级发动机热试车在即的原因。
下过这几年,夏鸢蝶也没比现在的游烈好到哪儿去。
反倒是提了离职后的这几日,夏鸢蝶过得无比顺畅自由,充分地感受到了“活着”和“生活”的区别。
两三天下来,夏鸢蝶自觉心情都开朗了许多。
周六的翻译圈“精英聚会”,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主办者定的是午餐会,要求中午11点前到。
大约是为了凸显精英聚会的级别,午餐会的地点定在了北城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小宴会厅里。
夏鸢蝶乘着计程车,从那华丽高吊顶的门廊里下车时,还有些惊讶。
——这间五星级酒店,她陪客户来过几次,知道这里甚至能够承接高档外宾型的餐会。能在这里定上宴会厅,即便是小型的,那也可见水准了。
夏鸢蝶正想着,还未低回头。
“夏夏!”罗晓雪站在门廊最里面,临着那带展窗两翼的自动旋转门,正朝她招手。
夏鸢蝶走过去。
罗晓雪打量着她,不由笑了:“你是真来接名片的啊?“
“嗯?”夏鸢蝶不解。
罗晓雪示意了下自己挎着的包:“我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就为了不短人一截,你看看你这自然得体就跟顺便路过似的,我这显得多野猪鼻子插葱—装蒜啊我?“
夏鸢蝶失笑,拉着她往里走:“别问,问就是没有家底。”
“啧啧,我可听说了啊,有位公司估值百亿的大牛创始人,上班开十万不到的桑塔纳,都快在北城圈里传成梗了——怎么着,你们小情侣的小情'趣啊?“
“阿?什么,我好像突然听不到了。”
夏鸢蝶装聋作哑,笑着将话题岔过去。
两人乘电梯上楼,绕了好几处,才终于到了那间小宴会厅的入口。
离门一截。
罗晓雪笑容忽地停顿了下:“她怎么来了?“
“嗯?”夏鸢蝶漫不经心抬眸。
"...要出事啊夏夏,”罗晓雪侧过脸,趁近压低了声,“门口那个,丁总前女友啊。"”
夏鸢蝶配合地沉默两秒:“所以?”
“...你不会忘了吧?“
夏鸢蝶迟疑:“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她和丁问总可不是和平分手,而你,之前跟丁总又恰巧传过那么一段时间的绯闻?“
死去的回忆苏醒。
夏鸢蝶:”。”
罗晓雪望着她的眼神里表露同情,“单是据我所知,她就不止在背后提过你一次两次了。”
不等夏鸢蝶再说什么。
那边交谈的两人忽然停下,朝这里转来。
而和那个陌生女士站在一起的,好巧不巧,正是二组组长,姜杉。
空气寂静数秒。
姜杉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噢,这不是夏小姐吗?“
与此同时。
同一栋楼里,酒店中层的大宴会厅内,正开着一场北城某主办方举办的大型“企业家商务会谈”。
游烈懒散晃着的酒杯忽地一停。他侧过身:“你刚说什么?“
身旁那人笑道:“我说遇上了天传公司的关总,楼下有一场他们翻译圈的中型聚会,他下去找什么人打招呼去了?“
游烈眼神微晃。
“游总莫非也对翻译圈感兴趣?“
“圈子,兴趣不大。”
游烈停顿了下,薄唇无意识就轻勾起:“但我未婚妻,恰好在圈子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