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被迫看见自己发酒疯还被记录下来的视频,即便是游烈,也难得有点不自在了,他微皱着眉拉下夏鸢蝶手腕:“谁发你的?“
夏鸢蝶不理会:“不是说没哭过吗?“
“酒后失态,”游烈说,“忘了,不算。”
良久沉默。
游烈从醉意里微微醒神,抬眸,对上压坐到他腿上后就一动不动的夏鸢蝶:“在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像个傻子。”夏鸢蝶放下手机,抬起胳膊,交扣在游烈颈后,她仰脸去吻他,“既然那么难受了,为什么不早一点来,你明明知道,只要你给我看到这些,不必这么多......也早就足够把我绑在你身边。”
就像在这个玄关里,将何绮月关在门外之后,游烈把夏鸢蝶压在门前的那个失控的吻。—幅蝴蝶画和几句话就够叫她屈服。
游烈喉结轻动,溢出声轻笑:“你是在教我,怎么把你抓回来,锁在身边吗?”
“熏要我教么。”夏鸢蝶被他轻咬了下唇,蹙眉,“你本来就会。”
他们早就彼此了解到轻易就能握住对方的软肋。
她说既然这么难过,那他早该这样。
游烈又笑了。
他托住坐在他腿上的夏鸢蝶的后腰,将人提到腰腹前,于是那—吻更深,像灵魂都纠缠。而他在吻的间隙轻叹:“我怎么舍得。”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怎么舍得拉她下来看曾让他受尽折磨的那座地狱呢。
鸢蝶微阖的眼睫轻颤,像是沾上了晨露似的湿潮。
在这个吻拉她坠入更深的深渊里前,她轻抵住某人行线流畅而凌厉的锁骨,将同样沉沦的游烈扣在了玄关沙发前。
碎发晃过他眼底晦沉的欲念,抽离得猝然又狼狈。
游烈不由地哑声低笑,紧握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他求饶似的靠在她肩上:“别折磨我了...给个痛快吧。”
夏鸢蝶被他滚烫的气息灼得—颤。眼神飘忽了下,又摁定心智。
“那房产过户和遗嘱,又是怎么回事?“
“老郭不是都说了,”游烈低声,轻轻蹭她颈窝,“就是他说的,那样。我家里情况又复杂,我不放心游怀瑾,上—道保险而——”
这次话未说完。
夏鸢蝶懊恼至极地抓紧了他后脑的碎发,几乎将人从颈窝里拎起。
“我只要一道保险——”她眼尾都飞红,像凌厉至极的恼怒,“那就是你好好活着,不许胡说。”
游烈怔了两秒,哑然失笑:“想起来了。”“什么?”
“你说过,你们那里很忌讳提‘死’。我还答应你了,要跟你们那儿的风俗。怪我,忘了。”"....…"
夏鸢蝶正蹙眉思索,游烈这个人形智脑似的变态记忆力又把她和他多少年前的旧事翻出来了。
不防备就指间一松,被他柔软乌黑的碎发勾过指梢,他欺身吻上她唇瓣,“至于过户,我不是入熬么,自然得将能交的身家全部上交。”
夏鸢蝶蹙眉,还想说什么。
“游怀瑾以后再来难为你,”游烈堵她口,“你就告诉他,再惹你不高兴,你就把他儿子扫地出门。”
怔然过后,夏鸢蝶也被他逗笑了。
趁怀里的小狐狸这一笑间毫无防备,游烈抱托着她忽然起身,就朝卧室方向走去。
夏鸢蝶—警,环着他颈后的胳膊收紧:“干吗?“
“?“
游烈低眸,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在她耳畔把她的问句换掉了一个字和一个陈述语气,送返回去。
“!”小狐狸登时会了毛。
被扔到深灰色的大床上,夏鸢蝶还试图逃脱,可惜刚爬出去半米,就被游烈握住脚踝,硬生生拖回了身下。
“餐厅还没收拾。”小狐狸挣扎,然后被压制。
游烈单手握着她被他交叠在头顶的手腕,慢条斯理地俯身下来:“明天,有阿姨收拾。”“放一晚——会有味道的!“
“他们能解决。”
“等等。”
“?"
游烈听话地停下他的吻,微微支起身来看她,确定身下的小狐狸确实是有些为难的样子,他眉梢轻提:“怎么了,不想做?“
夏鸢蝶迟疑望他。
游烈眼底情绪正被他一点点艰难地按捺下去,她很确定她如果说不想,他大概就会去浴室自己解决—下
想想还有点可怜兮兮。
“不是不想,”夏鸢蝶语塞了会儿,干脆自暴自弃地把人拽着衣领拉下来,不叫他看到她通红的脸颊,“是你每次喝点酒以后都特别折磨人。”
尽管小狐狸声轻,但游烈还是反应过来了。
他趴在她颈侧低声笑着吻她的锁骨:“这个我好像和你说过,神经兴奋,但感官迟钝,需要的刺激期都格外拉长,是会那样的。”
夏鸢蝶咬了咬唇,刚想横─下心。
游烈抬头,轻吻了下她额头,他翻身仰靠到床头,然后把她捞进了怀里:“那不做了,抱着你睡。”
皇鸢蝶顿了几秒,视线迟疑下落:“你确定,睡得着?“
游烈笑着,侧过脸亲了亲她额角:“不管它。”
“?"
小狐狸颇为惊叹地仰头看了游烈—眼。
某些人对他自己,有时候几乎称得上心狠手辣了。
于是床上嬉戏改作床头聊天。
几句过后,夏鸢蝶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戳了戳游烈胸膛:“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嗯?“
“高腾走之前说,你车祸骨折过?”夏鸢蝶下意识地目光扫过他全身,蹙着眉,“可我想来想去,不记得你哪里留过疤?“
游烈哑然失笑:“你听他夸张——“
话没说完,夏鸢蝶崚他:“不准再骗我了。”
"..这次是真的没有骗你。“
游烈无奈,握起她手腕,勾出她食指,然后沿着他胸膛覆上。
夏鸢蝶指尖—抖,脸颊透起红来:“你干嘛。“
应声,游烈握着她的手也停下。
“这里,”抵着某根肋骨,游烈似笑非笑垂眸,“不是你要问的吗,你以为是做什么。”
夏鸢蝶却反应过来,顾不得他玩笑,慌忙起身:“肋骨骨折?没有伤到脏器吗?”“
“放心吧,没有。”
游烈将人拎回怀里,“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只是当时有一点骨折错位,恢复得很快。”
夏鸢蝶却仍是眉心蹙着难松:“你自己开车吗?怎么会出车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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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在洛杉矶。”
游烈说着,却停下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略微自嘲地勾了下唇角:“我也想不明白,明明在梦里梦外见过很多次,但那次怎么就当真了。”
“什么当真?“
“就是有一年,在洛杉矶,圣博路吧,我开车快要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忽然在斜对面的人行路上,看见了一个特别像你的背影。”
游烈半阖着眼,低声笑起来,眼睫都颤。
“就只看错了一眼,半个侧脸,那个女孩转进了街角拐角,我想都没想就把方向盘打过去了,忘了还隔着车道,然后就被对面的车撞了下。”
游烈说得轻描淡写,但记忆里逆向而行骤然撞停的两辆车却曾是难以描述的惨烈,若非那年他已经开始创业,高级轿车内的安全护囊将他裹住,那后果绝非断—两根肋骨那么简单。
但这些,他没准备让夏鸢蝶知道。
顺便想着怎么去“灭口”高腾。
只是还没想完,游烈怀里的夏鸢蝶忽然栗然了下,那一抖太过明显,以至于游烈都微愕垂眸:“怎么了,不严重,你别自己吓....."
“哪一年。”
“什么?“
“你说的,车祸,”夏鸢蝶死死攥紧了被子,“在哪一年?“
游烈微皱着眉,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回忆了下。
"2018年,七月吧。”
怀里的人忽然就没了反应。
像是呼吸都停住的那种,她僵着,—动不动。
游烈难得有点心慌,他坐直起身,把努力低着头的夏鸢蝶掰了回来,果然就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了满脸的泪涟。
夏鸢蝶死死咬着泛白的唇,被他察觉却还是压不住,无声但哭得浑身都颤。
“到底怎么了,狐狸,”游烈拧着眉,“你.…..…”"
没来得及问完。
他又被夏鸢蝶压回床头前,她翻坐到他身上,趴下来还了他一个泪水模糊的吻。在那个吻的琐碎间隙里,游烈终于拼凑起她抖得厉害的声音。
“我大三那年,七月,去过洛杉矶,也找过你。”
“———”
游烈惊停。
在被游烈方才的几句话勾回的汹涌零碎的记忆画面里,夏鸢蝶颤栗难已。
洛杉矶,圣博路。
她仿佛一瞬间就又被拽回到那条车水马龙的异国街头,那是她那场口译陪同工作离开前的最后一
天,她整夜没睡,满脑子都是头一天在加理工图书馆里见到的那一幕,失魂落魄。
在拐过那个十字路口,她分明听见身后拐角外的街区上响起了什么激烈的碰撞声响,伴随着传来的尖叫声,车祸的字眼飘过耳边。已经走到了前面的客户见她不曾跟上,回头喊了句Vanny,而她迟疑回眸,应声,就快步朝着与身后拐角相反的方向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不知道拐角之后,在那辆车头都报废成废铁的轿车驾驶座里,在无数尖叫和询问声中,冷白额头上淌下艳红鲜血的少年,在昏迷前,仍是固执地死死望着逝去她身影的街头。
夏鸢蝶话声断续,趴在他身上,按着他胸口哭得浑身都抖。
游烈回过神来。
他低垂下睫,颤哑着声:“别哭了。”
她这样难过地哭着,让他忽然就觉着,胸口那两根早已愈合了七八年的肋骨,忽然就难以抑制地生出刻骨的痛意。
游烈抬手,轻而缓地将夏鸢蝶抱紧在怀里。
他吞下她一句句的对不起,最后带着轻柔的释然吻她唇角:“没关系。真的,狐狸。"
因为你终归还是回到了我身旁。
所以—切苦难都没关系。
是它们铺成了我们之间的路,无论错过或伤痛,它让我今天仍得以拥抱一个有你的结局。
我何其万幸,更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