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经过雨水的冲洗,地上的血腥被彻底拂去。
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七七八八的残肢断臂和尸体,谁也不会想到这宁静的小村落,经历了一次鲜血的洗礼。
原本热闹的小村,此时却变得静谧,武者全军覆没,村民也被屠戮殆尽。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塔纳托斯,此时依然安静的躺在树下,生死不知。
经过雨水一夜的浸泡,其身上的伤口,早已泛白外翻。背部伤口更甚,被利爪抓出的五个血洞,已经开始腐烂,并有丝丝黑血从伤口处流出。
就在这时,不知怎的,塔纳托斯身边的空间,竟自发的扭曲起来,顷刻之后,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出现在他的身旁。
老者身披破烂的斗篷,衣衫之上污泥密布,也不知道他一身衣服,已经多久没有洗过了。黑白相间的杂草,覆盖着他的头皮,更为其增添几抹沧桑之感。
不过最可怕的,却是他的面容。只见,横七竖八的伤痕纵贯其全脸,左眼框处更是被一道老旧的疤痕,纵向劈开,整个人显得十分狰狞恐怖。
“小子,这次我救了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老者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便见其干枯的左手,急速捏动着法诀,双目紧合,口中吟唱着咒语。
紧接着,大量暗紫色的魔法元素,迅速朝着老者身前聚集起来。随着咒语的进行,魔法元素密度,也越来越浓郁。
蓦的,老者身前的魔法元素,竟开始疯狂旋转起来,同时产生了拉扯空气之势。不多时,便见一道魔力漩涡,俨然成型。漩涡中心飞快的转动,意图维持着整体的平衡,并吸纳更多的魔法元素。
眼见魔力旋涡已成,老者便不再停留,转瞬之间,便抽出挂在腰间的破旧利刃。枯槁的手指,紧贴残破的剑柄,透过指间的缝隙,甚至能看到剑柄的纹路。
巨龙飞舞,跃然柄上;龙口喷着火焰,烧向剑刃方向;十字护手,将这巨龙之火,阻隔切断;铜质表面,也已锈迹斑斑。护手另一端呈尖峰状,剑身自其喷薄而出,刃长半米有余。至于剑身上,则篆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而背面则有一道纵贯长剑的血槽。阳光照耀下,剑刃逼出锋利的寒芒。
十三年前,手持这柄长剑的老者,消失在漆黑的甬道中,仅仅留下了一声不为人知的感叹。十三年后的今天,却出现在濒死的塔纳托斯身边,成为他活下去的希望。
说时迟那时快,老者挥起长剑,刃尖突刺魔力漩涡的风眼。
“嗡”
在这剑尖触及风眼的一刹那,魔力漩涡的稳定,骤然被击溃。风眼虽然被毁,但漩涡并没有消散,反而更剧烈的拉扯周围的空气。
不多时,昏黄的光芒,自漩涡破茧而出。一面暗紫色的魔法阵,应运而生,并悬浮在老者脸前。
随着老者剑锋一转,六芒星法阵,径直朝地上的塔纳托斯盖了下去。穿过其身体后,竟将昏迷中的他,自下而上托在空中,同时浮空而起的,还有那施法的老者。
“命术-冥灵逆转”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老者口中散发而出。再转头看那法阵,竟将塔纳托斯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漂浮于空的老者,其身体仿佛受到了挤压一般,表皮竟干枯收紧起来。滴滴的血珠,随着皮肤的收紧,不断的向外溢着,仿佛马上就要被榨干。
但奇怪的是,大量的血珠,好像完全贴合老者的体表,没有一滴落到地面。
而塔纳托斯下方的土地中,却兀自生出几缕黑烟。那黑烟朝着法阵中心扶摇直上,转瞬之后,便盘旋在法阵周围,自行旋转起来。
就在这时,老者体表的血液,仿佛受到牵引一般,自发的朝着那几缕黑烟飘去,并逐渐与之融合。
眼看黑烟融合的血液越来越多,老者的身体也越来越枯槁,本就苍老的他,现在看起来,看起来随时会死。
“咻、咻、咻”
不知怎的,融合了鲜血的黑烟,突然向空中飞去,同时引出几道破风之声。到达塔纳托斯头部上方之后,黑烟竟然开始互相包容。
少顷,合二为一的黑烟,猛地向塔纳托斯头部窜去,然后顺着眉心之处,直射入体。转瞬之间,法阵光芒大盛,魔法力量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魔法力量的作用下,塔纳托斯身上的伤痕,自上而下的修复着。腐肉新生,脓血拔除,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命术的强大之处,在这一刻完美展现。
所谓命术,便是以自身生命为代价,所施展的魔法。
大陆上的魔法,根据魔法阵刻画的难度,依次分为入门、出体、通灵、命术、禁法这五个等级。
依姆达尔大陆上,经常走动的法师,一般都可以使用出体魔法,而会使用通灵魔法的人,则是凤毛麟角。至于命术和禁法,大部分法师穷极一生都不一定能见到。
魔法阵的刻画,是魔法师在脑海中完成的。通过自己对魔法的理解,以元素为墨识海为纸,勾勒出自己专属的六芒星,因而每个法师,放出的魔法效果不尽相同。
冥灵逆转一寸寸的,修复着塔纳托斯的身体,后者的脸色愈发红润起来。眼看其身上,大部分的伤口均已愈合,六芒星的能量也即将耗尽,逐渐暗淡的阵芒预示着魔法将近尾声。
片刻之后魔法停止,法阵将塔纳托斯平稳放下,而后便隐入地下,与之同时落地的,还有救治他的老者。
“嗯..”
一声疲惫的呜咽,自塔纳托斯口中发出,昏迷已久然后又深陷血战的他,前所未有的疲惫。此刻的他,双目微张,任由一丝丝光线射入眼帘。
在光线强烈的刺激下,昏迷已久的他终于醒来,揉了揉酸胀的双眸,便看到离自己不远处的枯槁老者。
“我这是怎么了?”
一丝迷茫自脑海迸发而出,他现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记忆仍旧停在七天前的拉姆海岸。
就在他迷离之际,一道虚弱的声音传到塔纳托斯耳畔。
“小子,你可算醒了,没辜负我花费了这么多心力。咳咳”老者咳嗽不止的说道,只不过这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不过与之前相比,这老者容貌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此时老者满头银丝飘动,手中持着的长剑,也不知何时落到地上,剑锋深入地面。
虚弱的他双膝跪地,一只撑在地面支撑身体支撑身体的平衡,另一只手则手掩着嘴角,不住的咳嗽。
条条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上,脸部、手肘、双臂、脚踝,只要是能看的见的地方全部青筋曝露。
看着老者憔悴的样子,虽不知道眼下是何情况,仍急忙跑去将老者扶起,帮他坐下。
“您好,请问您是?”
“以前的名字,我记不得啦,咳咳,太久了。现在你可以称呼我为剑侍。”
老者一边咳嗽,一边回答着,继而看着身旁的塔纳托斯,抬起手指着远处的剑,示意他把剑拿过来。
领会了剑侍的意图后,塔纳托斯朝着剑的方向走去。
看着身下的长剑,其双手紧握剑柄,腰部一挺,接着双手一抬,一下将剑拔了出来。拎着剑的他,一步步回到剑侍的身边,并将那剑交于老者。
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破旧长剑,剑侍一把将其握在手中,然后,便自顾自的述说起来。
“这把剑名叫泰瑞纳斯.破神者,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这把剑,直到它找到真正的主人...”
塔纳托斯没有打断剑侍的话,若有所思的听着。忽然,剑侍拉起塔纳托斯的手臂,毫不犹豫的用剑将其划破,新鲜的血液,顺着血槽流入剑柄。
‘嗡’
鲜血灌注之时,锈迹斑斑的泰瑞纳斯,骤然发出清脆的鸣响。同时,剑柄深处亮起一道白光,但仅仅维持一瞬,便隐没起来。
“可惜不是你,可惜不是你啊..”剑侍无奈的自言自语到,紧接着,身上斗篷一揽,泰瑞纳斯便消失不见。
就在长剑划破手臂的一瞬间,吃痛之下的塔纳托斯,顿时惊立起来。跳出很远后,双眸死死盯着剑侍。
与此同时,站起后的他,视野自然也开阔许多。随即他便发现,距自己不远处,躺着许多修者的尸体和残肢。
忽然,塔纳托斯似乎想到了什么,顾不得自言自语的剑侍,飞快的朝着村中跑去。
随着一扇扇门被推开,一声声悲鸣,也同时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不可能,不可能!”
塔安托斯口中不断的呢喃着,根本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因为每扇门的背后,只有地上的血泊和残渣,全村上下无一生还。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他们!!”愤怒的塔纳托斯,冲回剑侍身边,怒目而视的质问着。
休息已久的剑侍,缓缓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但在此时,草丛中骤然传来惊恐的喊声。
“爷爷,不要..”
“朱蒂,朱蒂,你在哪?”听到朱蒂的声音,塔纳托斯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循着声音的方向便搜索起来。
而那剑侍,则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口中喃喃道:“哦?这里居然还有生还者”
远处的草丛中,朱蒂侧靠在塔纳托斯怀中,惊魂未定的她,不住的颤抖自己的身体。而后者悲喜交加,眼中的泪水不停落下,再次打湿了朱蒂的秀发。
“没想到没有找到剑主,却帮我找到了接班人,哈哈哈。”
剑侍的声音骤然响起,语气中夹杂着狂喜的情绪。在其在看到朱蒂的一瞬间,眼中便精光闪动。
飞身跃起的他,落在二人身边,一把抄起朱蒂,裹进他破烂的斗篷中。口中吟唱咒语,脚下再次亮起六芒星法阵。
得而复失的塔纳托斯双目赤红,抄起地上的武器,径直朝着剑侍的面门刺去。不过没有修炼过的孩子怎么会有剑侍的施法速度快,奔跑中的塔纳托斯,眼见着剑侍一点点的没入地面,变得更加的疯狂。
五米,四米,塔纳托斯距离剑侍越来越近,但剑侍只有肩部以上还留在地面。
“你太弱了!”轻蔑的看着塔纳托斯,剑侍嘴边流露出讥讽的话语。
眼看剑侍即将隐去,塔纳托斯飞身跳起,朝着对方扑刺而去。
‘咚’
随着一声闷响,塔纳托斯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剑侍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随之消失的还有,与他刚重逢的朱蒂。
“还给我,还给我,把朱蒂还给我...啊!”
不甘之下,塔纳托斯疯了一般,双手拼命的挖着地上的泥土,破碎的指甲,溢出大量鲜血,充满他的指尖。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其实杀死他们的是你啊..你啊。”
混沌中飘来的一句话,让处于疯狂的塔纳托斯,立刻呆坐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