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找个合适的人容易啊?”,连长嘀咕道。接着又转向我解释道:“我之前要求上头给我们找个熟悉地形的人,但是不好找,只找到一个孕妇,说是前不久才从越南逃回来的,带个孕妇怎么行军打仗啊?就想到了你,叫过来问下,你熟悉就再好不过了”。
“越南逃回来的孕妇?”,我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费尽心思也不能安然回国,一个孕妇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嗯,广西的人,家里人在越南做什么药材生意的”,连长倒了杯水,边喝边说道。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大姐!梅儿,会是她吗?老头子可就是在越南做生意的。但很快冷静了下来,梅儿已经死了,葬在了梅香沟,又怎么可能成了孕妇?
“回去休息,明天有任务,你行不?”,连长放下水杯,问道。
“报告连长:没问题”,说完,我就转身出来了。试着蹦跳了几下,关节都有些酸痛,但不妨碍行军。
“麻雀,连长找你什么事?”,代理班长见我回来了,开口就问。
“问我认不认得路”,我说道。
“好啊,我们就有活干了,你一定认识路的,对不对?”,他突然很兴奋起来。
稍作停顿,我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战友们都在等着任务,如果我认识路,那么九班很可能因为这一点先接到任务,他怎么会不为此兴奋呢?可不?整个班的人都围了过来,着急的等着我开口。
“认得,我认得路啊”,我刚说完,他们就都开心起来了。纷纷讨论起可能的任务。
我久久不能睡去,倒不因为战友们的兴奋和即将到来的战场任务,了不起是开枪杀人,自己已基本麻木了。主要还是因为连长说起的孕妇,让我想起梅儿,再明白梅儿已经不在了之后又想起雪鸳来。
这过去不少日子了,要是能见着,雪鸳应该也挺着肚子了,会鼓起来多高呢?男孩?女孩?无数的想法交织在一起,全无头绪,又或者是长时间的昏睡加上大量的注射让脑子更迷糊了,一时不能摆脱这种纷扰。
第二天黄昏任务才下来,我们九班果然是第一个接到任务的,只是超出了大家的意料,我们的目标竟然是炸桥,深入敌后七十里处,炸掉一座公路桥。
时间是一天一夜,明天黄昏前必须完成。但必须等到天黑后才能出发。给我们配了两个炸药包,每人两颗手榴弹,还拨了一个电台。任务明确之后,大家都兴奋的检查着装备,连长来了。
“要尽可能的快,要隐蔽,能绕就绕,尽量别开火”,连长吩咐道。
“保证完成任务”,代理班长站起来喊道。
“你也别代理班长了,就是班长,带你的人,一个都不许少,多听麻雀的,他有经验”,连长对他说道。
“是!”,班长应道,随后又低声的问道:“连长,不是说要攻阵地吗?怎么让我们去炸桥了?”。
“阵地还要攻,我们之前的连队以前攻下了多少个阵地了,但是人跑了,战斗力都还在,要你们去炸桥,就是让下个阵地的几千人别又给老子溜了。你给我记好啊,桥炸不掉,咱们连就不可能完成任务”。
“是,保证完成任务”,班长又兴奋了,敢情明白了这任务的重要性。
“明天下午,我们连和其他四个连同时发起攻击,你必须在黄昏前给我报告”,连长说完,用手指了指我,继续说道:“他们都没杀过人,要是碰上了敌人,你要多出力气”。
“是!”,我站起来应道。心里却并不太在意,浪迹敌后这么久了,炸桥这事只要给我一个炸药包,我就能单独搞定。现在整个班行动,打一场小规模的阻击都够了,何况只是放个炸药包?
似乎大家也都和我一样不太在意,有人嘀咕了一句:“班长,才七十多里地,明天一早我们就能回来了,还赶得上攻阵地呢”。
“你能飞?”,我诧异的问道。
“一个小时,我们二十里地总没问题,七十里,来回也就七、八个小时啊”,他很不屑的回答道。
我心头一动,开始意识到问题的复杂,他们还完全没有进入战争状态,竟然以强行军的速度来计算,还以为是走公路呢。这种心态是很危险的,很多越军都是这样把命丢在我手里的。
“七十里,我们实际要走的路至少要一百里以上,只能走丛林,明天中午赶到就算不错了”,我冷冷的说道。
有人愣了愣,有人还是不屑。
天色稍稍黯淡了,我敦促班长立即出发,班长向连长做了请示,得到了许可。出发前,我突然想起让大家多带点干粮,但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必要,于是我们各自就带着配发下来的三天口粮出发了。
沿着公路,在山坡上穿行,走出一段路后,感觉身体开始发热,之情还病怏怏的身体似乎全然苏醒了。真是无语,敢情连骨头和肌肉适应了在山林里奔波。
一开始大家速度都很快,快到半夜就有人感觉费劲了,也已经接近越军的阵地了,我们放慢了速度,开始摸索着前进。
月亮很照顾我们,白花花的照亮山谷。
突然有一丝亮光在我们前面的山梁上一闪,顿时就灭了,过不了几秒钟,间隔几十米外又有亮光闪现了一下,再过几秒,又有别的亮光闪现。
很显然,他们采取了反渗透的布防,沿着山梁,每隔几十米就设一个岗哨,那亮光是他们用以彼此呼应的。
大家都突然紧张起来,蹲在草丛里商量对策。
班长决定偷偷溜过去,这是很常规的办法。然而我有别的想法,我担心这样并不稳妥。
“你们都别动,我摸过去干掉一个,然后连闪三下手电,你们就过去。如果被发现,我就往边上跑,引开他们的注意,你们就快速溜过去。”,我说道。
“连长说了最好别开枪,万一你被发现,不是很危险?”,班长说道。
“总比大家在一起被发现要好吧?任务重要!”,我的语气很坚决。
“怎么汇合?”班长问道。
“你们只管沿着公路边缘走,我会追上去”,我说道。
“要留记号吗?以免找不到”,他接着问道。
“不行,我能看到的记号,他们就能看到,你们只管去炸桥,不用管我”,我说道。
“不行”,班长断然否决了。
“为什么?”,我很纳闷,难道还有更稳妥的办法吗?
“连长交代:你不能单独行动”,他不情愿的说道。
这话犹如刺刀带着冰冷直透我的心脏。竟然还有这种安排,防备一个历经生死才回到部队的人。但又有什么不合理的呢?谁让我是孤身一人在敌后混了这么久?谁又能担保我没有和敌人存在瓜葛?
“那好,你安排个人和我一起去”,我稍稍冷静下来,然后说道。
“我去”,李大伟说道。
我把枪卸下来递给李大伟,他犹豫了一下,又推还给了我。然后,我们一前一后慢慢朝山梁上摸去。
只剩几十米的时候,李大伟拿出了刺刀,我赶紧示意他收起来,刀锋的寒光是最容易暴露位置的。
稍稍绕了点弯,我和李大伟从那个哨兵的侧面开始接近,到了只有十多米的距离,再掩蔽已经不现实。我示意李大伟准备好,我先出去。
“好冷啊”,那个哨兵察觉有人后刚转过身来,我就用越南话说道。
“这么快换岗啊?我还……。”他只说了半句,后半句被我用手掐死了嗓子,憋在了肚子里。
手电掉落在地,然后我把他慢慢放到地下,倒霉的家伙,短短几秒钟,胸前就添了十几个窟窿,只能躺在冰冷的草地上抽搐不止。李大伟也过来了,惊愕的看着。
我拿起手电,朝着班长他们的方向,略微偏了一点,连摁了三下。之所以要偏一点,是因为担心光束刚好照在他们身上,那邻近的哨兵岂不看个正着?
果然,左边的哨兵也闪了三下光,他显然看见了我的手电亮了。可三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们约好的警讯?可别弄巧成拙啊。我举着手电朝他只摁了一下,然后他回了一下,算是掩饰过去了。
班长很快带着战友们摸了上来。
“你们先走”,我说道。
“为什么不一起走?”,他很不解,其他人看着地下还在战栗不止的哨兵,似乎都怔住了。
“他们很快会用手电相互联系,大家还没走远就会被发现的”,我解释道。
“李大伟,你陪着他”,班长命令道,然后带着人过去了。
“你趴下,别站着”,我对李大伟说道,担心邻近的哨兵闪光的时候刚好照到他。
他趴下了,刻意离那地上的哨兵拉开了一点距离。我承认:血腥味确实很难闻,可战士是应该适应的。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闪光又来了,我顺利的应对了过去。然后示意李大伟把那哨兵的尸体丢弃到草丛里去,这样在他们发现之后寻找尸体多少会耽误点时间。
手电也丢了,我和李大伟开始静悄悄的又尽可能快的去追赶班长他们。再过十多分钟,那些哨兵就会发现,可那时候,前后已经耽搁了半小时,想找到我们可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