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啊,三狼说无论如何要除掉你,看来他没说错啊”,他满脸堆着奇怪的笑意。
“想除掉我的人,最后都是死路一条,你最好别这么想!”,我冷冷的说着,同时指了指他身边那些人藏在衣服里的枪支。
“你们才来几个人?我一不高兴,随时把你们清除出去”,他变了脸色,声音也冰冷了。
“我发现你就是个瞎子,这方圆百里都是我的战友,你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横死当下,还在摆你的架势啊,赶紧派人四处看看吧”,我毫不在意的说道。
这话说完,花衬衫的家伙终于有些冷静了,带着人离开了。可没过多久,又都回来了,枪都端在了手里。无线电有点紧张了,连连问我要不要报告连长?要不要先开火?我示意他站远一点,拉开点距离,看看再说。
“我想好了,你要是能和你们的长官打个招呼,我的人可以听你安排”,他来到我跟前,变换了语气,接着就掏出了烟卷,我拒绝了。
“你想得到什么?”我冷冷的问道。
“我和弟兄们的安全,还有场子,当然,你的弟兄一律由我请客”,他慢慢的说道。
看来,这种人是哪个国家都不缺的,国与国开战了,他们惦记的都还是自己的性命和那点私产。
“这样吧,你让你的人把武器先交给我们保管,你说的事保管没问题”,我说道。
“这,这好说,要不,就今晚,你约上你们长官,我做东”,他有些犹豫的说道。
“信不信随你,这个镇子现在我说了算”,我冷冷的说道,扭头不再看他。
五六支枪慢慢放到了我跟前,连同一些子弹。
“不止这些吧?你是担心我不还吧?”,我看了他一眼,低声的问道。
“不止,当然不止,你等着,我让他们赶紧送来,一颗子弹都不留”,他连连说道。
陆陆续续来过一些人,我跟前的大小枪支就堆了好几十支。我让无线电报告了连长,连长很开心,派了一些人过来把武器都取走了。
花衬衫的家伙显然很不放心,那些枪对他可是一半家产,但他能做的就是端来酒肉饭菜,我让他们直接送了一些去我们的阵地,然后很明确的告诉他:“大哥,你放心,一定还你,只会多,不会少!”。
得到我们的承诺之后,他多少释怀了,留了两个人在我们身边听候吩咐,自个回去了。连长很快通过无线电给我们传来了新的指示:全数人马撤回到阵地,准备迎头阻击溃退过来的越军。
回到阵地,连长简要说明了情况:前哨报告说,足有四五百人的队伍在向我们这边靠近,他们都是被别的连队打退下来的,我们的任务就是绝不放过一个。
“你在越南混得很好啊?”,连长说完战斗的事情,突然话锋一转,向我问道。
“没办法,我见不得光,只好和他们混在一起”,我说道,心里很明白连长问这话的意思多半与那些人的殷勤合作有关。
“那,你也帮他们杀过人?”,连长问道,俨然像是战友间的聊天。
“我,我只为活命,不图别的”,我说道。这话半真半假,但我没法细说。
“我就想等仗打完了,回家和媳妇把婚事办了,你呢?有什么打算?”,连长这话问得我云里雾里,我能怎么说?去找雪鸳?不现实了,那还能有什么打算?也许等到退役了,等到又能够到越南来跑药材生意的时候,我才可能将心里所想付诸行动,来找人,也来祭拜人。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这仗”,我嗫嗫的说道。
“你就听我一句话:小心那些不长眼的子弹,我希望你完完整整的回去”,连长慢悠悠的说道。
这话很奇怪,哪个带兵的不希望自己的士兵完好无损的回去?但这种话对单个士兵说却不怎么合适,似乎是一种太过明显的偏袒,因为战场上死人不可避免,为什么要格外担心某一个呢?
我没再说什么,开始带着班里的战友寻找合适的位置,因为我的枪功能独特,这给我们班带来了特权,就是在阵地上任意选择位置。
先后选了几个位置做为备用,我们才开始安静下来,做着最后的准备。我突然想起阿布,似乎他埋葬的地方离这阵地并不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我?如果能够,他看见身为他国军人的我又会做何感想?应该无所谓吧?他并不是因我而死的,完全是因为雪鸳。
女人真是神奇,我叹道。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则不动声色甚至完全是不经意的就改变了男人。
不能再想了,连长已经命令大家进入战壕严正以待了,要求大家不得擅自开枪,以他的枪声为号。
越军的队伍根本称不上队伍,凌乱的不仅仅是队形,包括他们身上的穿戴,我甚至在瞄准镜中清晰的看见他们污浊不堪、神情麻木的脸。一场苦战,一个难以接受的败局造就了他们如此的颓废。
只是他们不曾料到,死神正在前边静静的等候着。
枪声响起的时候,我已经能够直接射击他们队伍的中段了。跑在前面的直接被战友们的手榴弹掀飞了下去。我全神贯注的一口气打完弹匣,开始装弹的间歇,这才看到整个悲惨的局面。
毫无防备的队伍被迎头的阻击瞬间就打得七零八落,原先的战败加上这突然降临的厄运让很多士兵失去了基本的意志力,被击中之后就倒在草丛里疯狂的嚎叫。原本人员密集的地方自然招致了更多的子弹,此时是尸体叠着尸体,或有还可动弹的正在努力从尸体堆中挣脱出去,但战友们的子弹总是及时的钻进那些还在挪动的身体,很快眼前就是一片死寂,成片死人。
后面的人疯狂溃退,队伍完全没有了阵型,乱得像是撞上岩壁被折回的浪花。我刚装好子弹,冲锋号就嘹亮的响起了,我没有动,示意同班的战友一起冲了出去。
只开了几枪,就没办法再狙杀了,战友们早就和敌军冲到了一起,瞄准镜里尽是贴身的肉搏和跪地乞降的越军。
我终于看到了一个完整的、惨象丛生的战场,从山坡到山谷,纵横交错全是尸体,完整的,残缺不全的交叠在一起。断胳膊缺腿的到处都是,最惨的是只剩下半颗脑袋的,连在脖子上犹如一个血瓢,只剩下一只眼睛还算完整。真不知道那眼睛在最后一刻看见的是什么?是亲人的身影?还是战友倒地的惨状?
真的不敢想象,那些平坦些的岩壁赫然滴答下细细的血流。数百人的队伍顷刻灰飞烟灭,除了几十个俘虏,全化作了无知无觉的尸体,让活人心跳不已。
哪些人时我杀死的?完全不知道,战争和单独的搏杀有着明显的区别,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子弹射杀的是谁。说不清这是好是坏,都是素未平生的人,用着相差无几的武器相互射杀,活着的自叹幸运,死去的黄泉路上也绝不孤单,没有恩怨,不沾情仇。
花衬衫派人来到阵地上找我,我让李大伟和我一起跟着他往镇子方向走去。在镇子的边缘,花衬衫托着两根金条,塞进我手里,就开口问道:“你们这仗打完就该走了吧?”。
我知道他的意思,那几十条枪是不是该还他了?这个家伙似乎并不知道阿布的死已经留给我有关于他的仇恨,如果他还算聪明,最好是躲着不现身,我也无暇去找他。
把自己身上的手枪递给了他,然后我说道:“这个送你了,你先试试,那些武器明天才能还你”。
他接过枪,拔出弹匣看了一眼,然后又合上了,上了膛,拿在手里比划着,连说着:不错不错。
我从李大伟手里拿过56,突然抬起枪口就是一梭子弹。花衬衫和身边那家伙倒在地上还不能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吐着血沫子,瞪圆了眼珠子看着我。我从地上捡回了手枪,同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阿布在那边等你,雪鸳让我干的,你记住了”。
替阿布杀了这家伙是理所应当的,至于为什么要说雪鸳?我只是觉得她如果有机会,也是愿意为阿布讨回这笔血债的。
李大伟一脸惊愕的看着我,他显然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杀人。
“这个人杀了好多个中国人,我替他们报仇而已”,我以这种说法当做解释,接着又说道:“连长要问,你怎么说?”。
这枪声定然会被阵地上的战友注意到,连长自然会问的。我可以在李大伟面前撒谎,却未必敢在连长面前也这么说。
“他抢了你的枪,所以,自卫”,李大伟想了想,然后说道,接着就看着我,似乎在等候我的认可。
“我觉得:这样说,挺好!”,我停顿了片刻,慢慢的说道。
“但是,但是我还是要跟连长报告这事”,李大伟有些犹豫的说道,似乎是征求我的理解。
这是自然的,刚开始连长就有不许我单独行动的暗示,我猜想李大伟也是肩此重任的。无论如何,这是部队,在纪律面前,无论战友情是怎样的肝胆相照,该打的报告还是不可隐瞒的。
回到阵地,连长果然为这事找了我。
“我只想提醒你,现在,你回来了,就和以前单独一个人完全不一样了”,连长慢慢悠悠的说道,与其说是警告,还不如说是好言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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