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有多少人,躲他们还来不及呢,走到那边山坡顶上就能看到”大姐继续说道。
“可刚才那声音离这很近啊”我疑惑道,因为假若真有训练基地,一般都会在山谷下边,既然要到山坡上才能看到,就等于说他们离这里至少隔着一个山坡,就算是步枪,声音也很难传到这里还如此清晰。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经常会跑到山坡上练打枪,就在那边”。大姐指了个方向。
依照判断,如果不是在这间草屋暂时留住了我的脚步,那边正是我原本打算前往的方位。而她们逃离的那个镇子,也基本与这个方向一致。那就是说:朝这个方向前进,翻过一个山坡就是一个越军的训练基地,再翻过一个山坡就可以看到镇子了。
老头子吃了点稀饭又迷糊睡去了。我留意了很久,呼吸均匀,也很少**。这应该是个好兆头。
我打听了她们粮食来源的情况,不但因为自己成天吃人家白食,更因为这样的背景下,种地、生产基本不可想象;就算有些积蓄,她们也不能靠近镇子。因而,粮食是个大问题。照大姐的说法,粮食是买来的,有当地人专做这路生意,镇上买的粮食背到山脚,然后她们自己接过来,价格是原本的好几倍。
这天夜里,我在草垫上辗转不休,被枪声绷紧了的神经总在疑神疑鬼,而这荒野之地,总不缺乏可以借题发挥的动静。还有那就在附近的越军训练基地,我尚对它知之不多,这山坡之后的地形也一概不知。这种情况下逗留不前,无异于坐以待毙。除此之外,也担心吃的,她们躲到这里之前几乎是被抢劫一空了的,现在这种任人信口的粮食价格还能允许她们支撑多久?更何况平白无故多了我一张嘴。
山谷里偶尔回荡起丝丝声响,我静静躺着,一丝一毫都听得真真切切。睁着眼睛盯着黑暗里并不存在的屋顶,恍惚间似乎看见自己的眼睛正亮晶晶的闪着光,假若这当下摸进来一个偷儿,定然会被这突兀在黑暗里的眼睛吓个半死。
思绪在喧闹的丛林间迷了路。
野果的诱.惑,兔子的奔跑,猎人的陷进……。
等到几丝灰白的光漏进屋里,我起身掩好门,悄然离开草屋,向着大姐指过的方向摸去。
露水很重,空气很清,脚也不那么疼了。
刚到那片山坡就有了发现,一截人为摆放过的树干边上有被折断的灌木,似乎还有被压折了的草,但不明确,仔细搜寻之后捡到一小片纸板,和小凌那里装打针药水的盒子类似。印有一行字符,但我能看懂的只有一组数字:54(㎜)。
这是什么意思?子弹规格?可不管是我们的56还是苏制的AK,不都是39(㎜)吗?什么枪会用这么长的子弹?如果不是子弹,那又是什么?为什么恰好有个熟悉的7.62?
我仔细检查了那段树干,那上面似乎有被枪管压过的痕迹。为了确定,我趴在了地上,模拟了一个卧射的姿态,然后起身去检查脚尖所在的部位,有几颗草茎显然被蹬踏过。这肯定是射击时为了顶住后坐力,脚尖用力所造成的。只是还不能确定被击发过的是一支什么枪。蜘蛛要在,他准知道。
天色愈来愈发明亮,雾气流动的空缺里露出了一个基地的轮廓。就在山坡下,由于这一侧的山形坡度缓和,估摸直线距离七、八百米。隐约有营房,一块不小的空地,四周和山体有较明显的分界线,也许有铁丝网,但无法分辨。
我决定等,等到他们出操,这样我就可以估计出人数。如果雾散的快些,兴许还能分辨出军种。很久之后,除了营房顶上冒出些许烟雾,什么动静也没有,四下里的鸟叫得更欢了,我得回去了,以免惊动了她们。
路上发现几颗蘑菇,自然不会放过。离草屋不远的时候,我猛然看见有人影在那附近走动。立即又趴到草丛里,仔细辨认才确认那是大姐,看样子正在四处找我。
我湿漉漉的跑到她跟前,故作嬉笑,从衣兜里掏出蘑菇来,却发现大姐脸色极其严肃。
“找了一大圈,就找到这几个”我想避开她的盘问。
“我都找你半天了”大姐带着埋怨说道。
“天才刚亮吧?你半夜就开始找了吗?”我故意开个玩笑。
“别贫嘴了,我爸爸要找你”她说道。
“叔叔醒了?”我很惊奇。
“醒得比我还早,妈妈说了你的事,爸爸就要见你,我出来一看,没人了,还以为让野兽咬去了”大姐边说边拉着我进了屋子。
卧室里还亮着油灯,老头子靠着墙壁半躺着,老伴正在给喂水。
“叔叔醒了?”我站到床边明知故问。
叔叔指了指床沿,示意我坐下,却挥手赶走了老伴,只让大姐站我身后算是翻译。
老头子陆陆续续、慢慢悠悠的说了一大通,有些费力,精神头明显不足,但相比较前些天徘徊在生死边缘可强多了。总算是挺过了难关。这算什么呢?是上天保佑可怜人吗?那为甚要到这种时候才灵验?
尽管老头不时抬手比划,我还是云里雾里。
大姐开始总结、翻译,内容如下:让我们先去打听打听,只要有可能,就要我带着大姐和阿姨回国,要尽量走没人的路;如果还不能走,就让我带着她们俩去另外一个方向的山里躲着,别搭棚子,找个山洞最好,那样不容易被发现,尽量省粮食,尽量熬,总应该有机会可以回去的。
这番嘱托叫人心酸,显然是深思熟虑、反复琢磨过的。但接下来的意思就不合情理了。大姐的神情都变了,带着惶恐不安继续传达:
别顾着我了,我是能走也走不动了。再则,我们老两口一辈子血汗就换了那个店面和房子,我能拖一天算一天,万一保得住,将来卖掉,多少可以换回点钱给老伴养老;实在不行,就一把火烧了,让这帮畜生什么都捞不着,我也就死在那屋里拉倒,算是有个归宿,总比在这荒山野岭做野鬼要好。我和你不沾亲、不带故,但家里没有儿子,她们娘俩都是女流,只能求你帮忙照应了。你行个好,就当是为了我这苦了一辈子的可怜人临了的时候能够闭上眼睛;就算是积德修福,如果不灵验,你就当做赔了一回生意;如果能灵验,我一定全心全意保佑你,能保佑多久就会保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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