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这不,二更时分,宿州城的城墙上就有无数黑影靠着绳子,悄悄的缒下了城墙,落在了城外的空地上。
看这些人俱是满身黑衣,在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夜里,就宛如鬼影一般,只见得这些人下了城墙后,便立刻集合在了一起,而后悄无声息的就排成了队列,开始向着不远处,散发着火光的方向跑去,而他们的脚上也似乎包了什么东西,这么多人一齐跑步,竟然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寂静的夜里不过只能听见轻微的泥土被踩的沙沙声。
这些人自然便是方国珍带领着去偷袭圆兵的队伍了。
“周兄弟,我们现在怎么办?”耿再成实际上真是一个不错的将领,可惜方国珍知道,朱圆璋日后肯定不会重用他了,因此听得耿再成问自己话,不由得在心里想:你小子啊,就是太积极,所以你就倒了大霉啊!但他还是立刻回答道:“先看看。”原来,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行军,已然来到了距离圆兵大营不足一百米的地方,方国珍让所有人都趴下后,便上前观察起来,而这时,耿再成却到了他身边问道。
“看看?”耿再成显然不明白方国珍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满脸疑惑的看着方国珍。方国珍见此,只能低声解释道:“看情况,这里的圆兵似乎有了防备,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动手了!”现在方国珍等人面前的大营却是察罕帖木儿的五万步兵的大营,扩廓帖木儿早就安排了人做好了敌军劫营的准备,因此方国珍一到,虽然见这大营安安静静。并无半点异常,但却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因此他并不打算动手。于方国珍而言,今晚的偷袭成不成功并不重要,重要地是保住他自己的小命。
“什么,不动手?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耿再成听得方国珍的话,不禁大感惊讶,做了这么多准备,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到头来竟然不动手,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在先前的时候,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了朱圆璋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但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缘故造成的。所以现在,他极力想要通过一些战功来证明自己,来让朱圆璋对自己重新改变态度,这下方国珍的话,几乎是断绝了他的这个希望。这让他如何不着急呢,他当下就对方国珍道:“周兄弟。你要是害怕的话,就让我们兄弟俩去吧!”
激将法?方国珍听得耿再成地话忍不住觉得好笑,同时也觉得这耿再成也真可爱,但他还是冷然道:“我是主将,我说不动手就不准动手!难道你忘了来之前朱大哥跟你们说过一切都要听我地的话了吗?”
狐假虎威的感觉着实不错,方国珍见耿再成一听自己搬出了朱圆璋来,当下就有些蔫了,只觉得心里暗爽不已,但他也不好一直戏弄耿再成,便又接着道:“我说不在这里动手。又没说今晚不动手了。你着什么急啊!”
“真的,周兄弟?”耿再成一脸激动的样子让方国珍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暗想:这都什么人啊,玩命地事也这么愿意干!这么一想,他却又想起了王大虎来,想起了那个一听说有仗打就高兴万分的汉子,心下不由就是一黯,心里也不禁问自己: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台州去呢?
“那周兄弟,我们不在这里动手,又在哪里动手呢?”耿再成见方国珍默然无语,连忙又问道,他却是生怕方国珍改变了主意。
“去那边!”方国珍回过神来,却是用手指了指圆兵大营中左边地那一片灯火通明,喧闹非常的营地。
“那边?周兄弟,那边的敌军看样子可都还没休息啊?”耿再成往方国珍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边的营地灯火辉煌,隐隐还有圆兵在四处走动,满脸不解的问方国珍道。
方国珍也懒得解释,低声下令道:“跟我走!”说吧,便弯低了身子,向着那边的营地潜去,耿再成见方国珍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不禁摇摇头,也只能跟在方国珍的身后,悄悄的向那边潜去了一千人在微凉地夜风中趴着,看着眼前地大营由最初的地喧闹不堪,到渐渐的人音俱寂,看起来,整个大营的人都已然睡着了,虽然营中的灯火依旧,但是,方国珍却知道,机会来了。
方国珍抬头看了看天上晦暗的月色,估摸现在差不多已经快到四更天了,知道时间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由于趴在地上好长时间不动弹都有些僵硬了,连忙下令让所有人都起来活动活动,但是严禁发出声音,方才活动活动了自己的身体,检查了一下怀里带的火折子。
“周兄弟,兄弟们都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进攻啊?”耿再成还真是个急性子的家伙,见众人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悄悄的靠到方国珍身边问道。
方国珍见得耿再成满脸的期待忍不住看了看不远处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兄弟耿炳文,心里忍不住就冒出来一句话:为什么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强忍着心里的笑意,方国珍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都小心点,尽量不要发出声音,进了敌营后,少杀敌多放火,如果能够烧掉敌人的粮草那就最好了。”而后,他又对耿再成道:“耿兄弟,你给我挑五十个兄弟,其他人由你带着!注意,时机到了就撤退,切不可恋战”说罢,便当先向着圆兵的大营潜去。
“走水啦!”
“敌袭!”
“敌袭!”
“杀啊!”
就在方国珍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圆兵的大营之后,不出片刻,圆兵的营帐中忽然火光冲天,各种声音大起,整个大营顿时乱成一团。这自然是方国珍带领的义军们干地了。
漆黑的夜里,无数刚刚从梦中被惊醒地圆兵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拿上刀枪便被破营而入的义军砍死在床上。无数惊慌失措的圆兵在刚刚拿上刀枪跑出了自己睡的营帐后便被不辨敌我的自己人一刀砍掉了头颅,整个营中到处是慌乱的人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圆兵。
人处于恐惧的状态下,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强烈的情绪波动,进而让他们做出疯狂的行为来。现在混乱地圆兵就是如此,他们搞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敌军,更搞不清楚来地敌军是什么人,所以跑出了营房的他们在昏暗的火光下几乎是凭着感觉判断敌友,只要自己觉得靠近自己的人不对劲,本能的便是一刀挥出,而许多情况下。常常杀地并不是敌军而是自己人。但偏偏这样的事情在现在混乱地大营里还在到处上演。
在整个圆兵大营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方国珍带着身后的五十个人却并没有去杀戮圆兵,却是悄悄的在向着大营后方而去,方国珍的目标是圆兵的马厩!
先前在潜伏的时候,方国珍就听得圆兵的大营里有马嘶的声音。他当时就是一喜,现在。在大营已然混乱后,他便向着圆兵的马厩而去了,方国珍可是知道,有了马地蒙古骑兵地可怕,但是如果没有了马,那他们也就不过是比一般士兵强一些的普通圆兵。而且,要是他能够让圆兵地马给全部放出来的话,那样会给圆兵带来更大的混乱,也可以掩护自己这些人撤走,所以在让耿再成领着队伍去干必要的活了以后。他便带着队伍朝着先前发出马嘶的声音的地方来了。
现在圆兵大营已然彻底混乱了。圆兵的战马也被惊醒了不少,这就难免发出一些声音。所以方国珍等人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圆兵的马厩。既然到了地方,方国珍也不客气,看到马厩不远处就堆积着大量喂马的草料,招呼一声,便当先拿出火折子点燃了那些草料,然后将那些着了火的草料扔到马厩里,顿时无数的战马俱被惊醒了,发出了嘈杂的嘶吼。
蒙古战马都是经过严格驯化的,一般是不会轻易惊到的,对于火也有一定的抵抗力,奈何方国珍指挥着手下人不断的把着了火的草料投进马厩,而马厩里也有一些散乱的草料,顿时马厩里便燃起了熊熊烈火,甚至于把支撑整个马厩的木料柱子都烧着了不少,还有不少战马的马尾巴也被点着,这下再驯化得好的战马也受不了了,大量的战马开始四下蹦窜,更有无数的战马,直接向着马厩外冲去,而它们之中,有部分身上还带着火,顿时无数的火苗便被四处奔逃的战马带得满大营都是,整个大营里,人的喊杀声,惊叫声,马蹄声,马嘶声立时响成一片,场面当真混乱已极。
可以想象,几万匹受惊的战马发起狂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无数圆兵的营帐被滚滚跑过的战马撞倒踏翻,里面还未出来的圆兵直接被战马踏死,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声,无数火光在各处亮起,把整个大营照得亮如白昼,无数的圆兵的呼喝喊杀声仿佛和战马的嘶吼声宛然成了一曲交响乐。
早在战马彻底受惊之前,方国珍便已然带着他的人开始撤退,这会子战马大规模受惊的时候,他已然带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几十名兄弟在圆兵大营外看戏了。
这时候,圆兵大营内开始不断的撤出了不少义军,他们俱都朝着先前方国珍命令的地方集结而去,方国珍见了也不再耽搁,也带着手下人到了那处约定的地方,这时他才发现,不少义军都已然受了些或轻或重的伤。方国珍一面让他们先简单堵塞包扎一下,一面紧盯着圆兵大营,看看什么时候,进去的义军还能再出来几个。
大约一刻钟以后,圆兵大营里的骚乱渐渐的安静了许多了,方国珍见天色已然不早,而且圆兵大营里再没有义军的人出来了,便让众人都集合整队,这时他才发现,原本一千人的队伍,现在大概也就剩下了不到六百人,其他人想来都已然彻底的留在圆兵的大营里了。打仗难免就要死人,他也无心去伤感那些死去的人,便立即带着队伍向着宿州城墙返回,而这时,他就看到无数的圆兵的队伍向着先前混乱的圆兵大营去了,想来是去支援的,方国珍不由大感庆幸,要是他跑得慢那么一点的话,说不定就会被圆兵包了饺子。
悄悄的让众人停下脚步,躲过了那大队的圆兵,方国珍便又令人加速前进,尽快回到宿州,而这时,他才发现不对,先前那个老是喜欢在他耳边聒噪的耿再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