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寻找

暮色来临, Silom街像一个掀开了面纱了女人,把她的妩媚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随处的摇滚,随处的鸡尾酒, 站街拉生意的女孩们穿着火辣, 暗夜生香。斯晚就像是只迷途小鹿莽莽撞撞地跌入另外一个世间。从第一家酒吧开始, 一个一个去询问吧台里的调酒师。他们大多辗转于各个酒吧, 和各色各样的客人打交道, 许能有人认得照片上的泰国女孩。

很多人都对她摇头,就在她感觉山穷水尽的时候,一个waiter提供的一个消息让她振奋不已。这个女孩好像是跳钢管舞的, 经常在这一带的酒吧演出。

她马不停蹄,又逐家逐家地问酒吧里的人认不认识这个会跳钢管舞的女孩。

凌晨三点钟, 斯晚已被迪厅的摇滚震得头脑发昏, 她在吧台前坐下, 要了一瓶冰锐,手中的照片随手扔在吧台上, 调酒的男孩扫了一眼:“你认识索瑞拉?”

她大喜:“她就是索瑞拉?”

后台化妆室。

香水味、脂粉味在空中肆无忌惮。斯晚的大脑都有些昏昏沉沉了,时不时有打扮妖冶、穿着夸张的女孩擦身而过。

酒保把她领至一个小小的格子间,冲着里面正在精描细画的人喊了一句:“索瑞拉,有人找你。”

被称为索瑞拉的女子转过身,借着化妆间迷离的灯光, 斯晚看清了她的轮廓, 没错, 就是照片上和姐姐合影的那个女孩, 相较照片上的青春飞扬, 现在的她眼角已有了深深的细纹,眉眼间多了一份浓妆难掩的沧桑, 即使如此,那张很东方的脸仍让人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索瑞拉优雅地点了一支烟,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认识我?”

尽管脸上仍是夜场里惯常的冷艳表情,索瑞拉的心里却在波涛汹涌:像,真的是像,那眉眼,那神韵。眼前人的容貌让她恍惚,恍如又跌进了时光的梦里,看到了故人。

斯晚掏出那张照片:“索瑞拉小姐,抱歉打扰你,你认识我姐姐向斯羽吗?”

索瑞拉仍是一脸的冷淡,眼睛飞快地瞟了一下照片,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照片上的人是你姐姐?”

“嗯,你认识她吧,能告诉我她在曼谷发生的事情吗?”

“很抱歉,我并不认识她。”

“怎么可能,看照片你们关系一定很熟。”不甘心的斯晚抬高了语调。

“很熟吗?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这个人合的影?”索瑞拉风情万种地朝她吐了个烟圈,语气仍是惯有的漫不经心,“酒吧里人来人往,随便被某个人抓住合个影的事多了去了。”

女人的直觉最灵,她有一种隐隐的第六感,姐姐和眼前这个女人的关系,一定不是像这个女人所说的那样,仅限于路人。她一定有什么隐瞒着自己。

斯晚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某些端倪来,但,对方避开了她的目光。

有女孩跑过来催促索瑞拉赶快准备上场表演。

索瑞拉猛地吸了一口烟,迅速地把烟头拧灭,捋了捋头发,撇下斯晚就往外走。

她急急地递上自己的名片:“拜托你再仔细想想,你一定认识她,你们说不定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过,索瑞拉小姐,如果你想起来,请务必联系我……”索瑞拉拿过名片,看都没看一眼,以一个潇洒利落的动作掷到化妆台桌面上一堆零乱的东西之中。

她后面的话隐没于震耳欲聋的音乐,索瑞拉早已甩开她,一个跨步蹦上舞台,扭腰甩臀,台下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口哨、劲爆的摇滚瞬间淹没人潮。

迷离的灯光,纵情的红男绿女,这里是姹紫嫣红的万丈红尘。

身边有男人打着忽哨用放肆的眼光打量她。

她只得黯然离开。

回到普吉岛的家,斯晚打开了电脑,随及把这具累极的身子抛给了大床。

MSN上有夏橘给她的留言:亲爱的,你这两天去哪了?沈昱扬来找过我了。

她使劲地睁大双眼瞪着天花板,思绪如麻。

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才拨通了夏橘的电话。

“喂。”夏橘的声音遥远而清晰。

“是我。”

“天啦,女人,这两天你去哪了,我打你手机一直是无法接通。”

“我去了一趟曼谷,想找一下有关多多生父的线索。”

“怎么样,有进展没?”

“有,也可以说又没有。”她揉了揉眉心,头痛欲裂。

“别着急,亲爱的,事情总有拨开云雾的一天。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沈昱扬可能猜到了你出国是为了避开他,他好像知道了苏芮找过你的事,我听小蔡说他在别墅里和苏芮吵了一架,他跟我说,如果是因为他和苏芮给你造成了困扰,他想跟你说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见到他,他可以离开……”

夏橘的声音似从天边传来,越来越模糊,脸还挂着接电话时固有的笑容,心却有如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呼啦啦灌满了风。

“喂,喂,你还在听吗?”夏橘似感觉到了这边的失神。

“嗯,我在。”她听见自己猛吸了一口气,“你告诉沈昱扬,我的离开,不是因为苏芮,更不是因为他,跟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来这里,只是因为薪水比国内高,还可以升职。”

挂了电话,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劲在胃里“腾”地一下蹿起来,脸上似燃起了一片火烧云,嘴里的苦涩却一点点扩散开来。

她逃到这远远的天边,只是想避开,只是想忘却,那些旧日的伤口,纵使她逃到天涯海角,仍如影随形。

心底深处的失落涌上心头,好像破了一个洞,失落和寂寞随着这个洞就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甚至还能听到流淌的声音。

这个时候,她只想藉着一点自己唯一可以抓住的亲情,来填补内心的失落。

她渴望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在这个世上并不是形只影单的可怜。

拨通了苏州家里的电话,“嘟嘟”只响了两声后电话就已被人接起。

“喂,是晚晚吗?”父亲向书铭的声音响起,带着不确定的惊喜,还夹杂着微微的喘息,许是一路奔过来接听的电话。

“爸,是我。”她的鼻头有些酸涩。

不管自己走得多远,永远牵挂着自己的只有最亲的人。

“晚晚,你在那边还好吧,住得好吗,吃得惯吗,没人欺负你吧?”父亲多日来的担心仿佛终于可以在今天一吐为快。

“爸,您不用担心我,我在这边一切都很好,同事们对我很好,房东也很热情。我倒是担心您和多多,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我又离得这么远。您又总是舍不得花钱。您不要太节俭了,这边的薪水比在老家高,您和多多不要过得太清苦了。对了,多多呢?”

“多多没在家,我把他送到附近的幼儿园了,那孩子不爱说话,我想,过过集体生活,对他可能有好处。多多昨天晚上还问我你去哪儿了,妈妈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来看他。晚晚,你别担心家里,街坊邻居这么多年,大家都挺照应的。我就是担心你,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离家那么远,我听新闻里说泰国还有政治动乱……”父亲的唠叨让斯晚眼中似浮起一层水雾。以前自己很讨厌的唠叨,现在听来却有一种特别的亲切,她很难过,因为她让父亲担心了。

“您千万别担心,我在普吉岛,这里是度假胜地,环境和治安都很好的,再说我工作的地方是星级大酒店,客人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您一点也不用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跟多多说,妈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找爸爸,等找到了,就带他回家见多多。”

“你别担心我们爷俩,一辈子都是住在这儿,有点什么事,大家都会关照的,倒是你,唉,也不知道在那边吃不吃得惯。晚晚,你别总把钱寄回来,离家那么远,多留点钱在身边,以防有个急用什么的,别老舍不得花钱……”

夜那么静,静的让人有点想哭。她伏在床上,忧伤像漫天的网席卷而来……

这么多年,总以为自己早已被生活打磨得无坚不摧,总习惯了逞强,就算有泪在投降,人却仍在伪装。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个人隐忍,一个人疗伤,但在父亲面前,自己只不过仍是一个没有长大需要呵护的小孩……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睡去,心却乱成一团麻:看那个索瑞拉小姐的表情,就知道她撒了谎,她一定有自己不想说的难言之隐,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承认识斯羽,难道多多的身世,有什么不可让人知的秘密?

但愿索瑞拉会联系自己,她在心里默默地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