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夜深回家

深夜, 褚天珣望着身侧睡得正香的人,笑着摇了摇头,从苏梅岛登机开始, 身旁的这个女人在飞机上向空姐要了一条薄毯就开始酣睡, 居然还伴有轻轻的打呼噜的声音。下了飞机后, 睡眼惺忪地登上阿朗等候的车, 又是倒头就呼呼大睡。

街灯昏黄的光偶尔透进来一丝, 斯晚如置身于光影里,头歪向车窗,发丝散乱, 头一下一下向下滑,几乎要磕到玻璃窗了, 他叹息一声, 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终究是轻轻地抬起她的头,搁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他屏息静气不敢动弹, 车窗摇下了一半,风吹进来,她的发丝拂到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微痒,似有一只小手在挠着他的掌心, 一点一点痒到心里去。隐约的光线里, 她在梦里犹自蹙着眉, 两颊有浅浅的嫣红, 微微翘起的双唇泛着蜜一样的润泽。他不敢再看, 转过脸去瞧车窗外,浓荫深处, 串串黄花像金色风铃般垂挂在大大小小的树枝上,鼻翼下有淡淡清冽的花香,他凝神去看,原来是金链花已悄悄绽放。

前排的阿朗煞风景地问了一句:“褚少,向小姐住在哪里?”

他一怔,向前竟忘了问她的住址。

“那我们把她送到哪?”阿朗又追问了一句。

他侧脸去看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似乎如蝶羽一样在轻轻颤动,让他不忍惊扰。

“先送到度假村,她应该就住在附近。”他轻声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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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村外隐密的浓荫深处,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静静地泊在那里。

车内,褚天珣还是一动不动坐在那里,阿朗早已识趣地下车去了,夜色温柔地将车包围,一弯月芽儿挂在天边,像弱弱的蚕,周围一片宁谧,隐约间草丛中有昆虫在鸣唱……时光的沙漏声似已停止,他仍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式,坐在那片暗影里,肩头的一片清辉如水银泻下去,恍惚中,生出一种时光的错觉,如果可以,这一刻,他希望能永恒到天荒地老。

右边手臂渐渐泛起麻痹,忍不住轻轻一抽动,本是极轻的抽动,她却缓缓睁开眼醒来,朦胧的睡眼似潋潋水波。

“唔,”她微怔,“我竟睡着了,到了?”

为免她尴尬,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肩膀:“你住那里,送你回家。”

她四下张望,还有些神思困倦。终于看清四周的环境:“咦,怎么停在这儿了?”

他望着她,她头发极浓,耳边的一缕跑了出来,他想伸出手去拂到她耳后,终究生生地按住了这种冲动:“住哪,让阿朗送你回家。”

她才恍然大悟,明白为何会把车停在这里,内心某个地方被牵动了一下,语气也不自觉温柔了几分:“你怎么不叫醒我?”

本是极平常的一句,但在这样的温柔夜色中,就不免带有几分羞怯的娇嗔,他竟一时间心神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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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杏花如下了一场梦幻迷离的雨,粉白的花瓣在空中完美旋转,一朵接一朵,飘然飞落,划过一道道尾痕,美得是惊心动魄,他拿出房间的画板,想将这一刻定格镌刻,却是徒劳无功,气得把画笔扔在地上,“褚儿……”一双纤细的手将笑捡起,温温柔柔的脸噙着一抹宠溺的笑,“你怎么不等等我……”

阿朗听到车里的动静,早已坐进了驾驶室,斯晚报上了一个地址,车子开动,狭小的空间又是一片静寂,她所住的地方离酒店极静,不多时,车子就停在了康堤娅大婶家门前的巷子口。

未等她开口言谢,旁边的人却微蹙着眉:“你怎么住这里?”她想张口解释,他却抢了她的话头:“这里这样的偏僻,你一个女孩子,晚上走在这里极不安全。”眼光灼灼,语气似有不悦。

她张了张口,想着他也是为自己着想,终究说了句:“房东阿姨挺好的,在这里,有家的感觉。”

他微微一怔,眼中有一丝复杂的神情闪过:“你先进去,晚安。”她也一怔,为他突然放柔的语调,一缕碎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额,平日的凌厉之气削去了大半,竟然有了一份平常男子所有的清朗俊逸。

“晚安。”她慌乱地避开自己的视线,飞快地下车。

走到门口,斯晚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楼的小门,欲转身关上门的刹那间,下意识地朝巷子口一望,不远处的车还静静地泊在那儿。

她飞快地上楼,拧亮灯,隔着窗玻璃往楼下看,阿斯顿马丁发动引擎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