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叶慈和陆春莹,坐在屋子里,静静的看着醇亲王唱戏。
醇亲王反串旦角,唱了一出《铡美案》。
这出戏的尺寸和火候都没得说,醇亲王把秦香莲演绎得入木三分,陆春莹看的眼泪直打转。
肖叶慈的眼泪也在打转,她是被吓得。
但再怎么害怕,这出戏都得看完,陆春莹得罪了醇亲王,醇亲王提出的要求是,让她看一出戏。
这代价不算大,可肖叶慈真的吓坏了。
陆春莹看着她直哆嗦,小心提醒了一句:“妈,你要是忍不住,赶紧说话,我带你去茅房,这位亲王爱干净,咱们可不能再闯祸了。”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静静的看着娘子和洪莹。
嗤嗤~
娘子先开口了:“喂呀相公,醇亲王是不是把事情都跟你说了,那老厮奸滑的紧,他说的事情,你可不能全信。”
洪莹轻轻叹了口气:“满朝文武,哪个不奸滑?与他们相比,醇亲王算是善类。”
唱机喷吐一团蒸汽,紧紧裹住李伴峰:“小奴命好,有相公疼爱,不像那贱人,活该她受苦一辈子。”
李伴峰正想问这件事:“你们到底为什么反目?”
李伴峰带上众人,离开了醇王府。
醇亲王沉下脸道:“白让你们听戏,还委屈你们是怎地?我跟你们说,这大雨不停,你们就走不快,要是走的不够快,你们就别想走出旧土。”
忘了,都说忘了。
他甚至说不清大焕王朝在什么地方。
历经一番生死,失去大部分记忆,也在情理之中。
李伴峰搂住唱机道:“罢了罢了,不想了,大雨天鏖战一夜,我身上冷的厉害。”
洪莹怒道:“恶妇,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罗织,魔土的事情我也想不起来了,若是这样算起来,难道我不是被你害的?”
洪莹默然良久道:“我与醇亲王并不相熟,也没什么情分,皇帝下了旨意,我不得不嫁,这与你我之间的恩怨无关。”
醇亲王也说不清魔土在什么地方。
两人再度不语,李伴峰躺在床上,轻轻摸着唱机,问道:“娘子,你们一直和魔土人打仗,魔土到底在什么地方?”
等了整整一天,大雨终于停了。
无论娘子、洪莹还是醇亲王,他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
唱机冷笑道:“这却得问那贱人,反正我是想不明白。”
肖叶慈颤巍巍道:“亲王,不是说听完了这出戏,就放我们走么?我们还急着赶路的呀。”
嗤嗤~
“小奴记不得了,自从被这贱人害了,小奴忘了许多事情,若是拼命去想,只觉得魂魄都要散乱。”
唱完了《铡美案》,醇亲王还在想下一出戏码。
……
唱机嗤笑道:“醇亲王在你心里,岂止是善类,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好男子。”
洪莹语气有些激动:“想不明白,你就仔细想想,我随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千军万马面前,我何时有过半点含糊?
我杀你,是你因为你该杀,我不得不杀,这事情我没有做错!”
醇亲王站在正院正房里,把唱片摆在托盘上,静静听着赵骁婉唱的一曲《长坂坡》。
听完了一曲,醇亲王把唱片小心收好,站在门前,静静看着远处。
戏文就是戏文。
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几分假,几分真,却看有没有明眼人。
却看你是不是那明眼人。
……
李伴峰带人走了大半天时间,终于走出了旧土。
对着醇亲王给的地图,李伴峰给众人画好了路线。
“小牛,你带着这几个人回海吃岭,
小方,你带他们去药王沟,
都知道路该怎么走吧?”
李伴峰画出来的路线通俗易懂,牛光大能看明白,但他不想走:“恩公,俺不想回海吃岭了。”
“为什么?”
“俺爹把俺送来的时候,俺爹扇了俺两个耳刮子,说俺吃不了苦,将来肯定没有大出息,
俺现在要是回去了,俺爹还得扇俺,还得把俺送回来,不管俺说什么。他都不能信。”
李伴峰道:“你回去跟他好好说,他要是听不明白,你就直接扇他,你就说是有个长着大胡子的人,让你扇他。”
牛光大连连摇头道:“那是俺爹勒,俺哪敢呀。”
李伴峰想了想:“你跟我回绿水湾吧,等改天我带你去扇他。”
牛光大心里欢喜:“以后俺就跟着恩公嘞,俺这条命就是恩公的。”
他跟着李伴峰,其他人也都跟着李伴峰。
李伴峰对着醇亲王给的地图,带着众人往绿水湾走。
图上画的路线,和肖叶慈母女的记忆吻合,用了不到三天时间,众人走出了无忧坪,来到了广明镇。
广明镇是绿水湾北部的一座镇子,离绿水城很远,但镇子还算繁华,过往的商人都在此地歇脚,旅店、饭馆、商铺都非常齐全,甚至还有电影院。 李伴峰先安顿众人住下,然后买了两套男装交给了肖叶慈和陆春莹。
别人都好说,就她俩特殊,陆家正在找她们娘俩。
换上了男装,寻常人认不出来,可陆家还有很多不寻常的人,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李伴峰问道:“你们到底要不要回陆家?”
陆春莹摇头道:“不回,陆家容不下我们。”
肖叶慈摇头道:“不是我们,是容不下我的呀,你还是要回去的,跟着我这样的人,注定没有出息的呀。”
李伴峰没太听明白,陆春莹把到了陆家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几个问题摆在了李伴峰面前。
第一个问题,陆小兰是猴子邱放出来的,猴子邱是肖叶慈和陆春莹找来的,这事李伴峰知道。
但陆小兰并不知道肖叶慈和陆春莹会来,她始终不承认自己给她们娘俩写过信。
提起这件事,肖叶慈和陆春莹都很愤怒,认为陆小兰不是东西,翻脸不认人。
但李伴峰相信陆小兰没有撒谎。
她当时被困在陆家老宅里,除了李伴峰手机上的钩子,她根本联系不到其他人。
她不可能给肖叶慈和陆春莹写信,就算能写信,她也肯定写给她妈,让她妈来救她。
陆小兰没有撒谎,那陆春莹和肖叶慈收到的信,是谁写的?
陆小兰被困在何家大宅里,这件事除了陆小兰,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第二个问题。
肖叶慈说她看到了陆东良被袭击的全过程。
何玉秀最先动的手,接下来是卓裕玲,再接下来是陆东俊。
然后陆东良推了何玉秀一把,两人就飞出去了。
陆东良是九层旅修,这是旅修的技法么?
陆东良最终飞到了李伴峰手上,这是陆东良事先安排好的么?
第三件事,是陆春莹在去陆家大宅的路上听来的。
“陆小兰跟猴子邱说,她在火车上要杀一个叫什么庆的人,结果被那个什么庆推了一下,就飞到何家老宅了,
猴子邱不信她,陆家的人也不信她,我当初也觉得她在胡扯,可我看到我爸推了何玉秀一下,也飞出去了,或许她说的是真的……”
李伴峰的脸颊抽动了片刻。
嘴角微微上扬,他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在大学里,熟悉李伴峰的人都知道,这种僵硬的笑容,是发病的前兆,这个时候最好远离李伴峰。
李伴峰控制着语气,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叫什么庆的,是不是何家庆?”
陆春莹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李伴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何家庆?”
陆春莹道:“应该就是他。”
李伴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何家庆?”
陆春莹有点害怕,肖叶慈在旁道:“恩公啊,她可能记不清了,你容我再想想。”
“是不是何家庆?”李伴峰一直重复一句话。
肖叶慈也害怕了:“恩公啊,你怎么了?”
“是不是何家庆?”李伴峰转身离开了房间,到了走廊里。
他不想伤害这对母女。
“是不是何家庆?”他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不是何家……”李伴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发病了,他一直重复一句话,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用一只手拿出钥匙,进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一只手捂着嘴,憋的满脸通红,唱机关切问道:“官人,你怎么了?”
“呜呜呜,呜呜呜~”李伴峰的鼻子还在哼着同一句话。
还是停不下来,捂住嘴都停不下来!
他把自己的鼻子也捂住了。
他就这么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面色青紫之间,他就快窒息了。
“相公!”唱机上前拉开了李伴峰的手,用一团蒸汽紧紧将他抱住。
“是不是何家庆?”李伴峰嘶声呼喊。
远在六房的红莲,听到了李伴峰的呼喊,身上结出了一层又一层露珠。
PS:李伴峰为了找出凌妙影背后的指使者,为了刨根,跟着周昌宏上了火车。
在火车上,因为种种意外,到了贱人岗。
在贱人岗,遇到了肖叶慈母女。
通过肖叶慈母女,这根被刨出来了。
谁能想得到,这根就这么被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