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桐在楚家边上巡视,意外的发现了落在后院的铁丝和小刀,这可不像是意外遗失的。空气里夹杂着一些异样的气息,不像是狐狸的骚味,但又有些狐狸的骚味。
“难道是竹子精来过?”梓桐当即朝着正厅走去。
霍庭燎正在院子里站着,与楚风行说着当今朝廷之事,还有生意场上的问题。霍家家大业大,有些东西涉猎很广泛。如今朝廷局势不太好,生意也不太好做。
梓桐与徐绍咬了耳朵,徐绍微微点头便上前去找霍庭燎。
“出什么事了吗?”楚风行问。
霍庭燎笑了笑,“好像是宅子里来了不速之客。”
楚羽正从厨房出来,瞧了一眼众人的神色,当下把心提起。她已经不再是当日不信鬼神的仵作之女,如今的她深知妖孽横行的存在。
“夫人!”梓桐低低的开口。“说吧,什么事?”
“宅子里来了不速之客?”楚风行凝眉,“在何处?”
“后院里找到的!”梓桐将铁丝和小刀递上,“当时附近没有人,这东西是在那间上了锁的屋子外头发现的。”
上了锁的屋子?
楚风行身子一僵,当即抬步朝着后院走去。
楚羽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心里瞬时着了急。却被霍庭燎拽住了手腕,没有聚焦的眼睛里散着暖光,“不管发生什么事,首先不能自乱阵脚。你要知道,若是要杀楚英,大可不必费那么大的心思。带走楚英,很有可能是为了对付你。”
“我懂!”楚羽点头,与他十指紧扣。
到了后院,锁身上有被撬的痕迹,楚风行赶紧取出身上的钥匙打开了门。屋子里头摆放着的都是楚羽出嫁以后送回家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物件一样不少的摆放着。
楚风行揉了揉眉心,“这些东西都是我和你娘商议过后决定留下来的,虽然你已经出嫁,可这场婚事到底是爹对不起你,所以这些物件咱们都是给你留着的。来日……也能还回去,不至于落了霍家的把柄,让你难堪。”
楚羽抿唇,“爹和娘的心思,我心里明白。”
东西没丢,那就是说楚英没有进来。
“这小子八成没偷到东西,所以又跑了。”说起楚英,楚风行也是一脸的倦怠与无奈。不过当爹的也都习惯了,“子不教父之过,终究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有尽到职责。”
楚羽张了张嘴,终是没敢将白姬等事说出口。
胡映容系着围裙出来,“怎么,楚英这小子又跑了?”
楚风行点点头,“罢了,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怎样?”
“我做了丫头最喜欢吃的糕点,都别在这里站着了。”胡映容招呼着,霍庭燎也没多说,拽着楚羽便离开。有些话没必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得越多就越担心罢了!
反倒是胡映容叫住了梓桐,“梓桐姑娘,我有话想与你说。”
梓桐当下愣住,“夫人有事?”
胡映容点点头,二人便走到了僻静处。胡映容问,“我家楚英是不是出事了?”
闻言,梓桐不语。
“我家老头子不管家里的事儿,所以对两个孩子的秉性和脾气都不太了解。相对于楚英,老头子更疼楚羽一些,这丫头从小跟着他进出公家衙门,胆魄和学识远胜过她哥哥。”胡映容道,“楚英这人虽然胡作非为,但有一点还是值得肯定的,格外的贪生怕死还抠门小气为人自私。”
顿了顿,胡映容轻叹,“这小刀是楚英的,他随身都带着,是不可能丢弃在地。楚英出事了,是吧?老头子还以为楚英又跑了,我也不想说破,免得他担心。”
梓桐敛眸,“夫人放心就是。”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胡映容不再多说什么,“楚英就拜托你们了。”语罢。胡映容转身离开,“这小子若不吃点亏是不会浪子回头,幡然醒悟的。吃点亏……也好!”
梓桐握紧了手中冷剑,只觉得这胡映容似乎话中有话,可转念一想也许是出自父母的无可奈何。深吸一口气,按理说胡映容不可能知道太多。
气味已经消失不见,如今要找竹子精和白姬不太容易。战败之后他们一定会躲得更隐秘一些。白姬的道行在梓桐之上,而霍庭燎修为锐减,要想找到白姬就更难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霍庭燎咬了一口点心,此后便与胡映容讨教这秘方,如何能将这桂花糕做得这般精致好吃,最好能做出母亲的味道。
胡映容轻笑一声,安心看着面色微红的女儿。“这也简单,用心去做就是。我把配方写下来,到时候你带回去让底下人照着做就是。这丫头每次不高兴,我都会给她做桂花糕吃,吃完了甜食便什么事都没了。”
他一一记在心里,桌子底下那手,仍是握着她的柔荑不松开。
楚羽始终没吭声。若是挣扎,难免会让父母看出端倪。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实在不太雅观。
离开的时候,胡映容将打包好的桂花糕递给楚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指尖轻轻拂过女儿散乱的鬓发,眉目间满是不舍,“回去之后好好的过日子,这辈子能找个真心待你的不容易。”
“娘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楚羽纳闷。
胡映容无奈的笑了笑,“娘大病了一场,忽然间什么都想开了。走吧!”
楚羽颔首,辞别母家回霍家。
东平郡内似乎并无其他妖物,楚英失踪十有八九跟白姬有关。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白姬到底藏身何处呢?她带走楚英意欲何为?
“找不到白姬,就找不到楚英。”梓桐道。
楚羽进了霍家大门。与霍庭燎一道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各怀心事。
“找不到白姬,但未必找不到竹子精。”霍庭燎提了一句,“还记得扇娘是怎么灰飞烟灭的吗?”
眉睫微扬,楚羽当即明白过来,“是姑获?”
“竹子精吃了那么多人心,身上的戾气和怨气集结,所以放出姑获鸟也许会有所收获。”霍庭燎轻叹一声,“当然,这东平郡内怨气聚集的地方也不少,一一找过去所需费时,你当有这般心理准备。”
楚羽颔首,“我懂,不过有希望总聊胜于无望。”
姑获鸟飞出去的时候,楚羽眯了眯眸子,“姑获,就看你了。”能不能找到楚英,能不能解决这件事,就看楚英有没有这个命回来。
当楚英被丢在竹子精脚下之际,竹子精愣了半晌,然后咬牙切齿的望着白姬。“我要的是女儿心,不是这样污浊之人。”
“没有了狼妖,还有谁会替你去取女儿心?”白姬负手而立,“你要知道,拿住了这楚英,楚羽就不得不受制于你。”
她回头望着竹子精,“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利用楚英杀了楚羽,要么利用楚英换回你的扇娘。人我给你带来了,费了我不少气力,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的吧!你们都听命于我,但我这人惯有情分,所以主动权还是交还给你为好。”
“说得这般悦耳动听,也不过是想利用我对付楚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罢了!”竹子精也不是傻子,“不过你这个提议,我表示接受。”
扇娘被擒,竹子精已经没了退路。
“楚羽身边有只姑获鸟,所以她一定会找过来。”白姬提醒,“你自己早作准备!”
“你要去哪?”竹子精问。
白姬想了想,“我要去找人。只要找到了她,楚羽和霍庭燎之间的关系就会土崩瓦解,就会成为伤害对方的利刃。”
“有这样的人,你为何不早早的寻着?还等到今时今日?”竹子精自然不信。
白姬没有解释,只是冷了眉目,“你懂个屁!”音落,顿化白烟而去。“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楚羽很快就会来,他们人多势众,你根本不是对手。”
这不用白姬提醒,竹子精也很清楚,是以这会就把楚英带到了竹林里。这是她的本原地,昔年他死于竹林魂魄依附在竹丝扇上,得益于在竹中修得灵性。佐以人心达到速成的目的。
竹林就是他的地盘,是他所有的依靠,在这里他所有的能力都可以发挥到极致。
楚羽找了很多地方,跟着姑获鸟一路找到了竹林。
梓桐蹙眉,“是这儿吗?”
姑获鸟在半空徘徊不去,但也不知确切的位置,最后停落在楚羽身边。顿化人形。
“这片竹林……”楚羽蹙眉。
墩子瞧了半晌,“竹子长得很好,可惜不当吃!”
“就知道吃!”蛇君在渊翻个白眼,“这地方戾气很重,很显然是被人布了结界。一旦进入容易迷失方向,所以大家最好不要分开,免得被逐个击破。”
狐小步冷了眉目,“我在外头帮你们守着,免得到时候竹子精跑出来溜了。”
梓桐点点头,第一个进入。
楚羽跟在其后,墩子缩了缩身子,“这地方咋阴森森的,比俺那深山老林都要可怕嘞!”
“别说话!”楚羽道。
墩子颔首,缩着脑袋左顾右盼的,生怕突然窜出个大公鸡来,把自己吓死。
从他们踏入林子的那一瞬,竹子精便已经感知,此刻就在竹梢站着,瞧着底下那一帮人。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竹子精在找,可惜没有看到扇娘的踪影。
下一刻,竹子突然移动,如同一个囚笼将众人围困其中。竹子上密布术法,楚羽用手一碰,便觉得掌心刺痛,再当即“哎呦”叫了一声。
外头,竹子精冷飕飕的望着众人,“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
梓桐冷笑,“就这点道行还敢说这句话,岂不知地狱无门向你开,今日要死的是你。”冷剑出鞘,当下劈向竹栅栏。
然则奇怪的是,这竹子精道行不高,可这栅栏不知为何怎么都劈不断。
“这片竹林如今是我的心血所铸。我将自己的一切都融入了此处,你们想要对付我便没那么容易了。我与天地一处,你们能与天地为敌吗?”竹子精冷笑,一袭黄衣随风凛冽。
下一刻,她冷然凝着楚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只要我吃了你的心。我此后便再也无需躲在扇子里,我可以得到想要的自由。”
“你不要扇娘了吗?”楚羽问。
竹子精身形一震,“她会理解我的。”
“哼,自古男儿多薄情,亏扇娘还觉得愧疚,可这百来年替你杀了那么多人,该还的早就还清了。”楚羽深吸一口气。“扇娘死了,你就算得了自由也只是一人罢了!天地间,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扇娘。”
眉睫微沉,竹子精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只是愣了半晌似乎是在想什么。稍瞬,抬头望着楚羽,“那我就更得让你死,只有这样她的死才会有价值。”
“冥顽不灵!”在渊甩尾,和梓桐之力,预备冲破栅栏。
下一刻,楚羽一声喊,“住手!”
不远处的竹子上,悬着被五花大绑的楚英。楚英闭着眼睛。似乎被人施了法术,根本没有醒转的意思。
“再轻举妄动,我就先杀了你哥哥。我知道你们有能力冲破牢笼,就是不知道你们的速度,能不能比得上我呢?”竹子精笑着。
竹鞭从地下冒出来,快速纠缠着楚英,只要竹子精动动手指头,楚英就必死无疑。
“楚羽,你想清楚了。”竹子精冷笑,“楚家就这么一个独养儿子,若是没了你哥哥,你爹娘怕是要痛不欲生吧?你刚救回你娘,也不知有没有能力再救一救你哥哥的性命?”
“你不就是想吃了我吗?”楚羽上前,“我就在这里,你若有本事只管来取我性命!我且等着!”
梓桐挡在跟前,“夫人?”
“就凭这点道行还想吃了我,开什么玩笑?”楚羽不以为然。
竹鞭突然从底下冒出,直接将楚羽拖出了囚笼。竹子精的掌心已经落在了楚羽的心口,只需用力便能直取心脏,惊得蛇君厉喝,“丫头!”
然则下一刻,发出凄厉惨叫的却不是楚羽,而是竹子精。
发红发烫的掌心,有火苗窜起。
竹子,最忌火。
楚羽不紧不慢的从衣内襟中揭下一道符来,叉腰谩笑,“火烧竹子精,不知味道如何?会不会像竹筒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