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水汽迷了我的眼,他的眼眸我看的不太真切了,只感到脖子上面搭着的那双手,真的收紧了。
他一把将我往后推了下,我的背碰到墙壁,我忍不住痛哼了一声,他的手在用力扼住我的喉咙,我的喘息变得很困难。
我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我迷迷蒙蒙地想,算了,就这样被他杀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折磨……
眼前的光变得忽明忽灭,我的意识都有些涣散的时候,他一下子松了手。
我一下子剧烈地喘起来,这是身体的本能,就算我心里万念俱灰了,我的身体还是不想死。浴室里面的氧气稀薄,我咳嗽了两声,胸口都痛起来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这个时候反倒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我想,他要怎样都好,随他,是不是一切就能结束?
对我来说,现在我是死定了,只不过不知道是死在姜晓雪手里,尹正言手里,还是他手里,我是再三思量,才选了他。
死在唯一爱过的男人手里,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我一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就想活的轻松一些,最近这些日子,我太累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满脑子都在想如何解脱。
他一把拧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微微抬了头,凑过来,他的目光里面透着一股陌生的戾气。
“……真想死?”
我的呼吸还是紊乱的,一点儿也不想说话。
“死太便宜你了,”他冷哼一声,“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很粗暴,我痛的弓起身体来,难过的快要哭出来了。
他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我,用手捏得我下巴生疼,声音浑浊:“叫出来。”
我就真的叫出来了,只不过,是疼痛的呻吟。
男人似乎不太计较我是不是痛的死去活来,反倒是更加兴奋,他似乎就是喜欢看着我痛,我没有依附地被顶在墙壁,脸上有水,我不确定是自己的眼泪,还是花洒的水。
到最后,他放开我,冲干净自己的身体,用浴巾擦了擦,语气已经变得冷静:“夏涵,别再动那些小心思,你要不是自作聪明,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赤身裸体地缩在角落,抱紧自己,似乎也忘记了什么叫做羞耻,他关掉花洒的水,擦干自己身体之后,往我的方向走过来。
他朝着我伸出手,我不自觉地就躲了一下。
他面色一滞,收回了手,转身出浴室。
门被合上之前,我听到他最后一句话。
“你要是敢死,我很快就让夏晓妍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去陪你。”
————
叶修在当晚走出浴室之后,就离开了公寓,接下来的几天我也没有见过他,我一个人狠狠颓废了一把。
原本我破釜沉舟地想要知道我怎么样他才能满意,现在我明白到,绝不是我愿意做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床,伴或者我死了就能满足他,他只想折磨我。
我一直是个小人物,我承认我脑子确实不够聪明,什么阴谋诡计之类的,对我来说难度太高了,他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利用我。
麻烦的是,我还有个比我更没有脑子的妹妹。
几乎是走投无路,几天后,在我觉得腿伤稍微好一些的时候,我去找了晓妍一趟。
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在别墅的花园那边散步,说是孕妇必要的运动。
我跟她嘘寒问暖一会儿,然后硬着头皮把话题扯到正轨上:“最近叶修对你怎么样?”
“最近挺好,这几天每天都回来呢。”她一脸幸福的表情。
我有些懵,原来叶修这几天都回别墅这边了,这跟我想的不一样,我还以为晓妍依然是那个深宫怨妇,那我也比较好做她的思想工作。
我试探着问:“那……你不介意安萌的事情了?”
她正伸手摸一株冒的老高的花,侧过脸看了我一下,声音里面有一丝无可奈何:“安萌毕竟是安氏的千金,他们在商场上面有合作,我要是总拿这件事情烦他,会显得我很不近人情。”
我心底发笑,我还从来没发现我这个妹妹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善解人意了。
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可是就算这样,我也是你的姐姐啊,怎么就不能听我几句话?
我说:“其实我有见过安萌跟叶修在一起的时候,不像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她的动作停了一下。
我继续:“合作伙伴要手拉着手么?没这样的道理吧。”
她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低了头,我知道我的话起作用了,片刻,她再抬头的时候,眼眶*了泪水:“可是姐,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我看到她这模样,心底有些难过,但是这一次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回答她:“你可以离开叶修。”
我积极地跟她安排后路:“我现在手头存了一笔钱,虽然只有几十万,但是暂时够我们用了,我可以在别处租房子,离开A市会更好……你生孩子完全不成问题的,到时候,我还能出去工作,还可以……”
“姐,你为什么这样天真?”她的声音凉凉地传过来,“你以为人是只要活下去就好的吗?”
她的话像是凉水一样,泼灭了我所有的热情。
“我想要我跟孩子过好一点的生活,我不想成天都把生命浪费在那堆根本谈不上事业的工作上面,我更不想将来我的孩子跟我一样,我想要孩子起点高一些,有个有本事的爸爸,你难道就没办法理解吗?”她皱着眉头,伸手擦了一把脸,“姐,也许你是没什么上进心,过苦日子习惯了,但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住你租的那种房子,你看我现在住的地方,多漂亮,你知道我现在穿什么品牌的衣服吗,你以为几十万够我用多久?”
我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我觉得太陌生了,眼前这个人,是我的妹妹。
我从乡下第一次被接到镇子里面,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她永远过着比我优越的生活,并且,永远向往着物质更加优渥的生活。
鼠目寸光的我是不会明白的,从前我对得过且过的日子很满意,但是现在得过且过对我来说都成为奢求了。
我深吸口气,问:“那么,就都是钱的问题了?”
她摇摇头,眼神坚定:“我告诉过你,我爱叶修,我想过了,好歹他有心要远离安萌的,我会等,毕竟我怀着他的孩子,我对他来说才是特别的,不论在外面遇到什么样的女人,这里有我跟孩子在,都会是他的家。”
“可是叶修根本不爱你。”我被逼到绝路,近乎残忍的说出口:“你当初进远洲的时候,他就知道你是我妹妹,他跟我有私人过节,才会处心积虑地让你进入远洲,然后……”
“姐,”她打断我的话,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一愣,“什么?”
“我从前不觉得你是会在别人背地里嚼舌根,去破坏别人关系的人,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想要挑拨我跟叶修的关系,你有什么目的?”
我的心更凉了,她这是摆明不相信我。
我认真地解释着:“我说的都是真的,晓妍,我是你姐姐,是你亲姐姐啊,我会骗你?”
她盯着我,沉默一会儿,摇摇头:“叶修不是那样的人。”
“你哪里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几乎是咆哮着,将这句话吼了出来。
我认识叶修已经好些年,却到现在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年前骗我的感情,现在骗我做棋子。
冬日暖阳下的清风轻轻吹拂她的发丝,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冷,“姐,你不该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
我终于忍不住哑然失笑:“我?无理取闹?”
她蹙眉看着我。
“夏晓妍,你真该看看你现在是什么下贱的样子,为了个男人,连家人的话都听不进一句,那个男人给你什么了?不就一座别墅,你知不知道这种别墅他随手就能送人的?”我开始口不择言,“就凭你想跟安萌比?你以为你是谁?!”
我成功地戳到了她的痛点,她也开始尖锐地反驳:“那你呢?你凭什么跟我说教,你不看看你现在混的是什么样子?前一段时间还被抓进拘留所,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在远洲的同事也听到过关于你的传言吧,说你在产品部,当过尹正言的情人,被人强暴过,还做走私!我都不敢跟家里人说你混成这样,爸妈身体不好,要是听到了,不得气死?人家说长女为母,该照顾着小的,可是姐,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来挑拨我跟我男人的关系?”
她虽然生气,一席话却说得冷静,感情这些话在她心底已经憋了许久,我咬咬牙,刚想再说什么,她又率先开口:“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呵呵……”此时此刻,我倒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只剩下冷笑。
女人真是愚蠢,一旦陷入恋爱,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我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迷恋叶修而失去头脑的女人,突然意识到,现在我跟她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她声音刻板,近乎刁钻地问我:“我给你个机会,你说的那些事情,你敢跟叶修当面对质吗?”
当面对质?
我想起叶修说所有人都向着他那一刻的得意表情,颓丧地低了头。
就算当面说也没有用,他不会承认的。
我闭了一下眼睛,再张开,已经死了心,我说:“夏晓妍,那我不管你了。”
她白了我一眼,回:“用不着你管。”
“好。”
我觉得无比心寒,我所受的那些委屈,似乎都是没有必要的,我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招惹姜晓雪跟尹正言这样的危险人物?
我可以走上正轨的,我可以活的更好的,只要没有夏晓妍这个拖油瓶,我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就让她跟叶修继续吧,凭她这智商,被叶修玩死都不足惜。
我最后看一眼她,她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我离开了别墅。
第二天我去看了左佳明一趟,正碰上左佳明出院的日子,我就帮忙收拾了一下东西,送他回家。
在我死气沉沉的生活里面,唯一能够让人觉得安慰的就是结识了左佳明这个朋友,这几天他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他一直以为我是因为计划失败了而消沉,却不知道我身上背负的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沉重。
我为叶修工作,监视尹正言,这些都不能让他知道。
————
我跟左佳明回到他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房子有些冷清,我简单地做了蛋炒饭,端上餐桌,左佳明看到,眼睛亮了亮。
左佳明做饭其实不错,我有一种班门弄斧的感觉。
他尝了尝,朝着我竖起大拇指,“好吃。”
我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说了一句:“你是第三个给我做饭的女人。”
我甩了个白眼给他,坐下开始吃自己的饭,一边说了句:“像你这种小白脸,身边应该也不缺姑娘。”
他一下子苦了脸,“你理解错了,第一个给我做饭的是我妈,第二个是我妹妹,”接着又解释:“我们做刑警的,大都没什么好的女人缘,我从前有过一个女朋友,自打我一次去缉毒组帮忙然后被人家拿散弹枪在肩头开了个洞之后,就分手了,还没来记得给我做饭呢。”
听起来还真心酸,我有些同情地道:“那你没想过换工作?或者做文书方面的,就不出外勤了?”
他埋头吃饭,嘴巴里面含混不清地说:“你不明白,亲手给这些社会蛀虫戴上手铐,押送到监狱的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有些讪然:“哦对,你还亲手给我戴过手铐,把我押送到拘留所。”
他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急急地说:“那是意外!”
他一下子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也算社会蛀虫,我还为尹正言工作。”我漫不经心地说。
他放下碗,脸色有些严肃:“可是,我知道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我专注地夹菜,没抬头,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左佳明,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了,我不站在任何人那一边,要是有,也是我自己这一边。”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那要不要现在站到我这边来?”
我的动作停了一下。
良久,我有些艰涩地说:“左佳明,我可能要离开A市了。”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突然要走?”
“现在我是姜晓雪的眼中钉,继续留在这里,对我没好处。”
事实上,不光姜晓雪,叶修也将我视为眼中钉,尹正言不知道我监视他,则是个不*,我在这里,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
他的眼神有些失落,“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慰着他:“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再说,谁也没有义务要去保护谁,我真的很感激你。”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可是,你离开A市,要去哪里呢?事已至此,不是换个城市就能解决问题的,姜晓雪对你那么执着,还会找到你的。”
我想了想,“那我就一直逃,反正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那么讨厌这座城市?”
我摇摇头,“只是想换环境而已。”
“可我不想你走。”
他突然的一句,让我愣了神。
我抬头,他正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眸中有流转的光,我读不懂那是什么情绪。
我做了个深呼吸,说:“你是不是因为尹正言?”
他一怔。
“我看见过你墙上贴的那些东西,你应该在调查尹正言,对吧?现在尹正言还算相信我,所以你想要我帮你?”
我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
他的唇动了动,“不仅如此……夏涵,不单单是你想的那样。”
我骤然冷了声,“那就是说,也不能排除我想的是对的。”
“我的确是希望你能够帮我,但是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就算你不是尹正言的特助,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留在这里,留在我还能看得见的地方。”他顿了顿,补充:“看不到你,我觉得心慌。”
“慌什么?”
“会觉得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承担着痛苦,一个人哭……”他放下筷子,深沉地凝视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那次晚宴上,别人都谈笑风生或者跳舞,你被姜晓雪欺负,不但挨打还被剪了头发,然后一个人在角落喝的烂醉,我一找到你的时候你就扑在我怀里哭。”
我觉得脸有些发烧,别过了头。
“那是我第一次,利用你被欺负这件事大做文章地骗了搜查令,我本来很得意自己的计谋,但是看到你哭成那样的时候,我真的一点儿成就感也没了。”
他平静的叙说,让我觉得这好像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可其实,我们认识了也才没多久。
“当时我就想,我该保护你的,现在我的想法没有变,不论帮不帮我,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我希望你过得幸福,不要再一个人哭。”
纵然是这些很煽情的话,从左佳明嘴里说出来,也显得一本正经,我听着,忍不住就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会心疼我了。
我赶紧往嘴里扒拉米饭,只想结束这场对话,“快吃吧,饭要凉了。”
他于是没有再说话。
吃过饭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夜色,有些惆怅。
不想再回到叶修的那栋公寓里面去了,虽然我觉得叶修应该不会回去,可是那里冷冷清清,对比我现在凄惨的模样,让我觉得更加难过。
我问左佳明:“我能在这里借宿一个晚上吗?”
他微微一笑,很快点头,“没问题。”
他很热心地给我拿来了新的床单要换,才刚跪在床上铺开,自己的表情先变得龇牙咧嘴。
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动作稍微一大就会扯到伤口,我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走过去从他手里扯床单,“我来吧,你这个伤员,还是坐到一边去。”
他气鼓鼓地看着我,“我能行!”
男人较真起来的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他跟我僵持着,都不肯松开床单。
我稍微用了些力气,拉了一下,他立刻就扶着腰,痛吟一声。
我紧张起来,手刚刚放松了一点,他趁机一拉,我被拽着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他一把揽住我的腰,两个人一下子倒在床上。
我们两个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转过脸看天花板,说:“你居然敢骗我,我还以为你真的疼……”
我没说完,眼前暗了暗,灯光被遮掉了一大片,是男人伟岸的肩挡住了,他在我上面,低头看着我。
他的手还在我腰间,这个姿势暧昧至极,我有些紧张起来。
我不自在地别过脸,“该起来了。”
他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低头靠近我,我心跳一下子加快。
他现在是伤员,而且是为我受伤,我不能动真格的反抗他。
所幸,他凑近了只是用额头轻轻挨着我,呼吸轻轻浅浅地敲在我耳畔,“夏涵,不要走,好吗?”
他的声音特别温柔,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床头,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突然震动起来。
气氛有些尴尬,他微微起身,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看了一眼,是詹云哲的电话。
詹云哲才不会随便打我的电话,每次找我,一定是叶修有事,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再跟叶修有任何牵扯,我把左佳明递过来的手机推了回去。
我小声说:“你接,说我不在。”
他问:“是骚扰你的男人?”
我懒得跟他解释,干脆点点头,任由他误会。
他按下接通,因为距离近,我清楚听见电话那头传过来的低沉男声——那不是詹云哲,是叶修的声音。
左佳明看了我一眼,对着电话那头说:“夏涵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因为她在我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