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耀阳从“沁心雅园”开车出来的时候,浓眉深锁。胸口到现在仍然有些钝痛,想到爷爷的威胁,全家人的反对,所有人都当他是昏了头。
曲母在副驾驶座上出声:“耀阳,妈妈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总不容易,可是你一直都是妈妈最值得骄傲的儿子,若不到万不得已,妈妈今天也不会这样对你,你该知道,我对你,是多么的用心良苦。你跟子恒还有婉婉都不同,只有你,是你陪着妈妈走过那段最艰苦难熬的岁月,所以你最应该懂我。”
“妈,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那段不堪的往事,他被当做私生子,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被其他有爸的孩子打的日子,他是再不想回头了。
曲母抹了一把眼泪,点头,“我知道,妈在你的眼里有时候就是一个不讲道理,凡事都自私自利的女人。可是,妈到今天仍然可以坦坦荡荡的说,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爸爸,都是你爸爸对不起我!”
“关于付珏婷的事情……妈,对不起。”
曲母开始冷笑,“你爸同那女人的奸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不是当初子恒喝醉了酒,不小心把她那个刚上大学的弟弟撞成植物人,你们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发现她的存在。”
曲母说得咬牙切齿,尤其是每当她想起付珏婷那张永远洋溢着年轻和漂亮的容颜晃过自己眼前时,她都会恍惚地想起多年以前的自己,也曾有过那张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想要,就一定会费心得到的容颜。
可是这付珏婷当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当年,直接参与子恒撞车伤人事件的,就是曲耀阳和曲臣羽。曲耀阳在处理整件事情的过程中,无意发现了付珏婷与曲市长的关系。
那时候,付珏婷的亲弟弟被人撞进医院,而肇事者撞了人后便扬长而去。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要求助的人,就是曲市长,却万万没料到,不小心撞伤她弟弟的就是曲市长的儿子。
曲耀阳至今仍然记得那个深夜,一脸凝重的曲市长把自己叫到书房里,十分婉转地向他陈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并请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子恒脱罪,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瞒住付家,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以免背后衍生出更加难以收拾的局面。
他那时候,看得出曲市长一方面担心子恒因为此事而获罪、毁了前程,另外一方面,却更加害怕因为不当处理该事,而导致付珏婷与他撕破脸皮,从而拉扯住他的官位,用生活作风不当等问题要挟他,成为他事业上的绊脚石。
为了维护家族荣誉,也为了维护曲母这么多年在人前人后的尊严,那时候,作为这个家的儿子,独当一面的长子,他不得不,义无返顾做了很多错的事。
就像他的人生,前半部分稀里糊涂过来了,后半部分,他至少是想,为自己真正再活一次。
“妈,我已经找人把付珏婷送到外地了,这么多年来,爸爸为了避嫌,也已经没有再与她来往,这点你可以放心。”
“放心?我怎么能够放心?”曲母笑得凄凉,“当年裴淼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子恒肇事的那家女子会是你爸爸的情人,还有咱们家这么多的秘密,她当年为了跟你离婚,就是用这些事来要挟我们。耀阳,你该知道在政治这条道路上走着的人,名誉和生活作风,搞不好就会要人命。”
“这件事我已经同您解释过,不怪她,当年是我的原因。”
“可是裴淼心这女人要不得。”曲母连番摇头,“她虽然未必知道付珏婷这个名字,可是她对当年的事情实在是太清楚了。前段爆出的那些不雅视频,牵连出了那么多官员,你爸若是没做亏心事,他何至于会害怕成那样,非要你同聂部长家联姻,用聂家的权势去保他自己?付珏婷就像是他的定时炸弹,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咱们全家都害了。”
“爸爸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既是他做过的事情,就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就像我,曾经做错的事、错过的人,都只能弥补。还有,妈,如果您跟爸生活在一起不开心,那不如……”
“可是他与你不同。耀阳,妈妈在这里很明白的告诉你,我跟你爸爸两个人就算私底下再不和,我们这辈子都不会离婚。因为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他们的很多东西都是绑定在一起的,包括利益,包括名誉。我可以容忍他的欺骗和不忠,他也可以容忍我的痛恨和不耐,那是因为我们的婚姻关系比谁都要牢固,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我们必须在一起。”
曲耀阳摇头,“也许在您看来,婚姻是基于两个人利益或名誉的结合,可是在我看来不是。我要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原因就只能有一个——我爱她,并且想要同她在一起。我不希望自己的下半生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曲母似乎为着这话微微一动,转头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冷冷一笑,道:“是啊!曾几何时,我们都对爱情抱有这样那样的幻想。可是,你相信妈妈,不只咱们家不会同意你们两的事情,就连这个社会、这个世俗,他们都会觉得你们两人恶心。同一个女人在两兄弟之间嫁来嫁去,他们就只会觉得你们这段感情恶心,觉得裴淼心恶心。”
曲母的话一针见血,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瞬间划破他的心口,令他鲜血直流。
曲耀阳抿着唇没说话,那阵没来由的寒意与痛楚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昏,尤其是脸颊上先前被爷爷扇过的巴掌,隐隐作疼。
曲母老泪纵横地看着他道:“所以,耀阳,妈妈知道你爱那个女人,可是,婚姻有时候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曲耀阳心情沉重,老半天没说上一句话。
等到车在山脚下左拐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街边甜品店里的几个人。
裴淼心俨然被那两个男人纠缠得有些烦了,皱眉想到街边打车,可总还是有人追上来。
他听不清楚她站在路边同他们说了些什么,却能清楚看见那两个男人的容颜。
其中一个是翟俊楠,他们多曾在一起玩,另外一个,却是多年未见的易琛——他只记得当年这男人也曾追求过裴淼心,并且不只一次地在他家门口出现。
突然就踩了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曲母不明白儿子到底是怎么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时,勾了下唇角,说:“你看,裴淼心今年有多大?还不到26岁吧!看那两个男人的年纪,最多30,可是你呢,耀阳?如果妈妈没记错的话,你可比裴淼心大十岁啊!她还有几年青春,她还玩得起,可是你不一样。三年一个代沟,你怎么敢保证你一定知道她在想什么啊?”
曲母的话是在间接告诉他,他同裴淼心不合适。不只是年龄,还有心理。
裴淼心叫他大叔,这两个字一点没错,他比她远远大了十岁,她是该唤他一声“叔”。
从前他没觉得自己已经爱上她的时候,一直都在拿年龄做借口,说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而他不喜欢她那样的。
可是现如今,他越觉得自己喜欢她,越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比她大那么多的事实。
现在同她站在一起的两个男人,随便一个都比他要年轻,随便一个都有资本站在她旁边,也随便一个,都比他跟她要合适——这种糟糕的感觉让他的心情一直往谷底沉。
“好好看看吧!你拿不住她的,耀阳。裴淼心还年轻,她的人生还有可能,可是你呢?你已经玩不起了。”
曲母说完话,径自打开车门,站在路边,给曲家的司机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接她。
另外一边,易琛暴怒要动手打人,裴淼心赶忙将他的手臂一抓,“易琛,算了!”
翟俊楠冷笑,“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要你插手管什么事情!”
两个人作势动起手来,裴淼心简直要气疯,用力将这两人一推,“你们有完没完!全都喝高了发疯吧!在这自娱自乐什么玩意啊!”
她气急暴怒,那一下急推,差点没把两个身高体壮的男人推个踉跄。
二人惊愕不已,裴淼心已经愤愤将搭在肩上的西装外套往易琛一丢,“这都几点了还不睡觉,在这瞎闹个屁啊!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
翟俊楠老半天没回过神来,“淼心……”
“滚!别再在我面前说胡话了,翟俊楠我只当你是朋友,如果你再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咱们以后就别做朋友了!”
易琛冷眸望了眼尴尬定在原地的翟俊楠,拿过自己的西装外套就去拉裴淼心,“走吧!我送你……”
“还有你也一样,我用不着谁送,我也不是谁想怎样安排就能随意安排的女人!我有两个孩子,我也有自己想要好好疼爱的家人,所以我不会再嫁给任何人了,也请你们别再纠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