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深爱才会越是难以忘记
丢下这话,许墨笙便低下头,看着自个儿怀里的苏凉。
“凉凉,我们进屋去吧!奶奶那边还等着我们呢!”
苏凉没有去看裴聿的脸,移开目光点了点头,现在这个时候,恐怕里头的许老夫人更让人难以应对。
得到了她的应许,他带着她扎过身向屋里走去,然而,没走几步,后头便传来了男人低沉到略显有些嘶哑的声音。
“苏凉……旆”
万分沉重的一声呼喊,却是没了下文,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再也说不出话来一般。
苏凉没有回过头,身旁的男人瞥了她一眼,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虽低,但是有着说不出的坚定窠。
“我们走吧!”
许墨笙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杵在原地的男人,裴聿的目光死死地落在苏凉的身上,似乎是在期待她能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他略带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旁边的罗颐柳身上,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跟苏凉说了一声“稍等”。
他迈开脚步走到罗颐柳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我听说,前些天睿睿承蒙你‘照顾’了?”
罗颐柳瞪大了眼,刚想要说些什么,便被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惊住。
然而,他眼底的那抹光很快便消失了,甚至快得仿如错觉。
“按道理说,我应该跟你说一声多谢,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下次千万不要做出同样的事情哦!以前,我还没回来x市,凉凉她孤儿寡母的才会被人欺负,但现在我回来,可不容许别人在我的眼皮底下随意欺负我的老婆,这毕竟是关系到一个男人的尊严,我想你应该会懂吧?裴夫人。”
他这话虽然表面上是对罗颐柳说的,可说话的过程中双眸不时会瞟向一旁僵直身子的伊可韵,犹如,是在提醒着什么。
伊可韵的脸煞白,身躯在轻微发抖。
许墨笙说完这一番话,便又走到了裴聿的面前。
他的双手插在裤袋里,双眸与他直视。
“裴先生,听闻睿睿昨晚是在你那里过夜的?真是太麻烦你了,我的儿子应该没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睿睿这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有时候连我这个老爸都收拾不了他,就惟有他妈妈才能管得住他呢!”
他如愿地看见裴聿脸上仅剩的淡定彻底破碎,许墨笙这才满意地走回苏凉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
“老婆,我们走吧!”
苏凉跟随着他的脚步一齐向内屋走去,直到走了进去,这才觉得那一直投驻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终于消散。
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抬眸看着身旁这个痞里痞气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睿睿的事?”
“你是指他没在你身边三天的事,还是他在你舅舅家院子里被掳走的事?”
许墨笙的声音轻快,甚至从他面靥上丝毫看不见生气的痕迹,然而,跟他相处了五年之久的苏凉却知道,他愈是笑得不经意,便代表着他愈是生气。
她微微低下了头,在这件事情上,到底是她理亏了。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睿睿。”
“凉凉,我没在责怪你没保护好睿睿,我是在气你不告诉我。”
许墨笙收回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满脸认真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这件事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我好歹身为一个男人,难道连一些紧急的突生状况都处理不好么?那样的话,我还算是一个男人?”
苏凉不说话。
他抬起手腕,帮她拿开粘在额头上的碎发。
“睿睿现在在那个男人那里,虽然我可以亲自去带回,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亲自去把睿睿接回来。”
“我会的。”
苏凉轻声承诺,许墨笙静默地望了她一会儿,这才叹了一口气。
“走吧!里面的老女人才是最难应付的。”
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对了,你哥已经跟着我一块回来了,估摸现在可能回宅子去了吧?他那个跟你同父异母的蛮横妹妹不会在么?那女人闹出的事,都传到国外去了,想必你哥是赶着回去收拾她吧?”
听他这么一说,苏凉难免连忙移开目光,苏穆弈也回来了,要是被他知道是她故意误导苏鸾的,恐怕下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她了吧?
其实,也不算是误导,她那时候不过是在说实话罢了。
两人齐步走上了二楼的会客厅,当那一扇门打开,里头的仗势让许墨笙不由得挑了挑眉。
许老夫人就坐在首位上,她的旁边一如既往地站着她最疼爱的孙子尹泽铭,而父亲许靖则是站在了另一边,妹妹许莘坐在角落里,见他们进来连忙对他们挤眉弄眼的,示意他们呆会儿皮要绷紧一点。
许墨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才跟苏凉一起走了进去。
然而,他们还没坐下,许老夫人便发话了。
“阿靖说,你们是在五年前登记结婚的?为什么要隐瞒五年!”
许墨笙下意识地将苏凉护在身后,早在之前他们两人就达成了共识,许老夫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必须由他这个孙子才能应付。
“奶奶,我能不隐瞒五年吗?你忘了当年你让我到国外去扩展公司业务吗?我跟苏凉是在离开x市前去登记的,登记了以后就上飞机了,那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来得及告知奶奶你?”
“借口!”
许老夫人明显不这么认为。
“这些年虽然你从没踏上x市,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周都会跟莘儿视讯吗?你多的是机会说,但偏偏你却选择了隐瞒!”
许墨笙一阵无语,他就说了嘛,这人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明明每次跟许莘视讯都是隐蔽进性,但终究还是逃不出许老夫人的法眼。
“好吧,我承认我是怕您老知道了以后就不允许,所以我就打算先斩后奏了。”
“你终于说了实话!”
许老夫人狠狠地敲打着拐杖,面色难看。
“你明明知道我白允许你竟还这么做!墨笙,就算是在这个时候,我也还是那句话,我绝不允许!”
许墨笙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他忽地笑了起来。
“奶奶,现在的情况可不是您说不允许就不允许的哦!除非,你想要我儿子你的曾孙没有妈妈。”
许老夫人一怔,随后双眸不由得睁大,就连拄着拐杖的手也微微发抖。
“你……你说什么?曾孙?!”
就连旁边的尹泽铭也一脸的吃惊。
“大哥,你有儿子了?”
许墨笙看着面不改容的许靖和诧异的许莘,其实这事就只有许靖一人知道。
他点了点头,与苏凉对视一笑。
“我儿子,睿睿已经四岁了。”
“快!”许老夫人道,“快把我的曾孙带来,我要见他!”
“奶奶,你别急。”
许墨笙笑着,脸容一贯的淡然。
“睿睿我改天再带来见你,今天可是别人的好日子,总不能占了别人的风光吧?”
他虽嘴上这么说,但事实上,却是已经占了。
许老夫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但是,她的面容上仍然带着一丝明显的激动。
“对了,今天是可韵的日子呢……”
说着,她欲言又止地望着苏凉,虽然知道自己有了曾孙,但这个女人她还是头一回见,心里怎么都无法立即接受。
许墨笙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开口道:
“奶奶,凉凉她是我孩子的妈,也等同于是我们许家的一份子。说起来,你孙子我总算安分下来心甘情愿被一个女人绑定终生了,难道你就不会觉得高兴吗?”
许老夫人沉默了下来,她不时抬眸看着不发一言的苏凉,心里其实也明白,许墨笙说的是实话。
自从当年的事后,这孙子便到处招花惹草,整天如同纨绔子弟般玩乐。她是看不过眼了,这才会将许墨笙流放在外。
如今,许墨笙娶了妻子生了儿子,总算是安分了下来。虽然,这女人并非她理想的孙媳妇。但依照许墨笙过去的声名狼籍,恐怕也没多少女人愿意嫁吧?
如此想来,她便想通了不少。
她拄着拐杖,神色比方才严肃了不少。
“可韵的双亲已经过世,她仅剩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就只有同母异父的哥哥泽铭。而泽铭虽然从母姓,但好歹是我们许家的孙子……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可韵纳入我们许家。”
她顿了顿,望了一眼尹泽铭。
“可韵的父亲生前留下了一笔遗产,由于她父亲只有她一个女人,那遗产便尽数都留给了她……”
许老夫人说了很多,也没再忌讳在场的苏凉,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苏凉在一旁听着,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慢慢地攥成了拳头。
伊可韵是得天独厚的。
她虽过去过着没有父母得养在裴家的日子,可她的父亲,却是日本当地有名的富豪。伊可韵的母亲与伊可韵的父亲离婚后回到x市,却不料,半途的时候与伊可韵失散,这才导致当时年幼无知的伊可韵被送去了孤儿院。
后来,伊可韵的母亲暗地里跟了许靖,彼时,许靖的原配刚怀上许墨笙,五个月后,伊可韵的母亲怀了尹泽铭。
这便导使了尹泽铭从一开始便是随了母姓而没从父姓。
尹泽铭是在许靖原配产下许莘后不久才被带进许家的,许靖原配在生下许莘后受寒,终究还是没能熬过那一年的冬天,而许靖在妻子去世后三个月,曾想要将伊可韵的母亲迎进门,当时,伊可韵的母亲尹静怀了许靖的第二个孩子,然而,却在生产时由于难产,与腹中的孩子一同去了。
因此,被带进许家家门的,就只有尹泽铭一人。
尹泽铭自小就嘴巴很甜,相对长孙许墨笙来说,尹泽铭这个情/妇生的孩子更得她的宠,也由于这样,尹泽铭被带进许家后不久,便被许老夫人放在了身边,亲自抚养。
他与许靖的关系相对来说比较疏远,反倒是与许老夫人极为亲昵。
这些事,早在回来之前许墨笙就告诉她了,但这番从许老夫人的口中听来,还是听出了几分偏爱的味道。
她抬眸看着身侧的男人,许墨笙一脸的淡漠,似乎,从不在乎奶奶从小就偏爱尹泽铭,这个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苏凉突然想起,他曾经跟自己说过,其实她比自己要幸福得多。苏天钊在世的时候,总是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而他,却是许家流放在外的人,父亲许靖性子冷淡,唯一与他关系好的,就只有同母所出的亲妹妹,许莘。
她敛去思绪,许老夫人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以后,便与尹泽铭一同离去了。她望着两人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蹙在了一起。
“皱着眉头干什么?难看死了!”
一只大掌伸至了她的面前,帮她揉去了眉间的皱痕。她仰起头,这个男人,脸上总是挂着无所谓的笑,她却明白,他从来都是把心事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其中,也包括她。
两人尾随着准备下楼,许靖却在此时唤了一声,许墨笙没了法子,惟有叮嘱了几句,就与许靖一块离开。
许莘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
“你是我大哥的老婆,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大嫂?”
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年,许莘早就没了当时的情感,就连看着她的目光也不像以前那般带着恨意。
或者,这也是一桩好事。
苏凉笑了笑,眉宇微弯。
“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别唤什么大嫂了,我不太习惯。”
“不行不行,”她连忙摆手,“你的的确确是我的大嫂,要是我无礼地直呼你的名字,改明儿我大哥该抽我了。”
许莘与她一起向楼梯走去,半途中,她还一味的感叹。
“真想不到啊,五年前,我那么恨你,五年后,你却摇身一变成为了我的嫂子。”
其实,别说是她了,就连苏凉自己也想不到最后会变成这样。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幕,她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想,当时的自己,是否太过冲动了。
她斜睨了一眼许莘,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那么,你……现在还恨我吗?”
许莘停下了脚步,她沉默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会恨你?那个时候,我明知道那个人的心里只有你,是我不自量力,所以才会试图去争取些什么。不过事实证明了,不属于我的,终究还是不会属于我,不管过了多久,还是我花费了多大的工夫,最后的结果都会一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几乎是没有什么起伏的,但敏感如苏凉,还是隐约听出了她话中不易察觉的抖意。
她偷偷地瞟了她一眼,五年了,她……还是没放下吗?
经历过那样的痛苦伤害,如果真还惦记着,难免会有犯贱的嫌弃。但若是真心爱过,放下,又谈何容易?
或许,越是深爱,才会越是难以忘记。
是否,直到死亡才能真正地遗忘呢……这,到底是无从得知了。
许莘很快便敛去了所有的思绪,换上了一种轻快的表情。
“对了,嫂嫂你是怎么认识我大哥的?”
苏凉一愣,有些目光闪烁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其实,这还真与你有关……”
要她怎么说得出口,那个时候泠于晨与许莘的婚礼无疾而终后不久,那个男人便气势汹汹地跑来想要替妹妹找她“算帐”?
许墨笙很疼爱许莘这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