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张士诚本名)英雄!怎地却学那妇人行径?’得知张士诚方才举动后,与其刚一见面;李伯昇便冲口而出。‘唉,眼下我国破家亡。却也不得不心灰意冷。’望着李伯昇热烈殷切的目光,冷冷应声的张士诚根本无动于衷。‘九四英雄了得!难道就如此听之任之?’见状,心中大急的李伯昇不觉中便带出了几分哭腔。
‘即便如此!却又徒之奈何?’随口应声的张士诚冰冷语调丝毫未减。‘以眼下情形来看,你只需假托为保全百姓请降;应当不失万户侯之职!日后东山再起犹未可知。’步步紧逼的李伯昇仍不死心。‘难得伯昇还为我如此费心!……’望着其真切号哭的神情,张士诚面上喜色一闪而逝后却悠然说道‘我原本就是一介布衣,此前虽然稍有根基;却也不过是手气顺时多赢了一些!既是由别人手中得来,失去又与我何干?’言毕,当即便背身掩面再不多说。
太湖浩瀚,一叶小舟,横卧于舟中的张士诚落寞孤绝。是嗬!自从割据建国以来,虽然殚精竭虑;也数度称王。可如今得到了民心,却失去了江山;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上天着实不公啊…..心念及此,愤懑之余;任那徐达、常遇春亲自送来吃喝,张士诚却也无心理睬视若罔闻。
‘若论雄才大略!当今天下,还是朱元璋眼光更远一些’看张士诚完全一副心如死灰的神情,李伯昇心道。风劲舟轻,很快抵达了龙湾后;得知举城来投的张士诚途中竟然粒米未食,朱元璋当即便命人设下了酒宴亲自前去洗尘迎接。
席间再说起话来,眼见张士诚已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朱元璋却也以礼相待,并未对其稍加看管。哪成想!一场把酒言欢的酒宴散罢,就在众人早已酣然入睡之时,独处驿馆的张士诚却还是心潮起伏久久无法释怀。
是嗬!想当年张士诚以十八条扁担反元,那是何等英雄豪气?割据州府,自立称雄,又是何等威风了得?后来虽然成就了大事,但是有多少家乡子弟赔上了性命?又有多少人埋骨他乡?可如今不但至亲骨肉客死异乡,既是连自己也要对一个后生晚辈惟命是从!半生经历,何其可笑?!简直就是一场大梦啊!念及此处,张士诚立时就感觉一切如梦似幻俱都化作了泡影…..可心念刚起,随即便又有一个念头掠过了心头。
‘若抛开那些惨痛代价不算,当年之所以起兵举事;率先挑头的李伯昇可说是居功至伟!但成就了大事后,此人却一味任劳任怨,对往日功劳只字不提;如此贴心之人可说是古之少有!既是到了今天,他还在联络同乡故旧为我着想;此人这般仁义,我又岂能连累他事发兵败,乃至遭到灭门……
‘不错!只要我尚在人世,其定然不会死心。’一番思忖下来,末了张士诚喃喃自语了一句后;再想起西吴兵锋势不可挡的情形,遂当即便扯破床单引颈挂上了房梁。‘轰隆隆’‘咔嚓!’这一刻,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山河变色的同时;不但江河呜咽,既是连迅疾强劲的 北风也陡然放缓无力地为这位英雄人物吟唱着最后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