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七章

舆论持续发酵,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顾祉的团队正面发声时,安若选择让他在国内最火的一档直播电视访谈节目上露面。

针对主持人绵里藏针的提问,顾祉没有正面回应是与非的问题, 而是首次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还记得小时候上语文课, 老师让我们用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家庭, 同学们都用了一些很美好的字眼, 诸如‘幸福’‘温暖’‘和谐’之类的, 而我却缩着头,不敢参与讨论,老师以为我是紧张, 鼓励我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同学们也给我掌声, 后来, 在众目睽睽下, 我终于说出了两个字——不堪,满座哗然……”

“他们大概不能理解, 一个小孩内心怎么会有这么阴暗的想法,可是我一点也没夸张。我的父母在我八岁的时候离异了,原因是我父亲出轨,小三直接大着肚子找上门来闹事,母亲因为父亲的背叛, 对我产生了心结, 不肯要我, 法院便将我判给了父亲。父亲生性懦弱, 而继母强势, 独断专行,前妻的儿子, 不用我说大家应该也能想象到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人究竟为什么而存在?这是我以前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不被需要,没有人爱,活着就像累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要承受这些。我成年后,继母不想再多出一分钱供养我这个拖油瓶,于是高中毕业那天,我就被一扇铁门拦在了家门外。我害怕极了,在外面不停叫门,而我的父亲无动于衷,邻居看我可怜,收留了我一晚。第二天继母出去买菜,父亲才出来见我,我永远忘不了当时那个场景,我以为他是要接我回家,结果他只塞给我几件衣服和300块钱,对我说了三个字——‘你走吧’……满心欢喜变成了晴天霹雳……真的,别人想起家人都会觉得温暖,而我能想起来的却都是伤害,或许这就是命……从那一天起,我就当自己是个孤儿,孑然一身地来到帝都闯荡。”

“说出来其实挺丢脸的,大多数人踏入这一行都是因为怀揣着明星梦,我却是因为包吃包住的福利,才报名参加RSE练习生的选拔,没想到能一路过关斩将到最后……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多人都说我是走了狗屎运,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因为我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我很感谢我的粉丝,是他们让我体会到了被爱和被珍惜的滋味,这次我被全网黑,他们也没有抛弃我,还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信任我,如果非要说我幸运,那我的幸运大概就是拥有了这群小纸鹤……”

顾祉娓娓诉说着自己的真情实感,没有刻意渲染悲戚,也不曾义愤填膺地控诉,偶尔有情绪展露,也都保持在一个平和的度,仿佛经历这些苦难的不是他。但恰恰是这样的云淡风轻,才更让人心疼。

其实当得知顾祉要在节目上讲身世时,团队众人都捏了把汗,毕竟这段阴郁的过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如此兵行险着,自曝其短,万一不能获得舆论的同情,无异于雪上加霜,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但安女王笃定这步险棋一定会胜,他们也只能将担忧吞进肚子里,实时监控着网上的舆论。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期节目播出后反响巨大,迅速占领了热搜榜的榜首,各大媒体争先恐后地报道了这一惊天逆转,网上关于孰是孰非的讨论愈发激烈,先前单方面指责顾祉不孝的声音渐渐出现两极分化,同情他的有如:

“嘤嘤,看哭了……这对/狗/男/女简直不配为人父母,心疼这小帅哥……”

“同看哭,太虐了,好想抱抱他……”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摆明了是那小三儿看小顾火了,才死乞白赖地来倒贴啊,结果敲诈不成,就倒打一耙……做人/贱/到这种程度真的可以去死了!”

……

但仍有一部分人不买账: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演苦情戏?不好意思,演技拙劣,实在无法入戏……”

“呵呵,某些人就狡辩吧,装可怜洗白的套路谁不会啊!坐等打脸!”

……

正反两方各执己见,撕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掐架止于一些媒体自发前往顾祉的家乡采访,从街坊四邻那挖掘出的新料。

众人提起顾祉的继母张艳梅多是鄙夷,说到顾祉却是赞叹和唏嘘——

“张艳梅在我们这儿出了名的不要脸,破坏别人家庭,小三上位,为人也尖酸刻薄,对小祉这孩子非打即骂,光我都撞见过好几次。前两年那孩子刚满18岁就被赶出了家门,我还收留了他一晚,小小年纪爹不疼娘不爱的,真是可怜……”

“老顾?他没病啊,身体好得很,他赌/瘾重,一天到晚待在麻将馆,你们现在去说不定还能撞见他呢!”

“小祉这孩子可有礼貌了,每次看到我们这群长辈都会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模样也生得俊俏,翻遍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个,看着就招人喜欢。对了,前两天我还在电视上看到他了,演的那部电视剧叫啥名儿来着?他当明星了是吗,啧啧,真为我们这小地方长脸!”

……

在街坊邻里的众口一词中,事实真相不言而喻,顾祉在节目中说的话没掺半点假,他蒙受的不白之冤彻底洗清,连带着之前“整容”“耍大牌”“有后台”的所谓黑料都不攻自破。

现在舆论风向完全倒向顾祉,偶有不和谐的声音,立即会被千夫所指,一句话就可以堵回去:“这么温柔懂事、坚强不屈的孩子你们都要黑,还是人吗?!”

于是乎,这场刺刀见红的舆论战役最终以顾祉这方的大获全胜顺利落下帷幕,安若又赌赢了。

团队众人欢呼雀跃,拍手称快,对她的敬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安女王简直就是当代女诸葛,这次的公关举措完全可以写进教科书了!”

“对啊对啊,一招制敌,不仅化解了眼前的危机,还一劳永逸地消灭了未来的陷阱,简直大快人心!哈哈,以后再有人敢黑我们小顾,看正义之声怼不死他们!”

“最关键的是,小顾又涨粉了,除了原有的粉丝基础,还多了一群妈妈粉,她们纷纷表示心疼小顾的遭遇,还发起了一个#抱抱小顾#的话题讨论,参与人数高达一百万!嗷,我也想说:小顾,快到姐姐怀里来!”

“你就别想了,安女王会代劳的。”

……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通过这次事件,顾祉愈发深刻地体会到:舆论最是反复无常,它能瞬间把你捧上云端,也能转眼让你坠入地狱……

要常怀敬畏之心。

《他来自二次元》播到高/潮,顾祉和尤晴晴在剧中的CP形象深入人心,“颜值夫妇”(男主角:江衍,女主角:白芷)圈了一大波CP粉。

顾祉也凭借江衍这个角色,让观众看到了他戏路的其他可能性,一改“国民弟弟”人畜无害的印象,获封了一个新的称号——最佳年下小狼狗。

顾祉本人对这个昵称沾沾自喜,安若好奇原因,他头头是道地解释:

“这说明我把江衍这个角色塑造的很好,才能引起大家的共鸣,这是对我演技的肯定!”

安若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个称呼蕴含了大家对我的殷切期盼——”他突然顿住,安若被吊起了胃口,下意识地倾身靠近他,洗耳恭听。

他便狡黠一笑,附在她耳畔低声道:“我是开展姐弟恋的最佳人选。”

说完,不等安若反应,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笑得一脸志得意满。

安若猝不及防,哭笑不得:果真是条腹黑的小狼狗……

国内电视剧的宣传套路一般都是炒CP,为了吸引眼球,往往都会制造点男女主演之间的绯闻,让观众浮想联翩。

发行方确实提出过炒作顾祉和尤晴晴真人CP的想法,但被安若毫不犹豫地驳回了。

尤晴晴不由调侃:“你不是最擅长炒作么,这回竟然拒绝,该不是吃小师弟的醋吧?”

安若平静地瞥她一眼,“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么?”

尤晴晴立即摇头,严肃道:“你是我见过最大公无私的经纪人!”

可不是,之前安若和时景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主动将他送出去和其他女明星捆绑呢……

安若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似笑非笑道:“炒作也得分情况,显然你们之间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了?群众的呼声很高啊!”尤晴晴撇嘴,不以为然。

安若不疾不徐,条分缕析:“第一,这剧话题度已经很高了,没必要画蛇添足;第二,小顾刚经历过那么大的公关危机,现在该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不宜锋芒太露;第三,身为女主角的你……”她眸光一转,唇边勾出一抹笑意,“全天下谁不知道你心有所属,坚定不移,你觉得突然/爆出你和其他人之间的暧昧,有谁会信么?”

“……”

尤晴晴被第三点深深地打击到了,难不成她这辈子就非得在沈晞这棵树上吊死了???

不过虽然官方没有贡献出男女主剧外的小粉红,万能的CP粉依然圈地自萌,但凡他们二人同框的画面都能被拿来做素材,剪辑出了不少少女心炸裂的同人视频,甚至还衍生出了许多同人文。

某天,顾祉煞有介事地抱着iPad让安若看b站上播放量最高的几个同人视频,安若一丝不苟地看完,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剪得不错,可以挖到团队里来专门负责宣传视频的剪辑。”

顾祉顿时蔫了,怨念地画圈圈,“你真的不吃醋……”

安若愣了一瞬,哑然失笑,“你拍吻戏我都不吃醋,这些不过是粉丝的脑洞,有什么好吃醋的?”

“……”顾祉的小脸越垮了,委屈道,“可是粉丝都希望我和师姐在一起啊!”

原来这小孩介意的是这个……安若无奈地笑,“对观众来说,看一部剧粉一对CP再正常不过,有时候入戏太深,将这种感情上升到真人也不奇怪。我小时候看《罗马假日》,还希望奥黛丽·赫本和格利高里·派克能假戏真做呢,可粉丝的希冀真的能左右演员的感情吗?至少我相信你不会被左右……”

“所以小顾,”她定定地望着他,“你以后还会和很多女明星合作,粉丝说不定又会觉得你和另一个合作对象更般配,高呼让你们‘在一起’,但这些我都不会介意,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除非有一天,你真的变心了……”

“不会有这一天!”顾祉不让她说下去,“安若姐,我会永远爱你,直到我死!”

这是他第三次郑重其事地对她说“爱”,安若其实早已过了会被甜言蜜语打动的年纪,因为她知道情话说得再动听也不一定能成真,若盲目相信,到头来反而徒增伤感,时景那样的背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但每当这个少年用他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凝望着她,并真诚许诺时,却总会让她心头悸动,沦陷其中,甚至开始憧憬遥远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