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十拿出了两对耳环,其他的首饰用油纸包好,深深地埋在了娘的床下面。
章十十做好了午饭,侍候娘和婆婆吃了,章土土也吃过饭跑出去玩了,还是不见滕小怀回来。
章十十在门口望了半天,开始焦急起来,想着滕小怀在楚州也呆了好些年了,应该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回到院里,看着墙边的小窝棚,开始盘算待会儿去典当了两对耳环,先买些鸡和兔子来让弟弟养着再说。
听见门扇“吱呀”一响,滕小怀回来了。
章十十忙上前去:“滕师傅,赶快来吃饭吧,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去。”
滕小怀一脸颓丧,刚才连跑了几家酒楼,掌柜的都说不要人了,因为酒楼饭铺都是新年过后就把人找好了,起码也是干一年的时间,他这个时节去,人家怎么会半途中要他呢。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可气的是有一个掌柜的,上下打量了他半晌以后说:“老师傅,你这岁数,还颠得动勺么?”
这些年跟着郎又一,在郎府中做事也不费力,加之这两年岁数大了,有时候连郎府的管事都说“滕师傅,你想歇着就歇着吧”,是啊,怎么也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尤其是这几个月,头发都白了许多,也无怪乎那个掌柜的嫌自己老。
滕小怀唉声叹气,端起碗来又放了下来,章十十见状便询问,滕小怀把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说了。
章十十抿嘴笑了:“为这个啊,滕师傅,叫你别急。”
滕小怀咬着筷子说:“唉,替别人做工是辛苦,自己做也辛苦,还不如自己做呢。也是银子使光了,要不,刚才我从街前过,看见有一家小饭铺门上贴着停业转让,要是有银子,接手过来多方便,桌椅锅碗瓢盆都是现成的,我来炒菜,你和土土跑跑堂,打打下手,那还愁没饭吃?”
章十十一听,眼睛一亮:“真的?在哪里?待会儿你带我去看。”
滕小怀忧愁地看了章十十一眼,食之无味地扒着饭:“又没有钱,看了也没用。”
章十十兴奋地说:“滕师傅,我正等你回来跟你说呢,我娘还戴着两样金饰,待会儿我拿去典当了,我们一起去把那个小饭铺盘下来,自己开店。”
滕小怀大喜,三口两口扒光了饭,就和章十十一起出了门。
典当了金饰,滕小怀带章十十来到他之前看见的那家小饭铺,章十十一看,原来是自己曾经做过小工的元家铺子。
元老儿前些日子去世了,临终前留下遗言,说自己打小背井离乡来到楚州,现在只希望能叶落归根,要儿子把自己安葬回老家去,那
元康颇为孝顺,加之元老婆子见老头子去世了要安葬回老家,便也说要回老家养老,那元康做事也果断,当即贴了转让铺子的告示,然后自去准备父亲灵柩回乡的事去了。
见有人来接洽,又是熟人,元康两口子和章十十滕小怀爽快谈妥了价格,请了葛江等人见证,写了铺保,就此把铺子转让给了章十十和滕小怀。
章十十坚持这个铺子两人共有,活了大半辈子,滕小怀总算有了自己的物业了,他脸上乐开了花。
他立即走进铺子,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把铺子看个遍,心里就在想这里改放什么,那里该加个什么。
章十十也笑了,有了这个小铺子,以后章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这个小饭铺,起名叫“滕记”。
见章家人归来,又修补了房子,又接手了一个铺子,街坊邻里的眼睛都睁大了:“这章十十,哪里来的这多钱?”
章十十现在不像以前了,以前行事,总要想想街坊邻里会怎么看自己,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做事时瞻前顾后,不像以前只为糊口而忙碌,低着头做事做人。
现在,她走起路来呼呼生风,脸上随时绽放着美丽的笑容,少女的羞涩已经在她身上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子的风韵。
街坊邻里们的探听多半没有结果。
章家人统一了口径,只说章十十嫁人了,但丈夫忽得急病而亡,夫家不容,所以回来了,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丈夫的遗腹子。
能够修房子开店,也是这几年的一点积蓄,多的也就不能了。
滕小怀,那是丈夫家的一个年老长辈,自愿跟着章十十回来,章十十是要为他养老送终的。
街坊邻里们瞪大了眼睛看,也不见章家有什么奢侈的消费,章十十姐弟和滕小怀整天只在饭铺忙碌,章家娘子和柏家娘子依旧请窦娘子、范娘子帮忙照看,定期给一点工钱,怎么也不像是有钱人,也就慢慢不去关注了。
夏天来了,忙碌了一天的章十十回到家中。
滕小怀现在直接住在铺子后面的屋子里,有时章土土不愿意回来,也在那里住,今天也是这样。
章十十做了晚饭,侍候两老吃了,自己也忙着洗洗涮涮。
隔壁窦娘子吃过晚饭,拿着鞋底就过来串门,一边跟章家娘子聊天,一边纳鞋底。
柏家娘子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从京城回来后,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错,没有像以前那样疯得乱跑乱叫过,多半是一个人在屋里喃喃自语,有时还拿起针线来比划着,却是什么也做不成。
说着说着,窦娘子讲起了一件自己丈夫遇
到的奇异的事。
那是在章十十他们离开楚州的第二年,也是这个季节,一天晚上,窦天宝和两个伙伴喝了酒,又去赌场里走了一遭,输了不少钱,半夜三更垂头丧气往家走,还没到自己门口呢,就好像听见“噗通”一声。
黑暗里窦天宝被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仔细听听又没了动静,正要抬脚,似乎又听见有轻微的“嚓”的一声,章家小院里亮起了光,瞬间又熄灭了。
窦天宝心里鬼火直冒:“章家那么穷,哪里来的小毛贼还要来偷?”
他蹑手蹑脚走到章家门口,从门缝向里张望,准备大喝一声,震慑毛贼。
不料他却看见了一个人影,站在院子正中,好像在望着章家半塌的房子。
窦天宝差点惊呼出声,那个背影他极其熟悉,是柏紫春的背影啊。
窦天宝心中“怦怦”乱跳,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好容易抬起手来想揉揉眼睛,却碰到了门板,发出声响,等窦天宝揉完眼睛一看,遮住月亮的云彩已经飘开,月光照得小院里一片银白,院子里什么也没有。
窦天宝吓得撒腿就往家里跑,窦娘子才开门他就一步蹿进屋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他又去章家小院外张望,见里面依旧尘土遍地,什么也没有,他疑心是自己酒醉看花了眼。
他又怕窦娘子怪他喝酒赌钱,所以过了好几天才敢跟窦娘子讲这件事。
窦娘子一想,柏紫春的忌日就在这几天,猜想恐怕是柏紫春的鬼魂回来看章家人,被窦天宝惊走了,急忙叫上窦天宝去给柏紫春烧香,心里这才安稳下来。
章十十听了默然无语,离开楚州后,就再没为柏紫春祭奠过,看样子柏紫春也怪她了,既然回到了楚州,今年一定要去为柏紫春扫墓。
章家娘子慢慢把自己调和酒水的手艺教给女儿,加之滕小怀的手艺的确不是白来的,所以小小滕记饭铺的生意一直不错。
水舞娘这两年还是跟后生们混着,只是岁数渐大,那些后生们陆续也成家了,所以门庭也渐渐冷落。
她闲着无事,很是做成了几桩帮顾妈妈招人的生意。
见章十十一个人带着老老少少回来,出手不凡,盘下了元家铺子,开起了饭铺,水舞娘就十分好奇,莫非那个帮自己赎身的男人死了吗?
那还真是报应!明明答应还会来自己这里的,可是从那时起就无影无踪了,活该!
水舞娘有心跟章十十搭话,可章十十总是十分忙,自己倒显得自作多情一样,索性也就不理了,跟了两个男人,两个男人都死了,真是寡妇克夫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