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工(上)

过年前,枪长还是把余家的钱还上了,家里的桔子总共卖了三百多,还了账,买了三斤肉,一百斤大米,余下的全留给老头子作生活费,去年收的玉米省着点能吃到六月间,赊来的猪长势好的话八九月就可以出笼了,到时还了猪仔钱,也勉强能让一老一小过到年底。只是中间有几个月怎么办呢?

枪长觉得只有出去打工了。张三娃儿不过是卖苦力的憨傻小子,他能挣钱买电视,老子还不如他么?论文化老子好歹上过半年初中,那张三娃儿不过是高小文凭。可出去打工能挣钱的只有这狗日的,说不得我枪长还要放下脸来去求他一回,让他带个路,指认东西南北,将来出了什么事儿帮他一把就算还人情了。

还是请人帮忙说说好,免得这姓张的小子不识抬举,找谁去说呢?就请大爷家的三姐去说吧,想那张三娃儿也得给个脸不是?

大年初三,按乡下礼节正月不完年不完,走家串户的都得手里提点东西,多少表示一下心意,特别是到大户家去,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吧,枪长把牙都快咬碎了才狠下心花了十二块钱买了一条烟,一瓶散酒到陈苍书家拜年,看着两个黑塑料袋装的东西,陈苍书眼见这个差点成为自己继子的家伙,竟然大过年的跑来拜年,很是奇怪了一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穷得叮当响的破落户,两父子连老婆都看不住的人还有钱买东西?

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把枪长让进堂屋,倒水递烟,一番忙活后,陈苍书眯着眼问道:“我说四清啊,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啥难处就跟大爷说,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个老祖的。”

枪长觉得一股热流从心里划过,眼眶有些发红地看着陈苍书说:“大爷,我是想请三姐帮我说个人情。”

陈苍书奇怪地问道:“你三姐能帮你说人情?你说说看,是什么人情?”

枪长尽力地维持脸上的真诚,他在心里还有一丝朦胧的希望:如果眼前这个真的是爸爸,那该有多好?可惜当初老妈没跟他有一腿,不然……心思收回来,想了想措辞,才慢慢地说道:“我家的情况大爷也知道,今年有些困难了,可能八九月没米下锅,所以我想出去打工。但是从来没有出过门,不知道深浅。出门在外,听说也有很乱的地方,我自己出了什么事倒无关紧要,如果因此传出去了丢咱姓陈的脸,那就说不过去了。我想麻烦三姐替我跟张三娃儿说说,跟他一起出门,不敢先说挣钱,能在外边站得住就是好事了,毕竟多个人多条路,他当初也是别人带着去的。”

陈苍书惊异地看着枪长,这番话莫不是有人教导的?就枪长肚子里那点水水我还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这话说的很在理,也很客气,说得陈苍书打心眼里乐意,连我家三姑娘都能帮忙办事儿了。这起码显示了他在本家中的威望。陈苍书很沉静地“考虑”了一会儿才说:“四清呀,你说的不是什么难事情,话也很在理,这件事情好办,我看你就去买两条烟,打点酒,我让你三姐带你去张三娃儿家说人情!”

枪长听得心里发苦,脸色一阵青白,这不是要他的命么,这张三娃儿是什么货色也配老子给他作揖?

陈苍书见枪长脸色很不自然,立马就明白了其中关系。这事儿对他来说是屙屎看风景,顺带的享受。瞟了眼枪长放在桌上的黑塑料袋,一条烟一斤酒,这可能是枪长能拿得出手的、最后的心意了。犹豫着帮不帮枪长一把?两条烟对于他来说是不算回事儿,他可以出,但其中有什么好处?如果枪长出去表现跟他刚才所说的那样,应该不会比张三娃儿差,嗯,这点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作长线投资吧,万一这狗日的有了出息,他也能感恩今天的事情。

这么想着,嘴里就叫开了:“六妹……给你四清哥拿两瓶酒两条烟来。”

枪长急忙大叫道:“大爷,不行,不能让你这么做!”陈苍书大手一摆很是威严地说:“听我的,将来有了出息,别忘了大爷的一番苦心才是!”

枪长心里热流窜得很乱,一会儿心口上像压着石头,一会儿嗓门里有股辣味,一会儿眼睛又胀得难受,正在感动莫明之际,六妹儿摆着小腰儿,手里提了烟酒走进来。

枪长的脑子中嗡地一声就开始发黑,想起那晚上胡老刀跟六妹的床撞在墙上的动作,六妹嗯嗯啊啊的叫声,枪长的裤子一下就蓬*来,双目失神地看着六妹儿,喉咙咕咕滚动,六妹儿……哦,仔细看着六妹的腰身和屁股,想像着裤子里面的光景。

陈苍书见枪长一直在发呆,以为他被感动了,见枪长的眼睛泛红,便故作豪爽地大笑道:“四清!别当回事儿,不就是点烟酒么,将来你有了出息还会在乎这些?年青人就是要出去闯,敢打敢拼,富贵险中求,我们陈家的大好男儿,走到哪里都不怂。”

枪长没听明白陈苍书的话,眼睛追着六妹儿消逝的背影,好像魂儿都被这六妹儿带走了,唉,要是能跟胡老刀一样,也趴一回这六妹儿,死也值得了,看她面粉般的脖子,胸脯两团肉高高的耸着,压下去不知有多软和?转回眼神,见陈苍书正在解开他带来的黑塑料袋,心里不禁有些羞愧,跟六妹拿来的相比,不在一个档次呀,陈苍书故意这么做就是想让枪长记了他的恩德:你送我的是十块钱一条的烟,二块钱一斤的酒。我返还你的是二十块钱一条的烟,还是双倍,酒也是瓶装。

陈苍书看见枪长的不自在,浑不在意地说:“四清呀,往后有了好烟好酒再来教敬你大爷,韩信还吃过百家饭呢,哪个人没有落魄的时候?关键是要肯上进!去叫上你三姐,上张三娃儿家吧。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枪长拿着陈苍书新装好的烟酒,看着这个白色的透明塑料袋,不禁腰也扳直了,这东西体面,人就体面!连声道:“大爷不用起了,我自己去就是,麻烦大爷了,真是麻烦您,往后我定不给你丢脸,你留步,我自个去。”

意气风发地跟在三姐身后往张三娃儿家走去,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三姐的教训,心里却在想,找个由头支开三姐,把烟留下一条,酒留下一瓶。姓张的凭什么吃这种好烟酒,妈的!眼睛不停地扫动,可是三姐一直没停地说着话,枪长也着实找不到好的借口,想说是去屙屎吧,又怕三姐帮他接过东西,想说肚子痛吧,又怕三姐把东西提回去,别找时候。

果然,三姐见枪长一直不吭声儿,便伸手道:“把东西拿来,马上就到人家了,你提着是怎么回事儿!”枪长不敢多话,恋恋不舍地把东西交到三姐手上,心里暗暗骂道:就当送狗拖了,被贼偷了,便宜这狗日家。

张三家住在半坡上头,要直半个小时的小山路,两大间土墙房子,上面盖着青瓦,墙上刷了白石灰,有一间小平房,上面支个了大锅子的电视接收器,张三家五口人全在,他爹妈,还有哥嫂,听说这张三已经说好了一门亲事,明年就可以操办。

张家的老两口见是陈苍书的三女儿来了,急忙让座,端茶递水,好一阵问候,三姐就把枪长的事儿说了,张三娃儿长相很耿直,瘦瘦的身板,个子比枪长高了半个头,皮肤被晒成了棕色,长相倒不是很俊,看上去极为实诚,听了三姐的话,一个劲点头道:“这事儿不用担心,都是自家人,怎么着也得照应。你们放心,我初六就走,枪长要好好准备下。”

枪长没料到事情这么顺利,一边心疼这烟酒,一边儿算计着需要花费的钱,很老实地问道:“三娃儿,你看我要带多少钱去?”

张三翻着白眼算了一下道:“最多两百块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三姐又是一番大道理,说得枪长头昏脑胀,一心想着怎么向电站上的小白师傅开口借钱,唉,还有三天,慢慢考虑吧,等有合适的机会再跟小白师傅提提。兴许那晚上他是喝多了随口答应的,怎么把这事情提醒一下他呢?把话放出去,让别人知道了肯定要骂我诈骗人家老好人!他才不老好呢?说着就要炸人家房子的家伙,要找两个平时跟小白师傅关系不错的人聊聊,再让他们去找小白师傅求证一下,嗯,说不定就成了。

辞过了三姐后,枪长一路胡思乱想地回家了,一会儿想起六妹儿,一会儿又想起送张三家的烟酒,最后又打主意到钱的事情上,唉,人啊!没点头脑是不行的,要是换作附近的这些憨农民,哪会考虑这么多,所以老是吃亏,老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过了两天,已经是大年初五了,枪长把自己的衣物装好打散都好几次了,还是拿不定主意。正在魂不守舍的时候,公路上传来喊声,枪长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是在叫他!赶紧跑到小路边往下张望,见是小白师傅在叫喊,慌忙答应一声,像被石块砸中的野狗一样颠着屁股往坡下冲去。

小白笑眯眯地看着枪长,等他喘完气,再抹了一下汗水,才转身朝站内走去,进到值室,此时已经中午时分了,小白拿着酒瓶拿出五块钱递给枪长道:“去打点酒,再买点花生米来。我们喝两盅。”枪接过酒瓶,讨好地连声应答,然后转身去了。

“我从这儿来后,第一个认识的人是你,尽管从来不在嘴上称兄道弟,但你一直跟着我上山打鸟,下河捞鱼,这份情意始终存在的,这一杯喝了!”

枪长仰头将酒倒入口中,一股苦辣的味道冲着喉咙烧了下去,全身的血液腾地一起就被燃烧起来。砸着嘴说道:“白师呀,你当我是兄弟!是亲兄弟,没话说,我二十好几的人了,一事无成,成天偷鸡摸狗遭人厌恨,你不嫌弃我,跟着你也确实快活,喝酒吃肉,抽烟打牌,我枪长是有良心的,良心!人就要讲究良心,明天我就出去了,我非整出点事来才行,非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瞧瞧,我!枪长!是个男人,是完全有能力挣钱的!这杯酒我敬你!”

小白压住枪长的手说:“我敬你!出去后多交朋友,勤快点,多干事儿,少说话,出门在外不容易呀。”说完后就将酒一口干了,伸手到裤兜里掏了一沓钱出来,枪长的心都差点儿跳出了嗓眼儿,我没放风出来啊,白师怎么现在就拿钱了,这样也好,他答应过是两百块钱的。

小白把钱拿在手中,看着枪长道:“我听张三娃儿说你要跟他出去,我答应过你给你路费的,你知道我虽然有工作,但是工资不高,这就差不多是一个月工资了,你拿着!”

枪长哆嗦着把钱接过来,心里的是五味纷陈,酸的辣的苦的甜的一起涌上来,心里有些感怀,难怪那瞎狗日的说我过完年就有贵人相助呀,先是大爷家,再是这白师,都是好人啊!

***

跟着张三娃儿,每个人背了一个塑料口袋,先是从镇上坐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车到省城,然后从省城坐车到张三所在的路桥工程队。一九九三年的时候还没有什么长途卧铺,都是硬坐,到了县城枪长已经吐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张三娃儿一路上就像照顾小媳儿一样,一会儿是水,一会是纸。在车站喝了豆浆,边喝边吐,弄得那卖豆浆的胖婆娘跳脚大骂:“屙血就屙远点,哪来的土包子,坐不成车就别出门。给老娘扫干净了。”

张三一边打扫一边给胖女人道歉:“我这朋友是第一次出门,没坐过长途车,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枪长此时只觉得自己要死了,肚子里翻江倒海,偏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吐得出来的,脸青得吓人,头上的长发乱七八糟,有的已经被搓成了疙瘩,头已经麻木得没了知觉,抱着塑料包蹲在地上,就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不过是一只病猴!

张三买好到省城的票后,就扶起枪长先登上了长途车等候,枪长刚一上车闻到汽油味就开始干呕不止,张三愁容满面的说:“枪长呀,你能不能坚持,我们身上的钱可不多,不能在县城停留,还有好几百公里的车呢。”

枪长摇着头,声音已经半死不活了:“三娃呀,我没事的,只是不适应,你放心,我顶得住!哇……”张三看着他的样子也无可奈何,生怕到了地头也会一病不起,出外打工最怕的三件事:一是老板跑路,二是意外受伤生病,三就是吃喝嫖赌。

客车到了下午四点才出发,枪长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就像被架在火炉上烧烤一样,加上超载了十几人,本来只坐四十五个的一下子被塞了六十个,到处都是汗臭味,烟草味儿,呕吐味,枪长全身汗水直冒,忽冷忽热的一直在车上折腾,张三娃儿也无法再照顾枪长了,两人在座位上东倒西歪,跟着车子不断地扭来扭去,差不多二十个小时后,好不容易才进入省城,宽广的道路,高楼林立,到处飞奔的小车,人流,车流,音乐,喇叭声不断,进站后,张三的眼睛已经亮晶晶的,只有枪长呼吸微弱,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脸色青白得十分吓人,张三急忙摇晃着枪长呼喊:“枪长,枪长……”

眼睛睁开一线,声音弱得几乎听不到:“到哪儿了?”

张三长出口气道:“省城了,再有四百公里就到地头了。”

枪长呻吟一声骂道:“这是人坐的车么?老子要死了。”张三呵呵笑道:“我头一次出门比你还差劲,你现在还骂得起人,我那会儿连省城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枪长转头看看四处都是垃圾,几辆满是污垢的客车停在左右。“这就是省城呀?跟我们县上二比嘛。”

张三笑道:“这是专门停放县上客车的车站,外面可漂亮了。”枪长扁着嘴骂道:“马屎外面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张三将包扔到枪长脚下说:“你看着包,我去买票。千万别四处跑,别看这里很小,只要一出去,想找人就难了。”

枪长蹲在地上抽起烟,脸色还很苍白,但精神已经开始慢慢回复了。心里骂道:“打什么破工,早知道要坐这么远的路,老子还不如在县城去干泥水工。”

又想总是来过了省城,嘿嘿,回去可有得吹了,省城呀,转着头四处打量,除了车和人外,远处的几座高楼让枪长有些欢喜了,里面都住些什么人啊?要是能进去瞧瞧肯定不错。

再次坐上车,在省城的道路上转了好几圈,快一个小时了才慢慢驶出省城,枪长对张三道:“狗日,这省城好大哟!”每次看着路人中有女性走过,枪长就有种冲动,忍不住想吹个口哨,打声招呼,但是生怕被人骂成流氓。

工地在一条大江畔,这是座公路桥,沿着山边搭了十几个工棚,张三带着枪长去跟工头报了名,每天六块钱,包吃包住,枪长也不在意,这比家乡的条件差太多了,到处光秃秃的,没什么人家,整个工程队有四十几个工人,都是来自四处的农民,工头跟张三家带着亲戚,倒是很爽快。

吃的是土豆煮白菜,住的是工棚,这跟枪长想象中的打工环境是两回事,天差地别呀,枪长原想起码也要发套工人服装吧,但是除了一个安全帽,什么都没有,天天是背石头,和水泥,沙子。上工不到一个星期,枪长就受不了,手上背上全是血泡,每天吃得嘴都淡出鸟味了,没酒卖,也没烟抽。枪长找一些工友问过,人家全是自带的,谁也不愿意卖给他。怎么办呢?幸好附近不知是哪里来的老乡背了一背篓的烟酒来到工地上,枪拿出身上仅余的几十块钱全部买了烟酒,本来打算今晚去顺手牵羊过过瘾再说。

枪长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每天在工棚里睡大觉,张三来叫就谎称自己病了,然后打开小酒喝上几两,然后蒙头大睡,差不多一个月,连上带来的钱和工钱还不够买烟酒,厚着脸皮去预支了两次,工头再也不预支了。

烟瘾犯了怎么办呢?只好操行老本行,趁着工友们上工的时间,就这个棚里偷两支香烟,那个棚里喝两口小酒,混了差不多一个月,之前发下的豪言壮语早被抛到了脑后,张三眼见枪长如此,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法子。

刚好这天张三收到一封信,他去年认识的一个打工哥们写来的,说是在西安找个侍应生的工作,收入还不错,枪长听张三这么一说,眼睛就贼亮起来,想办法跑到西安去跟着这哥们干,侍应生嘛,呵呵,就是端茶倒水,这活轻松。枪长把这想法跟张三说后,张三也觉得枪长吃不了苦力的饭,同意帮他写封信问问,可是这去西安的路费……枪长不好意思跟张三开口,已经跟人家借了二十块钱,到现在还没还呢?要去西安只有继续上工挣钱了。

可干不了两天又耐不住了,只好厚着脸去找工头。“预支?又想预支,你总共预支了两百,到现在你的工钱扣完还差一百二十块。”枪长哭腔十足地说:“头儿,你可怜可怜我吧,家里来信说是我爹发病了,急需两百元的医药费,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能不能发发善心,我发誓,从此后再不向你预支,一定按时上工,加倍干活!”

工头怎么吃他这套?早了解了这家伙好吃懒做,工头瞪着眼骂道:“你这杂种!怎么能拿你爹来咒呢?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少来这套,该干嘛干嘛去,要不是张三替你说情,老子早让你滚蛋了,妈的!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家伙,你以为你是公子哥儿啊。”

枪长被工头骂得做声不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实在是让人太难堪了,昨晚想了两个钟头的说词,结果被人骂得如此狼狈,心里很想捡起一块石头往这狗日的头上砸,但是心里想想,脚却在打哆嗦。枪长灰头土脸地回去后,把工头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包工头,老子瞧不起你,要不是看在老子读过书的份上,早他妈干翻你了,哼,舅子,不过一个傻舅子,拿你妹夫来开心!我有空回去干你妹妹,看你能怎么样?呵呵,他有妹妹吗?

这么想了良久,心里的怨愤也出了个七七八八。走投无路的枪长最后只好重操旧业,开始摸工友们的荷包,直到两天后才有人发现钱被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工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枪长!

但是四处都找不到人,问张三,说是肚子痛,去看病去了。工头跺脚大骂,这小子肯定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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