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病房,静谧又压抑,透着一股令人抓狂的气息。
殷少卿还是没有合眼,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眸望着窗外墨黑的天际,不知道在想什么。窗边有一个保护他的贴身保镖,挺拔的杵在那里,跟一尊石雕一样。
杜子秋蜷在他左侧一个小小的病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她时不时不安的坐起身瞥一眼儿子,又叹息的躺下了。
殷少卿的情绪越来越不好,她的精神自然也越来越受折磨。短短数天,她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颧骨高的活生生像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噢不,不是像,是本来就是。
殷晟昊急匆匆跑过来的时候,就正对上她那透着压抑的眼神。他怔了怔,迅速环视了一下病房,并未看到殷正南。
“阿姨,爸呢?”
“怎么?敢情你深更半夜来这里,不是为了看望你大哥的?”
杜子秋冷冷睨着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自从殷少卿受伤以来,她就莫名的对他多了一份恨意。一下子把他上升到了仇敌的高度。
“……既然爸不在,我先走了。”
殷晟昊心里着急,哪顾得上殷少卿。他再怎么说还有命在,而果果就要没命了,孰轻孰重他自然要分清。
“阿昊,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杜子秋看他漠不关心的样子,被子一掀就坐了起来,掀眸怒视着他。“你怎么回事啊?这是你大哥,你就没半点人情味了吗?他受伤了你懂不懂?”
“阿姨,我现在真的有急事,对不起。”
殷晟昊蹙了蹙眉,脸色也跟着寒了下来。无理取闹得看时间段吧?现在已经凌晨三四点了,她嚷嚷着做什么啊?
“一看你就是一个白眼狼,早知道当年就不要把你捡回来,现在害的我们家少卿这个样子。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这扫把星。”
杜子秋莫名的把积压的一腔怒火发在了殷晟昊身上,口无遮拦的大骂了起来。
“正南捡到你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就你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早就应该要滚蛋了。”她见得殷晟昊不做声,愈发嚣张的破口大骂,那声音尖锐得恨不能整个医院的人都听到。
走廊上的声控灯因为她的咆哮而陆陆续续亮了起来,更有些好事之人也悄然走了过来,踮起脚尖在不断观望这个病房。
看着她牙尖嘴利的模样,殷晟昊心中的悲情霍然转化为怒火。他一个箭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瞪着一脸蛮横的杜子秋。一双星眸里泛着慑人的寒意,顿让她嚣张的话语变成了蚊哼。
“杜夫人,爸是一个德高望重的男人,你没有必要做得如此斯文扫地吧?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我很认真的警告你,我要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蝼蚁。如果不是看在爸的份上,你的脖子已经断掉了。”
他咬牙切齿的道,俊朗的脸颊顿然间狰狞无比。他真真是因为殷正南才对这一对母子忍让,为那一份仁慈的养育之恩。
“怎么,你有那本事杀我?呵呵!你以为你这没有人要的野种有多厉……”
她讥讽道,但语音未落就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光洁的脖子上卡着一只有力的大手,指节已经紧扣住了她的喉咙,仿佛随时都可能捏碎她。
再看殷晟昊的脸色,阴霾得像是世界末日。尤其是那双利剑般的眼睛,更是透着浓烈的杀机。
一旁的保镖顿时一个箭步冲上来,阴森又忌惮的盯着殷晟昊。“二少爷,这是夫人,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作为殷家的保镖,他很清楚殷晟昊的实力。所以一般情况下他绝不会自寻晦气,和平解决是他认为最好的方式。
“滚!”殷晟昊斜眸冷冷扫了眼他,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二少爷,你这样……”
“多事!”
保镖还想据理力争,却被殷晟昊抬手一拳挥到了一边。他阴森的盯着他,紧绷的脸颊杀气腾腾,“别惹我,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欺负自家人。”
冷冷一句‘不想欺负自家人’,成功的把保镖喝退。试问,真正的雇主有几个会把保镖当成自家人的?
待保镖退下,殷晟昊又阴森的睨着杜子秋,唇角泛着一抹嘲讽。
“大夫人,对于泼妇,我从来不讲任何情面。想死的话,你尽管来挑衅我。我会让你三次,三次过后,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冷冷说完,缓缓松开了强有力的指节。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手一松,杜子秋就无法控制的咳嗽了起来,咳得一张脸通红。她惊恐的看着殷晟昊,再不敢嚣张的臭骂一句话。
而一旁的殷少卿,却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们一眼。他一直保持着那个漫不经心的姿势望着窗外,仿佛这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殷晟昊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他没工夫在这里穷蘑菇,楼上的小女人还生死未卜,他必须为她再做点什么。
他一走,殷少卿忽的弹跳而起,冲到杜子秋身边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那血红的眸子透着瘆人的寒意,令人心惊胆战。
正满腹憋屈的杜子秋显然没想到亲生儿子会给自己一巴掌,她惊恐的捂着脸,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盯着满脸震怒的儿子,唇角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
“少卿,你……你……”她结巴道,根本说不出来一句话。痛心的眼底盛满了水光,在不断的闪烁着。
“自取其辱!”
殷少卿从齿缝中冷冷冒出这么两个字,特别唾弃的瞪着杜子秋。“你明明不是他的对手,还去挑衅他做什么?还嫌我不够打击,不够丢人吗?你是殷家的夫人,你看看被他欺负成什么样了?”
他咆哮道,把满腹怨气发泄在了母亲头上。
“儿子,妈还都不是为你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这一巴掌殷少卿没有太大力,但举动却深深伤害了她。她是母亲,是生他养他的人,她怎么可以如此忤逆?
殷少卿盯着母亲那悲情的模样,血红的眼睛愈发红了一些。他抬起手轻轻触动着她的脸颊,眉宇间有一丝懊悔。他的确不该这样,不应该迁怒母亲。
可是,方才殷晟昊的嚣张气焰把他深深刺激了,他看到了母亲的无能为力,看到了保镖对他的忌惮。他忽然间发现自己孤立无援了,好像什么都被夺走了一样。
他转回头阴森的看着站在一旁的保镖,忽的又冲上前抬手甩了一巴掌过去。
“没用的东西,你这保镖当着是做什么的?保镖的职责是什么?”
他嗷叫着,左右开弓的狂揍起那保镖来。无辜的保镖敢怒不敢言,只能硬生生承受着他狂风骤雨般的拳头。
杜子秋悲情的看着疯狂的儿子,想去劝阻又不敢上去,只能在一旁不断的抹眼泪。他好像是真的被摧毁了,被那无情的意外给摧毁了。
“儿子,别打了,别打了。你休息一下吧,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滚,都滚开你们!我不要你们的同情,不要你们的怜悯。”
殷少卿狂吼着,力气用尽的他再打不动人了。他阴森森的瞥了眼满脸是血的保镖,又回头睨着泪流满面的母亲,狰狞的脸颊找不到半点人情味。
“我毁了,妈,我真的毁了。我不要这样的人生,我不要。”
“儿子,不是还有一线希望吗?炼影不是说她马上就会去联系那个泰国蛊师吗?你别担心,肯定有希望的。”
看到他这心灰意冷的模样,杜子秋深深的害怕了。她知道他的个性本就偏执,如今再发生这种事,那肯定无法承受。他会变成什么样?她根本无法预知。
“哈哈,哈哈哈……希望?什么希望?那是假的,假的!”
见得母亲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殷少卿忽的狂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泪流满面。
“你们都是来骗我的,骗我的。”
“儿子,妈怎么会骗你呢?你不要这么绝望好吗?我们真的还有希望,不是还能移植吗?不是……”
“我不要,那是骗人的。骗人的你知道吗?”
殷少卿吼住她,痛苦得无以复加。作为一个只把这方面当自尊的人,他太明白那东西的重要性了。这种东西能将就吗?能移植吗?那都是不可能的!
“妈妈没有骗你,你要怎么做我都会帮你,就算逆天我也会帮你的。”
看到儿子一次次的崩溃,杜子秋心疼的一抽抽的。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不舍得他有任何三长两短。
“帮不了我的,我毁了,我真的毁了。”他喃喃道,忽的转身跑出了病房。
“少卿,少卿,别走啊!”
杜子秋一声尖叫,慌忙趿拉着拖鞋追了上去。那受伤的保镖也不敢怠慢,紧跟着也追了出去。只是殷少卿跑得太快,他们刚追到医院门口,他就一溜烟的不见了。
“儿子,儿子……听妈妈de话回来吧?回来好不好?”杜子秋无助的高喊着,一张脸吓得煞白。
医院中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匆匆跑来,听到说殷少卿跑掉了,连忙命人开着医院的救护车就追了出去。
一时间,医院中如被炸了窝的蚂蚁似得慌乱无比,更让这黎明前的夜诡异得令人心颤。救护车开启了那令人讨厌的警铃,呜啊呜啊的徘徊在a市的夜空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