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乐栖身,看他一身狼藉,像是来了好一会儿。乐栖身走到他们跟前,问道:“二位也是来看那登云翼的么?”
“登云翼?”韩如诩捻了捻指尖上的泥,就听卫檀衣回答:“看来乐前辈与我们目的一致,不知那边可是正确的路?”
乐栖身遗憾地摇摇头:“我走了好远,最后只看到泥沙堵住了去路,便折返回来,正打算走走另一条路,就碰上了你们。”
韩如诩拍干净手:“那边是人挖出来的,我们走这边。”说着回到了马上。
四个人只有两匹马,韩如诩又是绝不容许别人与他同乘,乐栖身只好一个人跟在后面,好在他看起来并不介意,就是走得更加狼狈了。
人与马的距离拉开了不小的一段,韩如诩拨马靠近右边:“登云翼是怎么回事,我是为了见师娘才跟你来这儿的,要是你再敢耍我……”右手活动了一下关节,做了个捏死你的动作。
卫檀衣但笑不语,倒是淬思眉毛抬得老高:“不相信就别跟来呀。”
“哼!”韩如诩气呼呼地踱到离他们非常远的地方去。
***
师妹还是会时常头晕,大夫查不出原因,开的药多半也没用,一年多后师妹在下楼的时候晕倒了,我们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就这样没有了,此后师妹也再没能有孕。
大夫查不出的病因,我和她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愿再回忆起那段岁月。
我把她背出云隐谷时,她中了师门的绵骨浆,那本不是什么难解的毒药,只要休息一两天药性就会像酒意一样散去,因此我们都大意了,直到师妹一再头晕,我才恍然大悟,当年那帮老不死的给她下的不仅仅是绵骨浆,还有锁魂咒。
锁魂咒,人即使死了魂魄也不灭,唯有生生受尽折磨销尽灵气才能真正消散,而这都是为因为那棵该死的登云翼!
我离开灵宗门时候师妹不肯跟我走,我知道她一颗心都挂在了大师兄身上,可那是我并不认为大师兄会抛下十几年的修为和她还俗结为夫妻,大师兄从小就唯师命是从,喜欢去师父师伯面前报告谁偷懒谁迟到,我们几个后入门的弟子都非常讨厌他。
师妹随通逸师叔修行,和我们并不是一个师傅,但因为是同辈最末的弟子,大家都对她照顾颇多,尤其是大师兄,在师妹来了以后简直变了个人似的,在她面前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她一走,立刻又对我们吹胡子瞪眼。二师兄说大师兄动了凡心成不了仙人,结果第二天就被罚跪着下山再上来。
看出他们心心相印的人都说小师妹疯了才会爱上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
我也这么想,所以当她拒绝跟我走时,我头也没回一次就下山去了。
下山后我改投江陵自知堂,新师父比灵宗门的丹晖长老看好我,传授了我自知堂的独门心诀,像是准备培养我做堂主,察觉到他的心思我便加倍努力,所幸未辜负他的期待,两年下来我的功夫大有长进,超过了许多早我入门的师兄。
大师兄来找我,我不想见他,但最后还是见了他,因为我想知道小师妹的情况,两年不见我很担心她,大师兄不像是个能好好照顾她的人。
“小师妹有危险,请你帮我去救她。”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师父就进门来了,那愤怒的神色第一次令我心惊。
灵宗门的丑事终于暴露在武林同道人士面前,肮脏,贪婪,残忍,灭绝人性,一切丑恶的词语都被加诸到包括丹晖长老——我过去的师父在内的三位长老头上,极端的时间内,师父召集了武林各大门派的的有为之士,将灵宗门从武林中抹去了。
仇已报,恨难消。
中了锁魂咒的人即使不会立刻死去,也会逐渐消瘦,师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弟子们面前总还以温柔的笑颜照拂,回到房中常常是呕出鲜血,脸色惨白全身冰冷。
她已时日无多,我们相伴的五年中,她一刻也不曾忘记过大师兄,我知道她心里爱的不是我,但爱她照顾她,却是我对大师兄的承诺。
当年我将大师兄葬在了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如今我也要将师妹送到他身边去,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承诺,而剩下的孤寂岁月,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守候。
***
眼前一棵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树,韩如诩将它从头到脚认真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什么登云翼,我还以为至少应该很高才对……”韩如诩说着伸出手去摸那树干。
“别碰它!”卫檀衣正弯腰在附近找什么,余光瞥见他手在树皮上摩挲,顿时大喊。
韩如诩吓得立刻缩回手,见无异状,转身怒道:“你大惊小怪些什么!”话还没完就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勒住了脖子,两脚瞬间就离地。
乐栖身迅速摸出一张符:“风刃……”“你想连人一并切碎了吗?”被卫檀衣一掌推开。
安静的登云翼不知从哪儿伸出无数的须根,麻绳一般缠上了吓得全身僵硬的韩如诩。
“土龙来!”
大地开始颤动,紧接着轰隆一声,自登云翼根【免歧义】部腾起一条水缸那么粗的土龙,几乎把山谷里的阳光都遮蔽,由于地面狭窄,土龙的腾起几乎把登云翼连根拔起,那些须根立刻松开了韩如诩,牢牢抓住两边的崖壁。
“咳咳咳……”韩如诩摔了个倒栽葱,啃了一嘴泥不说还差点扭断了脖子,不过总算是性命无忧了。
土龙退去后,登云翼就好像一只盘在须根之网上的蜘蛛一般,比起刚才的样子吓人多了。卫檀衣随着土龙的退去落实在地面上,好心地伸手将某泥人扶了起来。
“该死的,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心有余悸的韩如诩就要拔刀上去砍,卫檀衣拦住了他:“先别杀她,杀了她就就见不到你师娘了。”
韩如诩一愣,望了他又望树,结巴道:“它、它和师娘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