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用力,孩子的头出来了,用力……再用力……”产婆的声音越来越兴奋,终于在佟未几乎气力殆尽前,高声喊,“生了,生了,是个女儿,是个女儿。”
佟未精神大振,睁大了眼睛看着产婆抱着一个红彤彤湿漉漉的小婴儿。
孩子生下来没哭,产婆在孩子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可大家都期待的哭声没有响起。产婆再拍了一掌,婴儿还是没有反应。产婆慌了,托着孩子的身体将其头朝下,又再屁股上拍了一掌,可是孩子仍旧没有反应。
何美琦冲过来将外孙女抱在怀里,颤抖着手触碰她的鼻息,没有气息,这个孩子一点气息也没有。
“怎么回事?”佟未恐慌至极,几乎呆滞一样问她的母亲。
何美琦的心都要碎了,外孙女好像在女儿肚子里就已经死了,她要如何告诉女儿,未儿又怎么能承受这个打击?
“少奶奶,孩子没气儿了,死……死了。”产婆知道何美琦难以开口,硬着头皮来告诉佟未这个噩耗。
当初得知自己不能嫁给恒聿而必须嫁给容许时,佟未都没有这种五雷轰顶的绝望,这一种痛,没有做过母亲,永远也无法体味。
“把孩子给我看看。”佟未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母亲。
何美琦摇头,抱着外孙女往后退了一步,“不要看了,没见过,你就不会难过。未儿,你听娘的话,不要看这个孩子了。”
“把孩子给我看……我要看我的孩子……”佟未大哭,挣扎着要下床来抢她的孩子,采薇和产婆上来劝阻,将她死死地摁在床上。
“未儿你听话,娘把孩子带走,你才生完孩子,不要乱动。”何美琦哽噎着劝女儿,一边对边上的老妈妈说,“那衣裳襁褓来,给孩子穿衣服。”
“娘,我要看孩子!让我看一眼。”佟未哭得喘不过起来,力气竟大得吓人,将采薇和产婆都推开了,自己一扑,从床上跌了下来,手臂蹭出一大片血印子,却好像不痛一样,还只顾央求母亲让自己看一眼孩子。
何美琦吓坏了,抱着孩子就到了女儿面前,将那个软绵绵的小生命递给她,“看一眼,我们就看一眼,未儿……你要振作,你还年轻,以后还能再有孩子。”
佟未颤颤巍巍地将女儿接过来,这个还热乎乎的小婴儿,为什么就已经死了?她的眼睛闭着,和她父亲睡着时一模一样,那么小的孩子鼻子就已经灵巧地挺起来,长大该是多美丽的姑娘。为什么老天要夺走她?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眼泪顺着佟未的面颊滴落下来,轻盈地落到了婴儿的脸上,佟未颤抖着手指轻轻抚过女儿的面颊,与肌肤相触的一刻,她似乎感觉到女儿的脸在动。
心里蓦地冒出一丝希望,佟未轻轻去点女儿的脸颊,孩子的嘴竟然跟着就动了,小嘴唇抿了抿,喘了口气,接着又不动了。
佟未惊讶地抬头去看母亲,才发现娘也惊呆了。一旁的采薇和产婆们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老妈妈将方才大夫给佟未扎针的金针拿来,在孩子的足底一扎。
就在那一瞬,婴儿的哭声同时响起,刚才还没气了似的孩子突然咧开嘴大哭,像是谁惊扰了她的美梦,万分得委屈。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哭了,所有人都在眼泪里一起绽出了笑容,佟未的眼泪再次决堤,一颗心回到了肚子里,她哭着对母亲说:“我的孩子,娘,她活了,她还活着。”
何美琦已哭成了泪人,不忍女儿这样坐在地上,将外孙女抱过来着产婆们去给她擦洗身体穿衣裳,这里和采薇等把佟未扶到了床上,又哭又笑地抱着女儿说:“我的女儿是有福气的人,老天爷不会那么狠心,受苦了,我的未儿受苦了。”
此时,夜已深,杭城的郊外能看见美丽的星河,容许独自立在廊檐下,举目望天。他不知道妹妹是不是在今天顺利嫁给了太子,或者事情另有变故,这里离京城太远,一切消息都不得不滞后。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他的未儿好不好,短短一个月不相见,就好像隔了千年万年,思念怎能如此浓烈?
“二爷,早些休息吧,您都瘦了,可不是累的!”柳妈妈拿了披风来给容许御寒,心疼地说,“您接下去还要打仗,且得保养身体才行。”
容许笑道:“我不累,夜里多吃了一碗饭,有些不消化出来活动活动。柳妈妈,下个月,我也要当爹了。”说着,忍不住提这件最叫他幸福的事。
柳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您打仗回来,一定记得来杭城接宋大奶奶还有我一起上京啊,我好想抱抱孙少爷,他一定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
容许笑得很幸福,“妈妈,其实我很想要一个女儿,最好能像她的娘一样,聪明漂亮,虽然有点刁蛮,却本性善良识大体。”
柳妈妈啧啧笑道:“只怕二爷真得了闺女,会把孙小姐宠得比咱们少奶奶还厉害,将来您再头疼喽。”
“哈哈!”容许很少笑得这样大声,快活地说:“顶好比她娘厉害,一物降一物。”
定圻大将军的笑声朗朗回荡在夜空里,恒聿正立在自己卧室的窗下,嘴角勾起苦笑,他大概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容府里,何美琦将安静下来的外孙女从产房里抱出来,送到冯梓君面前,笑呵呵地说:“老夫人的孙女命大呀,鬼门关晃两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