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你比子骋有趣,原来我们的志向是一样的。”乘鹤心情好了许多,蹦跳地踩着石阶,扭过身子来问,“陈大哥家里也是和那些公子哥儿一样做……”
话还没说完,脚底一下踩空,叶乘鹤整个身体失去了重心,摔下后顺着石阶就往下滚。允澄眼疾手快,跃身将她抱住一个翻滚到了石阶旁的树下,单手挂住了一颗树根,总算将两人都稳住,不至于再往下滑。
“啊呀……吓死我了。”叶乘鹤竟然还能大笑,麻利地从允澄怀里爬起来,还伸出手拉他,“快起来,我们滚了一身土了。”
待允澄也起身,她才掸了掸身上的泥土,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捏着自己的小腿骨,疼得嘴里呲牙咧嘴地说:“还好没折了。”忽而猛地抬头四望,带着质疑的口吻对允澄道,“大哥你觉不觉得从我们上山起,就好像一直有人在我们周围。”
允澄自然知道周围有武艺高强的侍卫随时保护着他,不想叶乘鹤竟然如此警觉,但既不能说破,只能装傻充愣,“有吗?乘鹤你看见了?”
“看到没有看见,就是觉得而已。”叶乘鹤也不确定,继而很快皱眉头抱怨,“这下糟了,我估计我走不远了,腿疼得很厉害。”
不曾料到会有此事,允澄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寻思着,乘鹤那里已经很不客气地说:“陈大哥,你背我吧。”
“背你?”允澄堂堂太子,幼为皇子时,只骑过内侍门匍匐在地装的“大马”,就连自己的妹妹们也不曾敢让自己背她们,长那么大还从来不知道有背人一说。
“我走不了了,我很瘦不沉。”叶乘鹤不仅不客气,还颇有自知之明。
“好……吧。”允澄无奈,将衣袖敛了敛,下了两级台阶蹲下了身子,很快便感觉到乘鹤的身体伏在了自己背上,正如她自己所言,的确很轻盈。
于是背稳了,允澄直腰站起来欲往回路去。
叶乘鹤却在背上大笑:“陈大哥你摔糊涂了?方向错啦!”
“这不是来时的路么?”允澄不解。
叶乘鹤则道:“什么来时的路啊,我们不是要去喝泉水么?”
允澄哑然。
如是继续往山上行,叶乘鹤趴在允澄背上问:“陈大哥家里也是做官的?”
“不是。”允澄答得顺口,他已和子骋合计过,说自己家里是生意人。
“难怪你还有子骋跟那些学生不一样,他们个个趾高气昂,老来问我家里是做什么的,我又不好说我是寨子里来的,又不知道怎么瞎掰,真烦死了。”叶乘鹤自顾自地说着,一点没感觉到允澄的步子渐渐沉重。
第一次负重爬山,允澄很快感觉到轻盈的乘鹤愈发如磐石般沉重,双腿双臂皆如负了千金重,很怕一步不稳便会将背上的人摔下,终于未至目的地,便放下了乘鹤。
“我背不动你了,歇会儿吧。”允澄喘着气坐到一边,坦白地说出原因。
叶乘鹤却没有揶揄的意思,反说:“是我不好。”揉搓了自己的小腿,便扶着允澄慢慢站起来,嘴里才说着,“我试试看能不能走。”身子已踉跄着往下坠,一下扑倒在了允澄的怀里。
双面相贴、肌肤之亲。
“对不起对不起!”乘鹤倏地脸红,虽说与男子之间没有太多避嫌,平日大大咧咧惯了,可这脸儿岂能随便与人接触,不由得心里添了几分害羞,“没撞疼你吧。”
“没有,不过……”允澄脸色略略尴尬,指着乘鹤的身体说,“你的腰带松了。”
乘鹤低头,果见她身上宽大的男儿装松散开,腰带还留一缕挂在衣服上,那张绯红的脸瞬间涨得紫红,除了傻傻地笑着束好腰带,便还是傻傻地笑着。
“没事了,嘿嘿。”整理好衣衫,又扶着允澄坐下了。忽而一阵风吹过,饥肠辘辘下,乘鹤不惊打了个冷战。
“你冷啊?”允澄问。
“还饿呢……我们两个傻子,忘记带些干粮上来,也怪那个容小姐啊,不是说好了她准备的么,又不来,真扫兴。”乘鹤很挫败,饥饿和寒冷叫她没了朝气。
“天色越来越晚了,现在我们是继续上山还是下山?”允澄一边说着,脱下了自己的罩衣披在了乘鹤的身上,“下山耗费的体力没上山大,还是背你回去吧。”
乘鹤摇头道:“你就不懂了,实则上山容易下山难,你已经累了,再背着我走就很容易失足。还是上山吧,山上没有可住宿的地方么?”
“有是有,不过都是狩猎者的草屋,什么都没有的,你可行?”允澄道。
“是你不行吧,又忘记我打哪儿来的了吧。”乘鹤嘻嘻笑,拢了拢身上的罩衣,红着脸说,“谢谢你呀。”
“呵……哪里。”允澄愣愣地笑,竟发现文静时的乘鹤别有一番清丽姿容,可叫人心动。
“天色暗了,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陈大哥……麻烦你再背我一回吧。”叶乘鹤尴尬地笑着,“我怕走夜路的,怕黑!”
“这有何妨,你毕竟是女孩子,男儿怕这些才可笑。”允澄自然地应答着,已站起身来准备蹲下。
看着面前男子的背影,乘鹤甜甜的笑了,好像自见面起,这个人就一直强调自己的女儿身份,就连钟子骋那家伙,也从不把自己当姑娘看。
“来吧,起风了,我们得赶快。”允澄已蹲下了身子。
“好……啊……”叶乘鹤一个“好”字刚应出口,便随即跟上了一声呼叫。
允澄应声站起来看,竟已看到两个男子架住了昏厥的乘鹤,此外更多的人陆续从两旁探身出来。
“殿下,让属下来背吧,您这样很不安全,属下很担心。”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一路尾随允澄的侍卫,他们实在看不过去太子受这个小女子折腾,索性跃身出来一掌将乘鹤击晕了。
“你们……”允澄有些愠怒,但他委实累了,只好作罢,“就这样吧,那个……我们下山,没跟施夫子说我今日不回去,他又该大惊小怪了。”
“是!”众侍卫应诺,竟神奇的从两旁抬出两乘肩舆,对太子道,“请殿下上肩舆。”
允澄没有推辞,但坐定后转身看被用绳子固定在另一乘肩舆上的乘鹤,心里不禁笑:若叫你看见我这般娇生惯养,该笑话了吧。
金陵城郊的客栈外,钟子骋正立在楼下往上看,他晓得雨卉就在屋子里,隔了这一道墙几扇门,就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采薇从客栈内出来,将手里一只小荷包递给了子骋,“二奶奶见你还没走,叫我拿来给你,说书院里也许有花钱的地方,叫你不要太委屈自己。”
子骋却将荷包又放还采薇的手里,慢声道:“书院里只读书,不花钱,麻烦采薇姐姐替我谢过夫人。”
采薇也不勉强,见他神色不展,欲走却又回首往上看,便知他心里是放不下雨卉的,于是道:“二奶奶一定会想法子去看看四小姐,你就放心吧,二爷也说了,这件事他会给你一个交待,叫你千万不要耽误了学业。”
“我明白。”子骋淡淡地一笑,告辞离去。
采薇无奈,摇头叹:多不容的一对,老太太这是何苦呢。转而又想:四小姐若这么回去,这金陵我也不能待了,可实在是不想回那里去,那些人,那些是非啊……
当钟子骋回到凌云书院,还未进门,已有允澄的近侍将他拦住,说道:“殿下和叶姑娘在来运客栈,殿下请公子前往。”
子骋不解,却知不能拂逆,便只得敛了心里的怨闷随同前往,待到得那里才发现昏厥不醒的叶乘鹤还有一脸无奈的允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