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二十章 妙礼

君珂心中一跳,一瞬间涌现出极大渴望,三步并作两步跳起,直奔到窗边。

窗外却突然砰的一响,似乎谁的脑袋被敲了,随即有人唧唧哝哝地道,“阿古你太性急,男主子交代好要等年夜饭结束才说的,早说了,女主子就没胃口吃饭了。”

“哦!我怎么都忘了!”阿古也在敲自己脑袋,“是我的不是,老大,礼物我们放你房里去,你先吃好喝好,别急啊。”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咋咋呼呼地便跑了。

君珂哭笑不得地坐下来,想追过去又不好意思,脸上很有种牙痒要咬人的表情。

坐定了很久,心似乎还在砰砰跳着,忍不住要想,是什么礼物?

刚才那一瞬间,听见阿古神秘兴奋的声音,她恍惚似有错觉,纳兰述来了!他一定把自己给打包送来了!

然而转瞬头脑一醒,便觉得不可能。

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大庆和大燕陈兵边界,周边诸国之间情势紧张,和两国距离都很近的尧国不可无主,并且尧国对南部司马家和末帝的讨伐也已经开始,年节期间还有一系列庆典,元年首庆,皇帝必须要露面。

尧国掣肘多,规矩大,各方势力复杂,君珂之前就给张半半去信,要求他一定要阻止任何纳兰述的冲动,否则一不小心,难免前功尽弃。

这么一想,有淡淡失望,却更多的是安心,她想念他,却绝不愿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给他带来危险的变数。

只是,会是什么礼物呢?

君珂的神情里,浓浓期待满满雀跃,两颊渐渐起了薄薄红晕。

一直默然看她的梵因,忽然静静低下头去。

其余人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君珂坐在那里,神色变幻,沉吟思考,筷子上一只雪花蟹斗,蟹斗里面的雪花蛋白一滴滴地落在桌上……

“咳咳。”

咳嗽声惊醒君珂,她头一抬,才看见一桌子的人都似笑非笑盯着她,顿时脸上一红。

失态,严重的失态!

君珂咳嗽,拼命调整好表情,挥舞着筷子,道:“开吃开吃,新年快乐!”

众人不语,眼光暧昧,开吃是开吃了,但除了梵因柳杏林外,个个动作迟缓,细嚼慢咽,存心要看某人急不可耐偏偏又拼命要按捺住的德行。

君珂急吼吼地敬酒,他们必然要慢吞吞翻白眼想祝酒词;君珂殷勤地劝菜,他们必然要假惺惺地再三推辞。

君珂很快就醉了——喝酒喝得太快,别人杯子还在唇边,她已经一仰脖咕嘟一声咽完。

她难得这么爽快,别人也罢了,尧羽卫那群人怎么肯放过,欢呼雀跃轮番敬酒,地面上酒坛子迅速堆了一堆。

喝醉了的君珂抱着每个人的袖子开始胡言乱语,“红砚……祝你又老了一岁……丑福,祝你新年泡妞进步……两支柳,快点种出小柳枝……大师……”

她忽然顿了顿。

身前的衣袖散发淡淡檀香气味,她抬起眼,迎上一双澄净宁定眼眸。

君珂拼命捂住嘴,忍下涌到咽喉一声酒嗝,慢慢松开了手中的衣袖。

看见这样的眼睛,再迷糊的神智也会一瞬间宁静清醒。

“我没参加过新年夜宴。这是第一次,想必也是最后一次,所以,也送上祝愿给你。”华美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道,“君珂,愿你安渡一切人间劫数,愿你之后每一世,都不必再将我遇见。”

语气很淡很飘渺,就像他这个人,行走红尘,不避荤酒,然而无论怎么身处其中,都依旧遥远不染。

君珂的心微微颤了颤,为那语气里的意味深长。

随即她身子一软,“砰”地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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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了的君珂,如愿以偿早早退席,由丑福背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

“老大,这礼物光滑柔软,触之销魂。”阿古一本正经地跟在她身后,唠叨嘱咐,“请您一定要温柔珍惜,人家很娇嫩……”

君珂迷迷糊糊,只听见“温柔”两个字,打了个呃,大声道:“人家一直很温柔……呃,在哪呢……”

“砰。”她一头撞开了自己的房门,声音太大,把阿古那句“在床上”的回答给淹没……

“礼物……在哪呢……”君珂醉醺醺地跌进门,正要摸索着点灯,忽然撞上一个柔软又有弹性的物体,脸正埋在那物体上。

柔软、光滑、细腻、丝绸般的触感……

哦,确实是丝绸。

君珂敏感的脸部肌肤,立即辨认出脸下是丝绸,还是尧国出产的春水绸,特别光滑,不适合刺绣,适合素色,光华内敛而精致,服孝中的纳兰述,常穿的就是这种布料。

而丝绸之下,那似软似硬的奇怪的触感,也让她浑身一颤。

她忽然抽身,睁大眼一看,浑身一僵。

床上,斜身坐着素白的人影,手肘斜撑床栏,姿态随意,眼如春水,唇角含笑……

“纳兰……”君珂眼中爆出惊喜的光,一声低叫,合身扑上。

素白的人影一倒,两人无声无息栽倒在床上,锦被丝褥一阵纠缠,君珂抱着,先滚了三圈,又蹭了蹭,脸贴着那触感近乎真实的胸膛,静默半晌,忽然低低扑哧一笑。

“这促狭鬼……亏他想得出来,还真像……”

手伸上去,捏着脸,狠狠一拧,忍不住又惊喜地低叫,“连这手感都差不多!”

她满足了,往上游了游,脸贴在脸上,细细嗅熟悉的属于纳兰的清郁气息,心中乐开了花。

半晌忽然又咕哝道:“太像了……刚才差点吓到我,不行,要揍你一顿。”

挥出拳头,敲在胸膛上,拳下触感有异,她一怔,手指伸入衣服内,摸出两张纸。

看见第一张,她“嗯?”了一声,柳眉倒竖。

“别乱摸!”

“呸!”君珂笑骂,翻开第二张,“别揍,坏了就不好玩了。”

“真是的,什么都给你猜着。”君珂咕哝一声,将纸条收起,盘膝坐起,细细端详面前的“纳兰述。”

真人大布娃娃也。

一般高矮,一般大小,连脸都做得几近一样,头发眉毛精致如真,穿着纳兰述常穿的春水绸,在刚才朦胧的光线里,她差点惊到心脏停跳,以为纳兰真的来了。

现代的大布娃娃玩偶,她曾和纳兰述提过,当时语气若有遗憾,她是研究所长大的小白鼠,从来没有享受过童年,自然也没有玩具布娃娃时代,但她不过随口一提,也早认为自己过了玩布娃娃的年纪,不想纳兰述居然记得,不想他居然真的搞出了这么大个的布娃娃版纳兰述。

难怪阿古笑得那么古怪。

君珂不禁惊叹古怪巧匠手艺之巧,这样几可乱真的人偶,便是现代也做不出来,不过尧羽能手甚多,倒也不奇怪。

布偶左手里一张纸条,上面写“我是来陪你双修的。”

君珂哧地一笑,脸红了红,喃喃道:“双修你妹啊。”

她将左手纸条一抽,忽然那布偶的手竟然动了。

君珂惊得身子向后一退,一个翻滚半跪而起,姿势戒备。

那布偶的手慢慢抬起,伸到半空,随即手缓缓招了招。

君珂头发都竖起来了。

太诡异了!

这布偶原本就极其逼真,如今居然会自己做动作,她给惊得浑身汗毛倒竖,要不是这礼物是尧羽卫送来,她就得怀疑,是不是神巫小说里的妖魔故事重演,纳兰述中了术给做成了布偶。

那手缓缓一招,随即一停,手指向下,微微屈起,君珂隐约听见一声好像是机簧推动的声音,随即那布偶手指一弹,闪电般击出一道流光。

“啪。”正击在她胸前檀中穴。

檀中穴是死穴,武人最要紧的要害之一,君珂却没有躲,她已经发现那一指力道并不足以对她造成伤害。

一股微热的气流,从她被击中的穴位钻入,迅速顺四肢经脉流入丹田,浑身立即一暖。

君珂眉毛慢慢挑起,满脸的不可置信。

虽然手法不同,但真的是属于纳兰述的烈阳功力,和她双修互补的内功!

她因为离开纳兰,这门功法进度缓慢几近停滞,如今纳兰述送来的这个娃娃版纳兰述,居然会这门内功?

这个礼物实在太出君珂意料之外,她傻了半天,忽然听见啪地一声,布偶右手又掉下一张纸条。

“我真的是来陪你双修的。”

君珂:“……”

好半晌她才小心翼翼挪过去,布偶的眼睛不知是用什么宝石做的,流光溢彩,随时都仿佛将人脉脉注视,她竟然有种当面做贼的感觉。

将布偶浑身都摸了一遍,她确定这是一个古代版机器人,内部应该是弹性韧性极好的木材,不怕费事地用特殊材料制作了所有关节,关节所在就是机簧所在,所以不仅有真人般的触感,还能有一些同样拟真的动作,在布偶的手指内,另有推动的机关,里面储藏了可以取代烈阳功力的药物,射入她体内,便有双修的效果。

多么巧妙的心思……

她一靠近,布偶就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姿态温柔。

领口处也夹着张纸条,“陪睡陪玩陪练功,供暖供揉供出气。”

君珂嘿嘿一笑,拉开被子,抱住布偶睡下,忽然脸红了红。

这布偶太逼真了,还有这触感也太逼真了,抱在怀里,肌肤质感恍惚便是他的感觉,连香气都一模一样,这实在要命。

她还没适应完,布偶忽然身子一翻,压在了她身上,领子里又掉出一张纸条。

“男人都该在上面。”

君珂:“……”

推开布偶,她发现这布偶内部可能有平衡装置,会左右晃动,尤其是当睡倒姿势时。

多么龌龊的心思……

君珂突然瞪大眼睛——纳兰述这个礼物的用意,到底是供孩子玩的布偶,还是供成年人玩的充气娃娃?

貌似她也曾经开玩笑地和尧羽光棍们侃过充气娃娃的……

一瞬间心中掠过一个更龌龊的心思——这布偶如果不穿衣服,是不是和那啥……也一样?

到底是仿真版还是布偶版,脱了就知道了。

君珂决定永远不脱。

酒意上涌,她抱过布偶的胳膊,准备美美睡一觉,现代那一世都没体验过的抱布娃娃安眠的感觉,不想竟然在古代异世,十九岁这年,竟然夙愿得偿。

胳膊一拉,袖管里又掉出张纸条,君珂失笑,咕哝道:“有完没完啊你。”

爬起来一看,君珂脸色顿时一白。

“听说你给我织了件毛茸茸的衣服,正好可以在他身上试穿一下。最近下雪很冷,急需御寒衣物。”

哦毛衣,毛衣……君珂欲哭无泪。

她织的毛衣已经快要完工,但是……是个人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幺鸡有次无意中看见,狂笑不止,并准备拖了去垫窝。

“混账阿古!”君珂一掌拍开窗,拍到了听墙根的阿古脑袋上,“叫你泄露消息!”

一声尖叫,世界安静。

窗户静静地开着。

桌上还有个小号的“纳兰述”,也是一模一样,只有巴掌大,可以带在身上的那种。

淡淡的雪光反射进来,屋子里半明半暗,隐约照见床上的“纳兰述”,温柔地揽着君珂的肩。

窗户被风又慢慢吹起,咔嗒一声关上。

远处屋檐上,有人慢慢站起,青黑色苍穹之下,脸部线条精致鲜明,浓黑长眉,沉敛地压在幽深的眸子上。

“纳兰述出现在云雷城,速速通知国内。”

“是。”

更远一点,有人从屋脊上飞速掠过,手里抓了个西洋才有的瞭望角,红色的披风一闪,奔向城西的一座大宅。

“纳兰述来了?怎么可能?你确定?”大宅内,宽衣大袖的男子,沉在暗影里的眉,诧异地一扬。

“属下亲眼看见。”

“加派人手监视,不可轻举妄动。”沈梦沉淡淡道,“看来我的计划,要变一变了……”

……

而在更远的尧国,皇宫御书房长窗之内,传来纳兰述悠然的低笑。

“老朋友,偷窥狂,天天偷看不腻?这回,请你们慢慢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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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假乱真的“纳兰述”,不出所料地引起云雷城潜伏势力的警惕和应变,一些计划被暂时搁浅,另一些计划却争取了时间来执行,暗中潜流,缓缓逼近了云雷城。

离最后一场大比还有十天,这段间歇,君珂做了很多事,她和柳杏林合作,给赶来的钟情做了心脏搭桥手术,钟情是在大年初一赶到的,他来了以后君珂才知道,仿真版纳兰述果然是他和纳兰述的合作,因为礼物想要在除夕之夜送上,所以尧羽卫提前把礼物先运了过来,钟情身体不行,休息了一夜才到云雷城。

手术很顺利,一年多的休养,病歪歪的小子健康不少,手术后没几天,他已经可以对着北方流口水,憧憬着身子好了要去找“波波”了。

九转玲珑塔沈梦沉提前给了君珂,君珂交给柳杏林,再三检查后确定没有问题,才由柳杏林安排,给丑福恢复容貌。

九转玲珑塔的好处,是能将里面浸泡的药物,驱除火气提炼精华,起到拔除火毒滋养新肌的效果,但丑福容貌伤损已久,皮肤已经长死,需要将死皮全部削去再施治,脸部位置敏感,柳杏林不能确定麻药用量,不敢使用大量麻药,但不用麻药生生削皮何等痛苦?柳杏林为此十分犹豫。

丑福知道了,无所谓地一笑,“来吧。”

话说得简单,却斩钉截铁,当时在一旁的司马嘉如,惊异地盯着这汉子。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勇气和原因,支撑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削皮手术终究在丑福坚持下进行,君珂破例让司马嘉如打下手,司马嘉如亲眼看见明光铮亮的手术刀,在人的脸皮之上血淋淋地剖下死皮,那些暴露的血肉,扭曲的青色经脉,淡白的筋膜……视觉的可怕冲击,超出想象的残忍手术,险些让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晕过去,但出乎君珂意料的是,司马嘉如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真的晕去,反而越站越近。

她紧紧盯着丑福,按照君珂的关照,注意他的身体状态,甚至隔着手套把住了他的腕脉,探查他体内状况。

整个削去死皮的过程,丑福一声不吭,几乎一动不动,但只有司马嘉如知道,他的手指因为剧痛而不断微微痉挛,司马嘉如注视着丑福生满老茧的手指,犹豫半晌,终于悄悄将自己的手塞进了他手中。

宽厚的手掌里满是汗水,她心中微微一恸,再也不顾羞涩,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指。

柳杏林的眼色却越发严肃,初期的削皮其实是可以忍受的,但削皮之后将九转玲珑塔内的药物使用在剥开的脸上,引起的剧痛才是惨绝人寰。

几乎在乳白的药汁敷在丑福脸上的一瞬间,丑福浑身一抽,身子一挺,刹时如被甩上岸边的鱼,全身的筋脉都似抽在了一起!

手掌在剧痛中猛收,顿时攥死了司马嘉如的手,丑福手上何等力气,剧痛失控之下,司马嘉如的手骨隐隐发出一声裂响。

司马嘉如脸色煞白,一声痛呼已经到了嘴边,忽然狠狠一咬下唇,硬生生忍住。

她不敢让自己的惊呼惊扰了手术。

丑福浑身渐渐被大汗湿透,司马嘉如仰着头,软软靠在墙上,墙面上洇开一道人形的汗迹,但从始至终,她没有试图掰开自己的手,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半昏迷的丑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在烈焰地狱焚烧,四面岩浆滚滚而来,撕裂、剥离、灼烧、拉扯……翻天涌地的痛苦里,自己随波逐流,无所依靠,忽然看见红色岩浆里一截浮木载波而来,他狂喜扑上,死死攥住,从此再也不愿松开……

当丑福醒来时,屋子里很暗,自己脸上包扎得紧密,只露出眼睛和嘴。

隐约有人伏在床边,丑福吃力地转动眼睛,辨认出纤细的轮廓。

他的眼光落在那人搁在床上的手上,那手有点变形,包扎着厚厚的布带。

丑福微微颤了颤。

这一颤,司马嘉如便醒了,看见他醒来,眼神灼灼发亮。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欢喜,仿佛只是一场手术,心深处某处地方,便被那血淘洗过,更加明澈而温暖。那一夜无声的坚持,像一枚并不锋锐却足够坚硬的钻头,钻入心海,所经之处,浪潮翻涌。

丑福静静地凝视她,这几乎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司马嘉如,之前他不愿和这样的世家小姐直面相对,以免更多的尴尬。

她当初那一声惊叫并没有刺伤他,却让他认定,这一生,无论如何,她不适合。

那样金尊玉贵的花园娇花,不是他这样的贫寒子弟可以采撷。

他前半生毁于豪门世家之手,内心深处,对世家贵族深恶痛绝,他不想用一生,去填补属于阶层之间的巨大鸿沟。

所以即使司马嘉如被拒绝后依旧体贴细致,展现出和寻常世家小姐不同的宽容和温厚,他依旧不愿打开心门。直到那一夜,岩浆之海里随波逐流,却又不曾离他左右,救他出苦痛深渊的浮木,终于化成了天明之后,走入他眼帘的苍白容颜。

“你醒了……”司马嘉如垂着眼睛,她很想一切如常,却也敏感的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这让她羞涩,只好胡乱问个不相干的问题,“其实……不恢复也没关系……这么可怕的治疗……何必呢。”

丑福沉默了一会。

“是的。”

司马嘉如诧异地抬起头。没想到丑福居然也是这么想的。

“我没在意过容貌。”丑福说话困难,吐字却清晰,“但是,主子需要。”

司马嘉如慢慢睁大了眼睛。

她懂了丑福的意思。

丑福并不在意容貌恢复,但是为了让君珂心安,他愿意去承受这样炼狱般的痛苦。

这坚忍而诚厚的男人!

司马嘉如一垂头,一滴泪,悄悄落在丑福掌心。

她伸手想要擦去,丑福却慢慢地,合起了掌,将那滴泪,包裹在掌心里。

司马嘉如红了脸,泪却更汹涌地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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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福容貌的恢复,需要一个比较长的阶段,之后最后一场比试,也就没有参加。

正月初十,云雷大比最后一场。

这一场只有一场比斗,就是在离城五十里之外,东兰山脚下,展开一场野战!

剩余的所有队伍,带领自己队伍拥有战斗力的全员,组成两队,考校骑兵战术。

往年到了最后一比,情势已经明朗,基本上就是云家流云军和雷家雷霆军的互拼,并基本上是云家第一雷家第二,所谓大比,也就是锻炼一下战力,督促子弟们不要懈怠罢了。

但今年明显有了不同,悍马敢死队的加入,使战局和结果都变得未知。

正月初九,云雷城的居民已经开始往东兰山移动,准备去观战,他们很期待看见悍马敢死队在野战中的独特表现,最好再来一场烈焰红唇的现场表演。

而在城中,几处地方,也有各自的动静。

云府之内,云家家主跪在一处隐蔽的黑门之前,热泪纵横,“老祖,求您了,这次再不出手,云家就完了,别的不说,师兄们在那悍马敢死队手下,已经折损了五个啊!”

黑门之内毫无动静,云家的保护神,似乎对云家家主的求告无动于衷,半晌,才有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三十年一次的机会……我必须集中精力,不能有任何错失……源江,你且去,云家就算这次输了,等我开了那门,也能帮你再拿回来,你放心。”

云家家主失望而去,密室内,骨瘦如柴的老者抬起脸来,遥望着北方的方向,眼神里,狂热而执着的青火幽幽。

……

“自从到了云雷城,我的心境就日甚一日的混乱,看来传说果然是真的。”梵因衣襟当风,仰头看着风云雷卷的天际,对身后人道,“孙大人,抱歉,我暂时无法为你提供指引。”

“圣僧也无法预测之后的动向么?”说话的官员正是当初跟随梵因一路出使的朝廷钦天监官员,他神情微微有些失望,却也并不意外,“那么圣僧的意思,是现在就前往皇陵,还是等太孙一起?”

“我不需要等他。”梵因淡淡道,“他会在。”

……

“陛下,大燕陈兵边界,国内形势动荡,您真的不立即回去?”

“纳兰述都来了,朕为什么要回去?他也是冲着皇陵来的吧?”沈梦沉唇角一抹淡淡笑意,“大燕皇朝最神秘的秘密。关系皇族兴衰的皇陵?能让纳兰述在这非常时机赶来,确实够特别……嗯……你们都去吧,朕帮你们看着。”

“可是陛下……”

“静武。”沈梦沉半侧身,一个眼神便让对方立即噤声,“别把天下看得太重,这不过是游戏而已,朕能夺一次,就能夺第二次,丢了有什么关系?再抢一次罢了。”

……

正月初十,东兰山脚下人山人海。

君珂的三百员都齐了,却不是由君珂亲率,换成了阿古和柳咬咬,君珂本人,则坐回了雷家的棚子内。

她倒不是想再忽悠谁,主要一直对云家心存警惕,按说云家经过两轮劣势,无论如何也该请出苍芩老祖,她想就近观察一下,到底谁才是云家的杀手锏。

云家的棚子和雷家靠着,人也是早早到了,但每个人气色都很难看,神情懊丧。

君珂心中一动——难道苍芩老祖连最后一场也不出手?这不合常理啊。

“这么老远的,梵君你也来了?”雷昊凑过来,前面两场,雷家虽然没占鳌头,但云家更倒霉,这让雷家松了口气,一个个心情都很好。

“如此盛会,怎能不参加。”君珂一笑,“看看高手对战也好。”

“也是,咱们棚子位置好,不然你也看不见高手。”雷昊给她指点,“喏,看见那个悍马敢死队没有?今年异军突起的队伍,有他们加入我们雷家这边,今年胜利唾手可得。你看,人家战士多么彪悍?行动多么矫健……”

“有吗?”君珂托着下巴,看着场上懒洋洋的柳咬咬,和同伴猜拳的阿古……

“真是女人没见识!”雷昊脸色一变,“你第一次说,我原谅你,你可别给我爹我爷爷听见,告诉你……”他凑到君珂耳边,得意地道,“悍马敢死队,可是听命于我雷家的秘密武器!”

“哦?”君珂扬起眉,“悍马敢死队是你雷家的秘密武器?我怎么没听说过?”

雷昊压低声音,君珂声音却没有压低,雷昊脸色一变,急忙道:“该死,小声!”

不过已经迟了,隔壁云家棚子里,云家家主已经冷声道:“悍马敢死队是你家秘密武器?笑话!”

“怎么?”雷家家主此刻可不愿丢了面子,狠狠瞪儿子一眼,转身道,“云老哥这么肯定,难道悍马敢死队是您的附庸?”

“不是我的,也未必是你的,这支队伍狼子野心,奉劝雷老弟不要得意忘形,小心与虎谋皮,反被虎噬!”

雷家家主脸色一变,立即反驳,“云老哥是在挑拨吗?”

“是又如何?”云家家主傲然道,“这一比结束,你且看着!”

“是你且看着吧?”雷家家主冷笑,“你难道就没看见上次悍马敢死队的马吗?”

“一百匹好点的马而已,凭这么个小队伍,能拿得出更多?”云家家主嗤笑,“你忘记我流云军的真正战马!”

雷家家主脸色一变。

“废话少说,既然你雷家坚持必胜,咱们在大比规矩之外,也来个彩头。”云家家主四面一看,望定了君珂,忽然伸手一指,“你们输了,把这个女人送上!”

“行!”雷家家主一口答应。

“爷爷……”雷昊大惊连忙阻止,雷家家主暴烈地手一挥,“一个女人而已,何况,我雷家不会输!”他信心十足瞟一眼悍马敢死队。

“爽快!”云家家主哈哈一笑。

两家怒目而视,各自冷笑,但谁也没看君珂一眼。

谁也没把一个外地行商女子当回事,谁也没觉得自己自作主张决定对方命运有什么不对。

把她当赌注,在两家大佬看来,还是给她面子。

君珂也在笑,没什么愤怒不满,眼底光芒戏谑。

随随便便决定人命运的滋味很爽吗?

可惜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悍马!悍马!”四面旷野,忽然传来欢呼,“敢死队,敢死队!”

两边开始出场,悍马敢死队因为前两轮的胜出,第一个出场,和先前的懒散不同,柳咬咬真正把队伍拉出来的时候,鲜亮夺目,先声夺人。

箭状队形,最后面是黄衣软甲的羯胡骑兵,人人身高八尺,肩宽体阔,左手持盾右手持枪,长枪比寻常枪更粗更长,青色的枪尖如无数双阴冷的眼掠向全场,身后还背着已经出鞘的弯刀,也比寻常弯刀更长更锋利,数百弯刀反射日光,掠起灿亮的白色光幕,所经之处,人们纷纷以手遮眼。

“看他们的铁甲!”云雷人最识货,立即有人盯着骑兵的铁甲惊呼。

最好的夹叶亮银甲,从头到脚密密遮盖,甲片紧密坚实,设计精巧,掺杂了高原特殊的矿材,打磨得薄而韧,每一片都如黑色镜子,幽幽闪光。

每个人背后还背着劲弩,五连发的那种,另外还有一些奇异的盒子,都是精铁打造,看不出用途,但那造型颜色,远远看着,便觉得杀气迫人。

“看他们的马!”又是潮水一般的惊呼,上次一百多匹腾云豹已经让云雷人看得眼睛发蓝,这回三百多人人人一匹,有的还多牵一匹!

不是腾云豹,也无法承载这样的重量,在等下的冲锋中,腾云豹骑兵,会颠覆世人对这样的骑兵灵活性不足的理解,让云雷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骑兵!

“重骑兵!”从头到尾打量完,众人惊呼。

对面齐齐变色——野战时,轻骑兵遇上重骑兵,那就是单方面的被屠杀!重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和防御,是所有轻骑兵的噩梦!

重装甲骑兵的配备向来是兵种中最昂贵的一种,一些大国也不过勉力支撑一支人数有限的重骑兵部队,云雷城自然没有,谁也想不到,一直在给着众人惊奇的悍马敢死队,在最后一战中,竟然给出了这么大的冲击!

更让人震惊的是,重骑兵应该是绝对的冲锋部队,但悍马敢死队的箭头锋锐部分,是羽翼一般拉开的白色轻骑兵,这些人白羽白色皮甲,人人手持长弓,身姿轻健,如一道闪着白光的箭尖,刺破空气。

没有人敢小看这些做先锋的轻骑兵,他们手上全是重弓,寻常人根本拉不开的那种!

四面安静,连抽气声都没了,绝对的压力造成绝对的窒息,面的这样一支队伍,哪怕只有三百人,也让人恍惚如觉得面对不可抗拒的千军万马。

云家的人已经全部僵住,场上的队伍开始后退,雷家的人兴奋得一窜而起,满脸潮红呼吸急促。

悍马敢死队没有立即加入队伍,而是忽然齐齐“嚓”地一声,转向看台棚子方向。

“看见没有!他们在向雷家致礼!”雷家家主兴奋得脸上放光,高声宣布。

君珂忽然站起身来,向前走。

“你干什么?”雷家家主立即呵斥,“这是什么时辰,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要出去啊。”君珂笑眯眯。

“这里没你呆的地方,离开!”雷家家主面沉似水。

“你确定?”君珂笑问。

“确定。”

“你真的确定?”

“滚!”

君珂笑了。

她慢慢起身,从面带鄙弃的雷家人身边走过,雷家人迎着悍马敢死队的方向走上几步,正想对着悍马敢死队挥手,手忽然顿住。

他们的眼光,落在君珂身上,场内场外所有人的目光,也落向了她。

君珂走出棚子,走下看台,走上围场,一边走一边脱掉身上宽大的披风和外袍,露出里面同样一身雪白的劲装和雪白的披风。

她的披风和劲装式样,和尧羽的一模一样,但是镶上金边,看来更加尊贵。

所有人忽然屏住了呼吸。

那少女如玉洁白,如雪晶莹,纯色的雪狐披风在肩头飞舞,金边的光芒如金色丝弦,拨动天地之音。

她走得似乎不快,但转眼到了场中,她苗条得近乎纤弱,但场上几千人,场外几万人忽然便似不见,天地玄黄,茫茫山莽,只看见她一个人。

她行走的步态悠然而利落,一般人很难想象得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步伐,只觉得奇异而优美,有眼尖的人,发现随着她的步伐,卷起的披风之下,隐隐露出一个白色的小小人偶。

那布偶看起来和她周身气质似乎不符,但没来由的令人觉得温软娇俏。

威严尊贵和娇俏灵动,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出现。乱七八糟的呵斥早已消失,人人看得目不转睛。

雷家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悍马敢死队迎着君珂的方向,当先的柳咬咬露出笑意,抛却一切伪装,展现今日豪华阵容,高调出场,傲然而来,就为了此刻,以令人仰望之姿横空出世,彻底震撼云雷!

“致礼!”

“嚓”一声,长枪刺天,锋芒四射,长靴黄金镶边敲上马弁铿然作响,三百骑士自柳咬咬阿古以下,齐齐躬身。

“主上!”

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七章 两美争一男?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五章 双修?第六十章 气死你不赔命第五十七章 “高手”出世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老友信来第六章 尼玛的躲猫猫!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二十七章 禁恋小白兔第二十一章 永远这么美第五十八章 雄“鸡”威武第十二章 痛殴陛下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十八章 爱杀第三卷第四十九章 复仇之始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八十九章 风云燕京(2)第三卷第三十章 生死相携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五十四章 纳兰的宣言第六十章 气死你不赔命第七章 人心之险第三卷第二十六章 求婚?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六章 一怒冲冠(二)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一章 ONLY YOU第十二章 痛殴陛下君珂一眼鉴定完毕——穿越剧第一章高频率出场人物:丫鬟。第四十三章 小姐归来第四十九章 当得糊涂第三十五章 天外归客!(二更!)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二章 争夺第三卷第二十七章 以身相代第三卷第四十三章 神一样的皇后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八章 愿你安好第三卷第二十八章 真相第三卷第四十三章 神一样的皇后第三十一章 重逢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五十四章 纳兰的宣言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五十五章 怀抱温柔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六十七章 狼血沸腾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五十三章 夺诏天定风流之笑扶归 第三章 两地书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二章 创口贴事件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八十四章 心劫天定风流之笑扶归 第二章 窗前明月光第三卷第三十章 生死相携第五十三章 我为脱衣狂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四章 你来我往第三十章 前戏高手第六十五章 君珂陛见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老友信来第五十三章 我为脱衣狂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六十九章 醋海翻波第三十四章 被逐第二十三章 交锋第五十六章 大结局(上)第四十二章 遇见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四章 你来我往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五章 双修?第十一章 让我抱紧你第十五章 苏菲“定情”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三章 只要你在第五十九章 请“君”入坑第三卷第二十三章 风云际会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九章 归心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四章 你来我往第三十八章 伴龙携凤第三十二章 两大谢礼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二十五章 我愿意!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七章 戏桃第九章 报复天定风流之笑扶归 第六章 谁予簪花第六十三章 如此情敌第三十四章 强势回归(第一更)第四十九章 当得糊涂第五十五章 美人杀机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二十三章 生死之吻第三卷第二十六章 求婚?第六十五章 君珂陛见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四十章 重逢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八章 新官上任天定风流之笑扶归 第二章 窗前明月光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八十三章 裸奔吧!第三卷第十八章 伟大的兔子第十三章 落花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真相(二)第三十章 前戏高手第三十六章 相见第十八章 有美画眉第三卷第三十章 生死相携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四章 除夕心事天定风流之笑扶归 第一章 春梦第二十四章 选择第三卷第十一章 降猫十八掌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七十六章 一败涂地天定风流之笑扶归 第四章 天下唯一第三卷第三十一章 炸陵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二章 烛影摇红第二十三章 交锋第五十三章 大结局三(今日第二更)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二章 烛影摇红第二章 神秘的“被小姐”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十三章 诉情天定风流之千寻记 第八十六章 唯我云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