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佩瑜仍旧是把自己的食物给别人吃,刘姨给她留了两个面包,说要是实在撑不住了就吃一些,她却愣是梗着脖子不吃。
冲着那半杯清水,她也要赌这一下。
而第四天一早,官佩瑜就因为饥饿和发烧晕倒砸了货舱里,而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她那双连续穿了一百个小时的高跟鞋,在让她的脚后跟被磨破之后,又让她崴了一下,要不是她就这么昏了过去,光是脚疼就让她够瘦的了。
醒来时,耳边传来的仍旧是海浪的声音,官佩瑜坐起身,看到伫立在门口的一个高大背影。
她躺的床是一张窄窄的木床,身上盖着的是一条有些发黄的床单,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凳子,还有一个齐腰的木柜,墙上还有一个挂毛巾的架子,毛巾的边沿对得很整齐,可见主人是个心思细致的人。
外面的风有些大,官佩瑜坐起来的时候船身晃了一晃,头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木板,疼得她轻呼了一声。
男人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根烧到一半的卷烟。
“为什么不吃东西?”他用有些生硬的英语问道。
有交流就有希望,官佩瑜心中一喜,“我吃不惯这里的东西,我尝试过努力让自己吃下去,但是最后还是吐了出来,就连水都难以下咽。”
男人抽了口烟,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她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她身上穿的那条裙子虽然已经沾上了污迹,但仍然可以辨出它原本精致的面料和做工。
男人走到柜子前面,里面放着两个水壶,他把之前用过的那个杯子放在凳子上,往里面倒了半杯水。
官佩瑜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拿过水喝,一连喝了那么多天的半海水,这带着轻微漂*味的淡水喝起来简直如佳酿一般。
男人从柜子里拿了一个面包放在凳子上,接着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团油纸包起来的东西,他把油纸慢慢展开,里面竟然放着一块新鲜的黄油。
男人把面包割开一道口子,切了一小块黄油放到面包中递给官佩瑜。
这个面包显然比之前吃的干面包稍微精细一些,官佩瑜有些受宠若惊,“谢谢你,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Jack.”男人把剩下的黄油重新用油纸包好,放回柜子里那个密封的小金属盒里。
官佩瑜知道这是男人吃的食物,里面应该是没有掺杂药物的,因此就小口吃了起来,她实在是太饿了,但是再饿她也没有办法在外人面前狼吞虎咽。
男人就这么在一边抽着烟,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把东西都吃完,他看得很有耐心,甚至还饶有兴致,仿佛看这个女人吃东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常年在海上跑,到了陆地上也主要在自己那块活动,他见识的女人并不多,但是她们大多热情且狂放,而像这样温柔又优雅的女人,他却是第一次看到。
面包的面上有一点油,官佩瑜吃完了下意识想找纸巾,左右看了看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处境,两只手悬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结果男人居然看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把那条挂着的毛巾给拿了下来,意思是给她擦手。
官佩瑜当真是感激的。
她把毛巾递回去,跟男人再一次道谢。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这是男人第一次主动提起她的来历。
官佩瑜想了想说道:“我被一个仇人绑架,然后被送到了那个地方。”
男人把抽完的烟丢到窗外,没有再说什么。
“所以你可以送我回去,我愿意给你足够的补偿。”官佩瑜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男人的脸色,“我没有什么能够为自己作担保,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我不会报警,不会向外界泄露一点点关于这里的事情。”
男人仍旧是沉默,官佩瑜走下床,发现自己穿的那双高跟鞋被换成了一双平底的拖鞋,虽然看起来有点大,但是对她那双已经肿成馒头的脚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福音。
外面的海浪有些大,船身晃了一下,官佩瑜原本就扭伤的脚险些又崴到。
当她满怀希望地走到男人的身边时,却听到他用生硬的英语说了一句“很抱歉”。
“为什么呢?”官佩瑜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要是肯帮我,你就是我的恩人,我可以给你足够多的钱,让你永远地脱离这一行,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让人保护你……”
“这是规则。”男人打断了她的话。
官佩瑜剩下的话全都被噎在了喉咙里。
天已渐亮,外面开始下着细细的雨,太阳没有出来,男人走出了船舱,官佩瑜一人留在舱里发呆。
她不敢去想靳云渚这会该有多心急如焚,当初她回国被困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已经离开人世,那时候她满心的绝望都只属于她一个人,可是如今想到靳云渚会为她紧张为她忧虑甚至为她发狂,她心里的负面情绪就多了一倍。
被牵挂是一种幸福,但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正当官佩瑜踌躇之时,船身忽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桌子上的杯子滑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官佩瑜忍着脚上的疼痛跨过那一堆碎片,跑到舱外看着拿着望远镜的男人,只听他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跟另外的船员说着什么,手还朝着前面比划,外面的风浪越来越大,船身颠簸得让人心惊胆战。
官佩瑜的心被冰冷的海风吹了个透心凉。
如果这艘船被海浪掀翻,那任凭她水性再好,也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船身又是猛地一晃,官佩瑜一个重心不稳,连忙抓紧了旁边的舱门。
“快进去!”Jack冲他吼道,他的身后是翻腾的浪,在船前灯下涌着白沫。
官佩瑜连忙摇摇晃晃地回到舱内,趴在窗边看着不断冲击船身的海浪。为了防止船舶侧面受到冲击被掀翻,船头开始调转方向,顶风前行,Jack在外面指挥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船身的颠簸幅度明显减小。
官佩瑜知道他们应该已经偏离了风暴带,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
天已大亮,外面的乌云散开了不少,阳光透过白云照落下来,官佩瑜还没来得及欣赏海天一色的美景,就听到一个更加令人沮丧的消息——他们的船只搁浅了。
因为偏离了航线行驶到了陌生的海域,他们的船被搁浅到了一个树荫茂密的岛上,而且这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现代文明的遗留物,Jack命令船上的所有人下船到岛上。
官佩瑜扶着栏杆走下船,脚刚踏上地面,便吐了个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