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一从大营回来,与诸人周旋寒暄一番,便目光四处乱转的找念儿,看来看去也不见念儿踪影,忙叫了嫡福晋完颜氏和管家过来问话。完颜氏和管家一呆,这才觉得好像大半天不见念儿了,平日这丫头叽叽喳喳的,这不,安静了老半天了!难怪他们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呢!
忙忙叫人四下寻找,哪里有念儿的踪影!胤祯不由急了,忍不住抱怨完颜氏。完颜氏面子上过不去,也气了,忍不住拌起嘴来。出乎意料的,胤祯这次简直连跟她拌嘴的都没有,手一挥,不耐烦道:“你懂得什么,一边去!你们听着,赶紧给爷找,找不到念姑娘,爷一个也不饶!”
胤祯心中十分不安,不由想起那日自己刚从兵部回府,因坐得久了有些累,就在街市上下了马一路走着回府,恰好碰到念儿迎面过来。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念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冷不防对他说了一句:“我认得你,你是在庙里我师姐见的那个人!”把他吓了一大跳,立刻就满脸堆笑与念儿套近乎,将她带回自己府上了。原想抽个空好好的套一套她的话,哪知道这些天一直忙着,更不料,这小丫头一个错眼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
胤祯越想越恼火,焦躁不安急得心如猫抓一般。正在无可没奈何之际,管家带着看守偏门的小厮来回话,说是中午十分雍亲王府的四阿哥弘历带着念姑娘出去了!胤祯心中更加发急,咬牙咒了声“该死!”立刻打马往雍亲王府去。
不一刻,胤禛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珊珊而来,老远便笑道:“十四弟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做哥哥的有失远迎了!”
胤祯忙收起焦躁,拂了拂袖子,笑着上前厮见,故作轻松道:“可不是忙得人仰马翻的!刚要摆席,听说念儿跟着弘历出来玩,我是来接她回去的,弘映那小子非要等她回去吃寿面呢!”
“原来是这事!我还正要差人去你那一趟呢,前几日这丫头一声不吭跑了出去,原来却是在你那,丫头在你府上叨扰了这么多天,没惹下什么祸吧?若是有些失礼之处,只看四哥的面子,别跟她计较!李忠,快去带念儿过来!”胤禛微笑着,不住替念儿赔礼说话,言语间直把念儿当做自家人一般。
胤祯听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心底又有些不安,他其实并不知道念儿是从四哥府上走出去的,听他如此说心中暗暗着急,可若放任念儿留在雍亲王府,他又怎能安心?于是便笑道:“四哥这是什么话,念儿又不是四哥什么人,说这话倒显得我们兄弟成了外人了!我只不知她原来在四哥府上也呆过啊,我福晋和几个小格格还真喜欢她,这不,都催着我接她回去呢!”
胤禛笑道:“那可不能够了!”
“四哥府上又没个小格格,念儿一个小姑娘家在这岂不闷的慌,她多半也愿意去我那呢!”胤祯暗自恼怒,真是不明白这个哥哥为何什么都要同自己争?
胤禛尚未答话,只听一阵咕咚咕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火红旗装,梳着双环鬓的小小身影瞬间扑了进来,一下扑到胤禛怀里,咯咯娇笑着叫着“阿玛!阿玛!”胤禛满心欢喜,一把抱住她,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头,望了胤祯一眼,向她笑道:“这是你十四叔,你在他府上还住了好些天呢,快谢谢十四叔!”
念儿听了,便脆脆叫了声“谢谢十四叔!”
“四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念儿她怎么会,怎么会叫你阿玛?”胤祯气得头有些发晕。
胤禛却漫不经心笑了笑,道:“正如你所说,四哥府上连个小格格也没有,恰好我和你四嫂都极喜爱念儿这丫头,就认了她做养女,正准备过两日请兄弟们过府吃杯酒呢,哪知今日却被你先撞见了!”胤禛说着又向念儿笑道:“你十四叔特意来接你过府吃喜面,你乖乖的,可不许没规矩调皮捣蛋,别玩得太晚,到了那跟着你额娘弘昼他们早点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阿玛!”念儿笑着答应,与胤禛十分亲昵,直如真正的一对父女,父亲殷殷叮咛,女儿乖巧应承。胤祯又气又急,不禁想着难道念儿对四哥说了什么?越想越是心乱如麻不得安生,又见念儿笑着过来拉扯他的袖子:“十四叔,我们走吧!”胤祯无可奈何,向四哥拱了拱手,勉强一笑,牵着念儿去了。
这一厢,胤禛也暗自犯了嘀咕:念儿不过是个小丫头,何以老十四急成这样?难道,他也知道了什么?胤禛不由心头一紧,捏了捏拳头:玉容的消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除他之外的人得知!看来往后得叫云儿雪儿寸步不离跟着念儿,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跑出去了!
胤禛不放心念儿留在京城,下江南清缴户部欠款时把她也带在身边去了。胤禛处处疼她怜她,特别一想着这是容儿的养女,对她更是不知该怎么宠爱才好,真正的千依百顺,无所不依。念儿自小无父,胤禛如此宠她,她对他亦日加亲近,暗暗想着有阿玛真好!而且有了眼前这个阿玛,连亲生阿玛也不想着去找寻了!
时已六月,江南一带骄阳烈日,热得叫人挥汗如浆几要窒息。胤禛坐镇江苏巡抚府中,接见官员,指挥调度,察看账目,催促进程,忙得不可开交,天气炎热,念儿也不外出,只磨在他身边玩耍。后来念儿无意间随手翻看了胤禛桌上的账目,下意识便替他算了起来,胤禛见她心思灵敏,不用算盘,计算的方法也很特别,算得既快又准,不禁暗暗称奇,索性令她替自己分忧。胤禛见她十分熟稔,便笑着问是谁教她的?念儿奇怪的望了胤禛一眼,偏着头道:“这还用教?我娘平日里算账总是叫我在旁边看着,看着看着就会了嘛!娘说这是最简单的东西!”
胤禛心中一酸,叹道:“想不到你娘还有这样本事。”他心里隐隐有些发酸:他其实并不十分了解她,至少,她有不为他知的一面。是不是因为不够了解,所以她决然执意的离开了他?
一个月后,江南差事完毕,胤禛生怕京城里戴泽等人无法应付,便忙忙带着云儿雪儿、念儿及二十来个家人侍卫先行骑马回京,命李卫善后,亲自带兵押送银两进京。
行了五六天,这一日路途中遇到一些麻烦,误了行程,眼看天已黑定,离前边可歇息的小镇尚有二十多里路。山路难行,偏偏又是满天漆黑,别说月光,就是星光也被厚厚的黑云遮挡住了,整个一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胤禛等人无可奈何,恰好路边有座荒草漠漠的破庙,只好暂时歇在里边了。
侍卫们四下里巡视一番,又束了草把将里边勉强清扫一遍,燃起一堆火,这才请胤禛及念儿进去。云儿雪儿弄了干粮与水伺候胤禛吃了,众人也随意用了些,作两班轮流在周围看守。
上半夜安好无事,到了四更时分,人倦马乏,困意上来,精神也渐渐松弛下去。冷不防不知何处一支冷箭“嗖”的射来,一名侍卫闷哼一声,应声倒地。众人大惊,纷纷拔刀出鞘,左右四顾喝问,又急急忙忙上前看那中箭侍卫,拇指粗两寸来长的箭头正中心窝,早已咽气。众人惊得睡意全无,跳上墙头四下张望。
胤禛睡眠本就极浅,此时已然醒来,云儿雪儿也都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只有念儿睡得香甜犹在梦中。
“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胤禛神色冷峻吩咐道。
云儿答应一声,提剑在手,轻轻推门出去,众侍卫忙围上来告知。云儿吃了一惊,拿过那支铁箭,沉吟一阵,便吩咐严密戒备,不许懈怠,自己拿了箭进去向胤禛禀报。
听说死了人,胤禛心头一沉,皱眉道:“可见着了那放箭的人?”
云儿摇了摇头,道:“没有!那人放了一箭就走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同党。爷,要不要四处搜一搜?”
胤禛冷冷一笑,倪着眼道:“你糊涂了,天这么黑,周遭又是山林,怎么搜?那放箭的人正是要激怒我们去搜他好暗中便宜呢!告诉他们,一步也不许动,点亮火把,张大眼睛四下都盯紧了!”
“是,奴婢这就去!“云儿心头一凛。
谁知云儿尚未动身,只听得外边兵刃交加,铮然有声,呼喝惨叫连连,显然已经大乱了起来。云儿雪儿大惊,二人相视,唰唰抽出宝剑,一边一个护着胤禛,俏脸紧绷,两双妙目四处游弋。
只听“砰!”的一声,庙门被人一脚踢开,十来个黑衣劲装蒙面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火光下雪白闪亮的刀剑闯了进来。也不知他们那火把上弄了什么东西,十来只火把均冒着滚滚浓烟,不一刻,狭小的庙殿中一片烟雾迷蒙,胤禛等人都忍不住大咳起来,呛得眼泪直流。
那些黑衣人毫不停留,火把往地上一抛,浓烟滚滚中,举刀提剑往胤禛这边杀来,云儿一把将胤禛推到后边,自己和雪儿两个仗剑上前厮杀,双方乱成一团。恰好门外侍卫有三五个挣脱对方纠缠,杀了进来相救胤禛,云儿雪儿心中稍安,出手毫不留情。
这些侍卫当中,以泰和武功最好,心思最谨细稳重,他目光一扫,一边迎敌一边叫道:“云儿、雪儿,你们别动,护着主子和念小姐!”
云儿雪儿齐声答应退出厮杀。姊妹俩四下一看,惊得走了三魂七魄,雪儿花容失色,脱口惊叫道:“泰大哥,主子和念小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