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苦笑,果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过了将近十年,此事却由念儿引了出来
“主子,容主子怎么会想到这事跟咱们有关,这倒奇了”燕儿放好了东西,忍不住问。坦白讲,她是怕那拉氏会疑心到她的头上,毕竟这事只有她二人知道,是她亲手办的
那拉氏当然不会跟她说,只是打量了她一眼,道:“打听这个做什么我自然知道这里边没你什么事”
“主子圣明”燕儿脸一红,忙垂首屈膝福了一福。
“往后李主子再来串门,就说我不在还有你,不要再跟她宫里的人来往,知道吗?”那拉氏徐徐吩咐,声调却异常冷峻。
她已经想明白了,除了跟李氏弘时划清界限,以此来表示她支持玉珊和弘历,她没有第二个选择。玉容放过她一马,她若不见好就收,只怕就收不了了
“是,奴婢明白了”燕儿亦懂了她的深意,连忙答应。
允禵与胤禛又爆发矛盾了导火索是西北征战。
允禵想要继续前往西北领军打仗,胤禛自然不肯。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在朝堂上越说越僵,一个是霹雳罗汉,一个是怒目金刚,谁也不肯相让。若不是允祥拿话岔开,还不知要怎么收场
胤禛忿忿回到养心殿,依然余怒未消,阴沉着脸生气。偏偏玉容心血来潮,在小厨房跟御厨学习煲汤,小宫女福儿端上来的茶有些凉,胤禛气不打一处来,一碗茶泼了福儿一身,怒道:“饭桶,连个茶也不会倒,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福儿想哭又不敢哭,呆着脸抖索成一团,惊惧的望着苏培盛。苏培盛哪敢管,忙挥手叫小太监拖出去了,一边暗暗递眼色叫人去找玉容。
玉容从小厨房出来时,恰好见福儿低低饮泣被两个太监拖出去,便知道胤禛又犯气了,忙叫人去放了福儿,这才进殿。殿中宫女太监们见她来了,情不自禁都透透胸松了口气,紧绷绷的脸也松弛了下来。
才要说话,胤禛在东暖阁内已经捶得桌子嘭嘭直响,气急败坏吼道:“倒茶的奴才呢?怎么还不来,皮痒了吗”
玉容斟了茶进去,胤禛听见脚步,抬起眼才要喝骂,见是她,刹住了话不语。接过茶喝了两口,不热不凉,恰是他平日里习惯的温度,心中怒气稍减,将茶碗一放,便叹道:“这些狗奴才,没一个伶俐的”
“要伶俐的做什么?有容儿还不够?”玉容似嗔非嗔瞪了他一眼,坐在他身旁。
“朕不是那个意思”胤禛听她声音里大有喝醋的感觉,仿佛他故意想要伶俐的宫女伺候好取代她的位置一样。他素来自负辩才,最喜跟臣下打笔墨官司,朱批的奏折动则成百上千乃或上万字,一条一条,立意分明,引经据典,每每将臣下驳斥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偏偏遇到胡搅蛮缠的玉容毫无办法,往往一句话就让她抓住破绽,辩不得、驳不掉
玉容咬着唇一笑,纤细如笋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紧皱的眉头,柔声道:“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火,又出什么事了?”
胤禛重重叹了口气,一脸的烦躁疲倦,身子往后一躺,半靠半倚着闭上了眼,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蓦地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冷笑道:“还能有谁,还不是朕那一母同胞的好兄弟”
“十四爷?”玉容倒不觉的意外,除了允禵,还真没有谁敢一而再的招惹这条霸王龙。
“朕暗示过他多少次,少跟老八他们来往,就是不听偏要听他们挑拨,哼,还想从朕手中要回西北的兵权,做梦”胤禛气忿忿道。
胤禛当然不可能把兵权交给与允禩允禟相厚的允禵,那岂不是把一柄利剑白白送给敌人?可是允禵乃康熙亲封的大将军王,军功不小,而且西北战事一向由他负责,此时他提出要回西北军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况且从古至今,元帅领军在外打仗,除非战死或者犯下通敌之罪,否则轻易是不能撤换的,毕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敌我双方的状况,贸然换人,很容易动摇军心。
“那,皇上打算让什么人接替十四爷大将军的位置?这,这可难了,十三爷一则身子不太好,二则有户部差事在身;小十七年纪太轻,况且并不熟悉西北的情况,其他的几位爷都不是打仗的材料”玉容侃侃而谈。
胤禛赞许的瞟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叹道:“朕也在为这事发愁,实在不行,只好任用年羹尧了”
“年羹尧”玉容吓了一跳,脸色微变。若说起来,年羹尧也在西北多年,对那边的情况十分了解,而且在四川时也打过许多仗,作战经验丰富,资历也是够的。
可他毕竟是个汉人
就凭这一点,他便不适合做大将军绝对不适合
康熙虽然口口声声称满汉一体、满汉一体,实际上满汉之间差别大得很满人一生下来就有政府按月发放的口粮养活,长大了又分给土地,汉人可没有这待遇;满人做官比汉人容易,门道也更多;绝大部分中级官吏中,同一职位,满人的也要比汉人高上一两级。所以满汉之间,尤其是在京城里,满人的优越感那是相当的强,走在路上都是趾高气昂挺着肚子,说起话来指手画脚、唾沫星子乱飞,好不神气。他们自以为出身高贵,尤其看不起汉人汉人呢,也看不起他们,那是含着一种嫉妒、忿恨和鄙视的情绪,觉得他们除了投对了胎之外无一是处,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狗屁不通
胤禛他居然要把大将军的位置交给年羹尧?那些旗下将领和京中皇室宗亲、满洲亲贵怎肯善罢甘休?
毕竟,太伤自尊了
“皇上,是不是要考虑一下?”玉容好心提醒。他命允祥追缴户部欠款,已经把大小官员差不多得罪光了,如果当真把大将军之位交给年羹尧,岂不是又把八旗将领、宗室贵戚也统统给得罪了?那么,他还剩下谁可以依仗?
胤禛明白她的意思,冷冷一笑,浓浓的眉毛挑了挑,道:“朕用人只看能力,不管什么满人汉人,哼,谁要是敢乱来,朕准年羹尧军法处置”
玉容便不再言语。她忍不住有些同情年羹尧,同时也明白了为何历史上的年羹尧飞扬跋扈、残忍好杀到连她这个不懂历史的人都闻其大名
他不狠不杀不残忍不行啊立威最见效的法子无疑就是杀人,一味苦口婆心说好话那些出身高贵的天潢贵胄怎么会听他一个汉人的话?
“那,爷准备怎么安置十四爷?”玉容忍不住往慈宁宫方向望了望。胤禛与太后的关系才刚刚有所缓和,谁知又发生了这事望天……
胤禛大为苦恼,呆了呆,咬牙冷笑道:“若是他再要执迷不悟,朕就把他圈禁,一辈子不放他别以为朕不敢治他”
“皇上”玉容心一紧,缠着他的胳膊柔声道:“皇上,不如让太后劝劝十四爷吧”这几个月来玉容常常去看望太后,太后每次总少不了问他们兄弟俩好不好、有没有发生争执,那份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关切之情,令她都觉得心酸如果太后得知他二人又闹到这份田地,还不知伤心成什么样呢
“太后,他会劝老十四吗?”胤禛嘲讽一笑,道:“只怕劝朕还差不多”
“太后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要她了解了皇上为何不能将兵权交给十四爷的苦心,她一定会体谅皇上的”玉容忙道。
“那,我去跟太后说说?”见胤禛不说话,玉容又问了一句。
胤禛轻轻点了点头。
不出玉容所料,太后听她一番陈述之后,果然答应劝劝允禵。谁知允禵见平日里最疼最护着自己的额娘居然也站在四哥那边,帮着四哥说话,还要自己远着八哥多帮帮四哥,又伤心又失望,决然断然拒绝了太后的好意。气急败坏之下口不择言,甚至讥讽太后贪恋虚荣,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护着他的额娘了最后还说下狠话:从此再也不进宫,再也不见太后,就当没有这个额娘了
胤禛知道了怒不可遏,哪里还顾及什么兄弟之情,四月份护送康熙梓宫往遵化景陵安葬之后,便命允禵留在汤山守陵,不必再回京了允禵毫不在意,领了圣旨便差人回京收拾生活物品,自己则在大内侍卫监视下扬长而去。春儿自愿跟着允禵,玉容也只好依了她,允禵不料春儿待他如此情深意重,心中或多或少得到几许安慰。
宫里的太后得知这一切之后,又气又急又痛,当日就病倒了允禵的话犹在耳畔,一句一句令她感到钻心的痛,胤禛对胞弟的毫不容情,亦令她肝肠寸断黯然伤神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而且远远比她预料中严重的多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