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苑中忙乱好一阵,二人总算悠悠醒来。十七阿哥还是小孩子,受了这一吓,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嘴一撇,呜呜的靠在嬷嬷怀里哭个不住。前殿坐了一屋子人,德妃、宜妃、襄嫔都在,连皇太后也派了贴身的宫女前来询问,兰馨和十六、十八正在一句一句告诉原委。
后边寝殿里,四阿哥坐在床沿,眉头紧皱,握着玉容冰凉的手仍心有余悸,欲言又止。
玉容忍不住咳了几声,呛得脸通红。四阿哥轻轻拍着她的背,又心疼又恼火咬牙道:“你真是不要命了!前两天才受了凉,怎么还——”说着望了望外边。
玉容心知他不肯说出下半截话恐薄了对十七阿哥的兄弟之情,轻轻一笑,嘴动了动。四阿哥忙凑了过去,凝神细听,待听清楚,脸上表情古怪,终于演变成一丝苦笑,无奈道:“你,唉,你让爷说你什么好!”
德妃、那拉氏、兰馨等恰好进来,兰馨很好奇哥哥的表情,忍不住问:“四哥,小嫂子说的什么啊?”
“她说,冬天的水其实不凉。”四阿哥脸上抽搐了一下,表情僵硬无奈。
大家忍不住抿着嘴哭笑不得,德妃也笑着直叹气:“你这孩子,都这样了还开玩笑!”
见她身上还在发热,脸上飞红时时咳嗽,德妃便吩咐其他人先回去,等会差人派轿子来接她就在永和宫养病,养好了再出宫。兰馨便笑道:“德娘娘,小嫂子再过去也是麻烦,不如就在我这里吧!她救了我弟弟,我理应照顾她。”
德妃想了想,笑道:“那也好,难得格格这份心思!既然这样,回头我让碧菱过来帮忙。”
“那也不用了,我这的奴才也够使了!过两日就要过年了,娘娘那里肯定很忙的,少了个人总是不妥,我这里反而没什么事。”兰馨忙又说。
德妃赞许的向她笑笑,细细嘱咐一番,随着众人去了。四阿哥不便驳母亲的好意,深深望了她两眼,拍拍她的手,起身去了。
没多久,碧菱还是过来了。兰馨无奈笑道:“德娘娘就这么不放心么,还是让你来了!”
碧菱福了一福,笑道:“格格误会了,娘娘是让奴婢给玉容格格送些滋补品过来,顺便问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还有,娘娘还说别忘了按时服药。”
送走了碧菱,兰馨正和玉容打趣取笑,康熙又派人过来探视安抚,顺便送了一支上好的东北人参。各宫妃嫔们得到消息,不甘示弱,各种礼物源源不断的送进来。玉容应付了头两个,再无精神,索性把眼一闭睡了过去,忙得兰馨与白梅、绿梅、小同子等焦头烂额,疲惫不堪,一直到掌灯时分才渐渐安静。
好容易休息了,四阿哥身边的小太监秦安又遮遮掩掩的过来,陪着笑脸问“玉容格格还发热不?咳嗽厉不厉害?”气得兰馨向玉容咬牙笑骂:“早知道这么磨人,我才懒得揽下这个罪受!”
玉容笑得直咳,惹得秦安一脸担心。好容易均好气息,玉容向秦安笑道:“你回去告诉爷别担心,我已经退热了,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回去。”秦安笑应了,躬身退去。
“我今日才算明白什么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唉,别的都罢了,难得四哥,出了名的不喜女色,竟也对你这么上心!”兰馨坐在她旁边,绞着手帕子笑。
“不喜女色?他的小老婆好像不比别人的少吧?”玉容眼一翻,不以为然。
“嗬,你还喝上醋了?皇子贝勒不都是这样嘛,不然岂不失了天家颜面?”兰馨睁大眼睛,一副好气好笑的模样。
玉容愕然,她理所当然的觉得兰馨那样直爽不拘的女子是与众不同的,她忘了她也是这个时代的人,忘了她与别人一样有着这个时代的思想。自嘲笑笑,脑子一热,她抬眼向兰馨笑道:“格格,你相不相信世上有这样一个地方,在那里不允许男人纳妾,只准一夫一妻,男人和女人的地位是一样的,女人也可以上学堂、可以做生意、可以当官、可以进军队,总之一切男人可以做的事女人都可以做,而男人也可以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
兰馨一呆,不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不会脑子烧糊涂了吧?自古以来都没有那样的,怎么可能呢!那不是乱了套了吗?”
“怎么会?我觉得那样才正常啊!女人有了本事、有了地位,就可以独立自强,闯出属于自己的事业,不必小心翼翼、低眉顺眼讨好男人以获得他们随兴所至的施舍,即便红颜未老恩先断也同样可以活出自己的精彩。”玉容依旧笑容淡淡,语气却是说不出的笃定。
兰馨身子一颤,红颜未老恩先断,她不觉想起早逝的额娘。额娘她的眼里只有寂寞和期盼,每天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等,等着她的皇阿玛。从早等到晚,从冬等到夏,等到不敢再等,眼底只剩静如死水的寂寞,然后,像一朵开过的花,静静的失色、凋零、殁入尘土。
玉容见她忽然面忍悲戚,忙握着她的手,笑道:“你怎么了?生气了吗?你不要生气嘛!我就是随便说说罢了,格格!”
“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天底下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呢!额娘以前就说,这就是女人的命!老天爷的安排,半点不由人!”兰馨幽幽叹息,有点发怔,眼中是不同往常的单纯清澈。
“格格,”玉容握她的手紧了紧:“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你愿意争取,总有一天会遇上一个真心真意一心一意对你的人!唉,我是没有机会了!”
兰馨脸一红,夺手笑道:“你又打趣我!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些疯话,说给我听,哼!”
玉容“扑哧”一笑,忙道:“是是是,格格恕罪!我以前闯荡江湖惯了,说话粗俗不知轻重,还请格格见谅!”
“闯荡江湖?是不是很精彩?”兰馨撂开先前的话,睁着又大又亮的大眼睛问。
“嗯,我有点困了。”玉容含含糊糊,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一脸倦容。
“我不管,你告诉我听听!我最喜欢听外边的事了,每次哥哥们回来我总会缠着他们讲给我听,可是他们总笑嘻嘻把我当孩子敷衍我。”兰馨恳求道,又带着说不出的惆怅。
“你这里有酒吗?”玉容睁开了眼。她的幽幽叹息又可怜巴巴的语气实在叫她不忍拒绝。
“酒?”兰馨愕然。
“一边饮酒一边说才精彩嘛!”
“呵呵,你等着!”兰馨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