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都城外的一处演武场上,许凡彬冷眼看着下头军容不整的一群新兵,俊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司马姬毓泰年事日高,要像从前一般纵横沙场几乎不可能,而伍形易那里的兵权也休想打太多主意,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新军身上。好在如今风调雨顺,中州闲置的壮丁也仍旧不少,他才勉强先招募了近万新兵,只是这素质实在不敢恭维。
“擂鼓,令他们集合!一许凡彬沉声吩咐道,“传令各营主官,若是一刻钟内不能将自己所属约束完毕,军棍二十。若有人数缺失,军棍四十!”
一旁的两个扈从听得神情大凛,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服之色,躬身一礼便急匆匆地传令去了。于此同时,震天的鼓声传遍金场,下头顿时乱成了一片,不少人甚至连自己所属的阵营都找不到,场面难看到了极点。
“真是一桩麻烦的任务!”许凡彬见那些奉命辅佐他的人全都溜得远远的,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些天对上下军官的整肃吓坏了他们。这些全都是在军中厮混了多年的老人,平素不遵军法,自己新官上任便冲他们下了狠手,要不是背后撑腰的人中大多数都是中州显贵世家豪强,恐怕早就丢官去职了。“看来不杀人无以服众了!”他望着行伍中几个吊儿郎当的货色,露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说是一刻钟,但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这些兵卒才勉强排成了队列,歪歪扭扭不成模样,许凡彬几乎可以断定,若是拉这种人上战场,只是盏茶功夫就必定溃败不成队形。中州如今看似安定,实际半点不容马虎,新王姜偃和练钧如既然能在关键时刻收容他。他就必须得做出一点实绩来。父侯和师尊两边都已经是不共戴天的死局,他若是趟进去,唯有一个死字而已。
许凡彬见一双双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突然感到背后涌起一股燥热。他毕竟还年轻,以前最多也就管过一群师弟师妹,所谓带兵之道也就看过少许几本兵书,外加姬毓泰教导了他几日而已。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既然震慑了一群军官。便绝不能放过下头那些害样之马。
“各位既然招募入伍,从今往后就是王军一员,我奉圣谕整治新军,谁想你们竟如此怠慢!”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满脸轻蔑地带着两个扈从走下了高台,很快便抵达了阵前,“你们之中。不少都是家境殷实之辈,甚至于显贵世家,但是,军营中自有军现军法,似今日这般操练,少不得便要受罚!”他倏地停下了脚步,一把将身前那个挤眉弄眼的兵士扔出了队列,随即又如法炮制地拎出了十几个人。顿时阵前哀嘬一片。
“你们大概要问,我为何要把这些人拉出来示众,今日我就在此说明白了,刚才擂鼓集合之时,有些人是动作慢了,有些人不识队列。还有些人则是还未习惯军营,这些虽然可恶,但念在初犯,还有可恕之理。而这些人呢,蓄意绊倒他人,传递虚假信息引他人上当。甚或在旁边看笑话,根本就是挑衅军法森严!”他突然暴喝一声,大手一挥道,“将这些人通通绑了,立斩!今后但凡有故意怠慢军纪军令者,杀无赦!”
这一声令下非同小可,那些军官虽然先前吃了不少皮肉之苦,但毕竟性命无忧,谁想到主官这一次竟要杀人立威。一时间,不少军官上前求情,不外乎念及初犯之类的老话。许凡彬自然清楚这十几人之中有些人身份千碍甚重,但他更清楚,一个主将若毫无威信,根本就别想管教这些惭散新兵,因而一概置之不理。
“还等什么,立刻行刑!”许凡彬见管军法的几个军士都犹犹豫豫地站在后头,不禁怒声喝道,“进了军营便是兵士,就应该知道军法无情,尔等听清楚了,倘若再求情,便与这些犯法军士一例处置!”
一句话顿时让一群想卖人情的军官噤若寒蝉,看向许凡彬的目光中便多了几许畏惧,默不作声地退到了一旁。见此情景,十几个彪形大汉便似虎狼一般扑了上来,抓起那些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军士往身前一丢,很快便把他们按倒在地,雪亮地大刀高高掣了起来。
直到此刻,所有新兵才如梦初醒,他们本以为这位新任小司马不过是做做样子,谁料竟是真的行军法杀人,他们这些没见过血的顿对吓得脸色煞白,不少人甚至骇得腿肚子抽筋,但一个个都紧紧闭上了嘴,没一个再敢喧哗地。
“我,我是贵族出身,你,你不能随意处置!”眼看着自己就要身首异处,刚才最嚣张的一个年轻军士终于高声惊呼,声音中是掩不住的惊惶,“你不过是一个小官,我家乃是世家大族,你敢轻易得罪?”
听了这一条,场中其他几个犯事的顿对也鼓噪了起来,一个个都开始吹嘘自家背景深厚,狂妄自大的模样令人无不侧目。许凡彬倒是好整以暇地听这些人胡言乱语,末了才淡淡地道:“我奉天子令整军,尔等若自恃富贵,可以不入王军,我自然管不着你们,但是,你们偏偏选择了入伍,那么,一旦犯了军法,我绝不容情。”他见那些人仍不服气,脸色顿时换了一副凝重之色,“刀斧手何在?”
“听凭大人号令!”十几个彪形大汉同声应道,声音整齐划一没有丝毫差别,这些人便是姜偃自伍形易军中调拨,而后钦赐给许凡彬地刽子手了。
“斩!”许凡彬重重点了点头。
十几柄闪动着寒光的大刀如闪电一般劈下,带起一道又一道血光,那一股骇人的血腥气顿时让离得最近的几个军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地上的十几个头颅血肉模糊,看上去狰狞可怖,无一不是死不瞑目。
“传令下去,将这些首级挂在高柱之上示众,今后集合操练,若有故意怠慢者,金部比照此例!”许凡彬冷冷地扫视着身前众人,竭力忍耐着心中的厌恶情绪,全然不顾胸腹中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尔等听着,三月之内,若尔等不能成就雄师雏形,到时,陛下就会钦赐‘疲敝之师’为此军称号工那时,尔等就追悔莫及了!”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这些士卒虽然也有寻常百姓,但不少都是出自士大夫之家,是要靠着军功来求取将来前程地,哪里能够受得起这种撩拨。一时之间,场中群情激昂,没有人愿意接受疲敝之师这种屈辱。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许凡彬按照姬毓泰的教导,对这些新军进行了各色操练,从最简单的列阵到行进配合作战配合,几乎累得倒仰。饶是如此,每日被拖下去行军棍的人也不在少数,但那些劈劈啪啪的肉刑声却震慑了所有士卒,他们已经清清楚楚地记住了这位新任小司马的可怕手段,至于那些军官也是个个卖力,再无一人敢抱着看笑话的情绪。
许凡彬自己却并没有那么笃定,那一日行军法杀人,结果善后地功夫便花了练钧如和石敬老大的功夫,他原本还有些歉疚,谁想到这两位竟然趁此功夫清理世家豪门,并把那几个世家子弟的狂妄举动通告整个中州,一时间,那些原本还鼓噪着要查办许凡彬的豪强全都缩了回去,忙不迭地往上呈递请罪表,动作慢的全都尝到了苦头。
雍容华贵的石府中,练钧如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石敬地一双孙儿,最终满意地点了点头,“石大人,你这两个孙儿虽然行事鲁莽了一些,却都是心志坚毅,要从军也是一条路子。如今许凡彬那里正在筹备新军,你为何不把他们俩送过去?”
两兄弟顿时大喜,不待石敬开口,大的那一个便抢着出言道:“殿下,我和弟弟早有此意,只不过爷爷始终不肯允准,甚至还把我们关在房间里!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沙场建功,而不是在朝堂上钩心斗角,还请殿下允准我们的请求!”
石敬顿时大为尴尬,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解释道:“殿下,并非我不愿让他们俩从军。唉,我儿子早逝,只有这一双孙儿承欢膝下,只怕无人承继家业。说来也是我的一点自私,这沙场之上若有一个万一,我又如何对石家的祖宗交待!”
练钧如点了点头,见两兄弟仍是一副不忿的模样,不由笑着打趣道:“你们俩都已经到了婚龄,不若先娶妻生子,只要石家有后,石大人也就不会阻拦你们从军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若是因为自己地一点执念而忽略了石家的传承,岂不是罪莫大焉?”
石家两兄弟顿时无话可说,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才微不可闻地吐出几个字:“我俩愿意娶亲!”
石敬顿对大喜,他当初也不知道为两个孙儿择过多少次妻子,最终却全都打了水漂,如今练钧如一句话解决了这个难题,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石家终于有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