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江蓠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铁臂将军,在今朝又挂名了两载,因着旧疾难愈才辞了官职。
江蓠归隐后,因着拗不过好友赵锦江的拜托,所以才收了他的儿子赵秋寒为徒。
孩子还小,即便根基好也不能操练太过,所以江蓠喜爱在闲暇的时候跟赵秋寒讲他当年在战场上的峥嵘岁月。
赵秋寒当时年幼,被一个个离奇又惊险的故事吸引,再加上被江蓠的情怀感染,所以对金戈铁马的战场和勾心斗角的江湖充满了无尽的向往。
南凤迁出师名门,放眼江湖上能与他打个平手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才对赵秋寒如此执着。待他着人摸清了赵秋寒的身家,得知他是返祖者的时候,更是笃定如果得到了他,就得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帮手。
虽然祁风族的族长归属恐怕不会是他,但是怎么说他也是族长的长子,祁风一族还是会成为他坚强的后盾的,那么日后也就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后盾。
南凤迁在心中把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适时的又抛出了诱惑:“三年的时间,我去谋得皇位,你去收服江湖,之后为官为尊随你选!如何?”
“你就不怕我在江湖自立为王?待我没了利用价值,可是会弃我如敝履?何况......我还不知你会否成为一代明君,我可不想助纣为虐。”赵秋寒没有想到,南凤迁竟然会给他这么大限度的自由。他想到幼时师傅提及的功高盖主,不得不言明在先。
南凤迁闻言大笑出声,旋即开口道:“如若我不似你想象般贤明,你大可推我下位,拥立旁人...亦或者你想取而代之,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南凤迁似是信心十足般,完全不介意为自己树敌,“我不但不会拘着你的手脚,还会从旁协助你,这足以说明我对你的信任,为表我的诚意,这半块玉珏给你...”南凤迁没想到区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会道出这般狂语,转念一想又觉自己慧眼识人,如若他没有这般豪气,是以无法成为他的助力。“...这半块玉珏能调动我的半数精兵,可以说,我是将一半的身家都交托到你的手上了...”
“我可没有那等野望,只盼能为君为民奉献光热,不叫大丈夫的一生平白虚度了。”赵秋寒并未露出太多表情,只坦然的接过玉珏,随意的塞进袖口。说实话他恶言相向的毛病又犯了,却是因着顾念南凤迁是他未来主子有所收敛,到底是把揶揄的话咽回了肚中。不成想这厮竟似是堪破了他的心思,将他肚中的话说了出来。
“说来可笑,如我这般生在皇家,骨血至亲的兄弟不但不可信,且还要日夜提防...却是要对你这个有缘人相托重任,我还真是打了一场豪赌啊......”南凤迁说着苦笑了两声,心道如此跟赵秋寒吐露衷肠当真是将戏码做了个十足。
他说的是实情,不过在表情上下了些功夫,想博得些分数,也不算是欺骗吧。
毕竟从小到大,这种收买人心的戏码他做过太多......
赵秋寒岂会晓得南凤迁心中所想,只因着他的话感触良多,遂抱着双拳一躬身:“定不负所托。”
其实即便没有师傅的书信,赵秋寒也是打定主意在离开净灵台之后就去找南凤迁的,那几日在阳江和连梁的相处,足以让他笃定这是个心怀天下之人,这是个关注百姓疾苦之人,这是个可以效忠之人......
*
用过斋饭后,南朔带着两个儿子听莫谦君讲经,不出半个时辰,竟是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
“南朔!你逼着父皇废长立幼,他不愿,你便连我这亲大哥都要陷害吗?”南苑对着南朔手执的通敌书信咬牙切齿,万万也想不到半年前游湖结交的浪荡世家子,竟是东晋国的人。
南朔为了搬倒他,还真是处处处心积虑啊......
“休要胡言,你通敌卖国,竟是预谋篡位...你还记得你是我的亲大哥,源启国的太子,父皇最寄予厚望的好儿子吗?”南朔声厉词严,冷着脸宣读了圣旨,之后在嫂子们的哭喊中抄了大哥的家......
******
南朔浑身一颤便醒了过来,眼见两侧的儿子端坐,似是听得入神,只觉尴尬的正了正身子。
待莫谦君讲完一段经,南朔令两个儿子出了禅房,虽然莫谦君给了他一整盒的丹药,他已然让王忠妥善管理,可仍是跟莫谦君又讨了两颗益补身体的药丸。
“朝廷的炼丹房做出的丹药不过是益补的东西,随着年迈,便觉五脏六腑逐渐衰退,食则消化甚久,睡则梦境不断。这几年来,我也算走遍了各大庙宇,起初真的是想找到能够长生不老的丹药,可是越到后来,越发现这不过是我的奢望......纵使我再迷恋丹药,有个两年也是醒悟了......如今不过是每每带着凤迁和凤栖在庙宇中静修,以图能够改变他们的心境。我这五个儿子里头,也就这两个有些看头......可惜年复一年,两人的心境不但得不到应有的平和,反而在私底下斗得更凶,表面却装得相亲互助......我也是从他们那个时候过来的,又岂会不知平静湖面下的波涛暗涌......”南朔说着倒了一杯茶恭敬的送到莫谦君的手边,随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许是因着刚刚的那个梦,又或许是因着仙君清澈透亮的双眸令人想要寻求救赎,南朔竟是将压在心底多年的心事缓缓说了出来。
莫谦君心知南朔不过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也难得他处于这个位置也肯对人(仙)吐露心声,所以小口的抿着茶,做倾听状。
“每每想到当年九龙夺嫡的时候,我都心有余悸,到底干过多少昧良心的事情,恐怕真的只有我自己和神明知道吧......所以我特别怕我的五个儿子重蹈覆辙,哪些个孩子能够在别人继位后有自保的能力,哪些怕是有性命之虞,我从现在就要开始替他们打算......我真是老了,竟然跟仙君絮叨这么多......”南朔勾唇一笑,心道怪不得很多人宁愿寄情于鬼神,原来跟旁人倾诉过后仿佛真的会觉得轻松了不少。
莫谦君笑着摇了摇头,只当南朔不过是一个为家事操碎了心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