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不过是个孤魂野鬼

消失了多日的百泽突然现身, 彭曼曼眼见他气色不错,心情也似乎很好,于是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拉着不太情愿的莫谦君进了他的新府邸。

头阵子刚参加完他的葬礼, 如今又参观他的新家, 当真令人觉得事事太过无常, 怪不得很多仙家要说一切皆是浮云了。

不知百泽这几日是当真如他所言, 忙于购置家业和建立新的人际关系,还是在独自舔舐伤口,平复心情。彭曼曼没有问出口, 只是笑着听他嚷嚷着新家的格局多么合意,间或捏一捏蛋黄的耳朵。

话说这家伙很少现身, 即使出现那么一小会儿, 基本也是在吃, 根本没有一点儿作为宠物的自觉。

“你可真会挑时候,哪顿好的也落不下你。你在里头不闷吗?平日也不说多出来陪我玩玩什么的。”彭曼曼想到人家的宠物不是帮主子斩妖除魔, 就是陪主子唠嗑解闷的,难免出声抱怨,但仍是把蛋黄吐出来的肉筋用筷子头拨出了盘子,心说这家伙比她还挑嘴。

“你有危险的时候我自会出来,难道要本大爷陪你个小丫头片子玩过家家吗?”

蛋黄嘴上如此说着, 却是没有如往常般吃饱了就缩回镯子里去, 而是蹦上了彭曼曼的肩头, 还贴心的缩小了体形。

“你的府邸离谦君庙未免有些太近了...”莫谦君说着皱了皱眉头, 显然是十分不悦, 只他看得出这些都是百泽幻化而出的,叶里那傻小子还一直在夸, 没看百泽的嘴都快乐歪了么。

“我这儿居中,再好不过了。离你们也近,离县城也近......”百泽说着,竟是长叹了一声,“......唉,其实我十分贪恋人类给予的温暖,不然也不会总是居于闹市...可是长此以往,发现得到的似乎永远没有失去的多......所以如今看来,还是稍微节制一些的好,如果建立了太多的联系,等到斩断了联系的那一天,未免太过忧愁了......”

彭曼曼看到百泽愿意跟众人(仙)袒露心声,不觉舒了口气,转眼见莫谦君虽然嘴上没有好话,却是默默的陪着百泽饮了数杯,于是暗笑他其实并没有表现得那般讨厌百泽,只是有时太过傲娇了。

“这位婆婆,请留步。”这时一个上菜的婆子吸引了莫谦君的注意,他急忙开口喊住了她。

“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婆子闻声停下脚步,用围裙擦了擦双手,显得十分的拘谨。

“没事,你先下去吧。”百泽说着倾身挡住莫谦君的视线,背过手朝着刘婆子摆了摆手,待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后,方才对上莫谦君的双眼。

“你的府上,何时需要这等老妪伺候了?”

“啊哈哈哈,审美疲劳了,也不能处处都对着美人儿啊!”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的情况......”莫谦君说着冷下了脸,隐有怒意,而后将手中的酒杯不轻不重的搁到了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百泽如何作答。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这个死德性,所以才特意让她来上菜的...这还不是为了跟你讨个人情,就怕你无意间撞见了,再直接动手了...”百泽说着堆起了笑脸,十分狗腿的给莫谦君斟满了酒,“...缠上她的那个小鬼儿,化作了她的孙儿......我怕过路神仙谁有闲工夫的收了这小鬼儿,所以才把她们接到了府上,也算能提供些庇护,接下来只要说通你这个家伙...”

“百泽,你真是越活越出息了,现在竟公然在府中圈养小鬼儿了!”莫谦君不待百泽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想到那婆子怕是时日无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小鬼儿每日都会汲取婆婆的阳气,难道你要眼看着她送命吗?”

“那小鬼儿与刘婆子朝夕相伴,又十分的孝顺,我真除了他,刘婆子怕是一日也活不成了呢!”百泽知道自己的一些做法无法得到莫谦君的赞同,可是这次他下定决心要据理力争,“刘婆子与孙子相依为命,当初刘萧因病不治命丧黄泉,刘婆子哭得昏天暗地的。这小鬼儿本是个孤魂野鬼,漂泊久了,很是孤寂,所以才在刘婆子家的稻田里停了下来,将她家当作栖身之所。他说实在看不过,所以才化成了她孙儿的模样,只图能够陪伴她人生中最后的岁月......”

“这些你都亲眼看到了?还不是鬼怪的一面之词!”莫谦君嘴上如是说着,心里却有了一丝松动,看那刘婆子的气色,确实不似鬼怪缠身的灾厄之相,只不过是剩余的生命消耗得过快了些......

“如果她是快乐的,我想她真的不会在意会不会多活个那么一、两年,你说呢?”百泽说着将莫谦君从座位上拉了起来,随后施法隐去了众人(仙)的身形,带着他们来到了府中的一处小院子。

“阿婆,做活累不累啊,萧儿给阿婆捶捶背。”

随着稚嫩的童声响起,那个自称萧儿的孩童拉着刘婆子坐到了竹椅上,用白嫩的小拳头轻轻在她的背部捶打了起来。

沿着土褐色的衣袖往上看去,彭曼曼竟是看到了一个白色的骷髅头在孩童的面部若隐若现,吓得急忙躲到了莫谦君的身后。

其实如果这孩子不是小鬼变的,这个画面真的非常温馨,可是想到实情,又觉得不告诉刘婆子是在欺骗她。

“她有权力知道真相。”莫谦君沉声说出了彭曼曼的心中所想,旋即定住了小鬼儿的身形,又在他的周身罩上了一层红色的结界,之后显露了身形。

“婆婆,你可知你的孙儿已然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莫谦君是凭空出现的,却未见刘婆子有惊慌之色,只见她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小鬼,又看了看自己,随后竟是跪了下来。

“大人啊!您跟百泽大人都是好人,都是能人!求您放过我的萧儿,求您了!”

“你的孙儿早已死了,现在在你身侧的,不过是个孤魂野鬼...”莫谦君说着将不住磕头的刘婆子拉了起来,抬手擦去了她额头上的灰土。

“我知道......”刘婆子说着长叹一声,随后红了眼眶,“......从言谈举止,到脾气秉性,他跟我的萧儿真是没有一处像的啊...可是因着有他的陪伴,我才熬过了那段最难受的日子......何况,他这么孝顺,这么乖...我怎么舍得不认他,怎么舍得说他不是萧儿......”

刘婆子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嘴里唠叨着两人(仙)的旧事,边哭边笑。

“那,如果我告诉你,他会汲取你的阳气,恐怕会令你少活个三、五年呢?”

“我已然活了大半辈子,如若不是他,恐怕我早就死了,如今多活一天都当是我赚的了。无论他是什么,他就是我的萧儿!”

莫谦君从老妪的眼中读出了捍卫和坚持,转头又看了看俱是一脸笑意的众人(仙),到底是放弃了之前的打算,一挥手解除了对小鬼的控制。心道果然如师傅所说,并不是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心存恶意的。

*

“阿婆~我刚是怎么了?”刘萧找回了心智,惊出一头冷汗,不知是哪位高人对他动了手,却是没有要他的性命。

“你刚刚是做恶梦了,不怕啊,阿婆帮你把妖怪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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