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日上三竿时,渐渐暖和了一些,几只雀儿争抢着枝头的阳光。
下面是一个飘满酒香的小院,这酒香是从一个屋子里溢出的。
屋里两人正在煮酒谈天。
“我说老哥,你这是做什么,你们衙门的事为何要把一个姑娘拖下水?”萧客首先开口,语气中充满抱怨。
“怎么,你心疼了?”雷彪倒着酒,头也没抬道。
“是啊,我心疼了!”萧客道:“能不能放过她们?”
“不能!”雷彪道。
“为什么?”萧客道。
“刚刚不是都说过了吗?”雷彪道:“她们自己捅了篓子,得让她们自己补!”
“你就不要跟我说这些场面话了——”萧客道:“你应该很清楚,那件事根本与她们无关,至于昨夜的冲突,完全只是个意外!”
“我知道!”雷彪端起一盅热酒递给萧客,很随意道。
“那你还搞那么多事——”萧客接过酒一饮而尽,有些着急道:“你为什么要把蓝姑娘拖下水?”
雷彪笑而不答,抿了口酒,夹了一口菜,继而伸手示意萧客吃菜。
“你就不要故弄玄虚了!”萧客道。
雷彪依然笑而不语,见萧客已经急不可耐,才徐徐开口。
“老弟你不了啊——”雷彪道:“现在队伍里缺人手,连一个像样的都没有,面对这样的重案,不找两个帮手怎么行?”
“她一个姑娘家能帮到你什么——再说,你能做上西司捕头的位置,武功肯定很高,不差她一个吧!”萧客道。
“你说的不对——”雷彪摇摇头不以为然道:“昨晚被我们抓的小姑娘武功很高,而蓝阁主是她的小姐,武功肯定更高,或许比我还高也说不定!另外,我干这一行二十年了才混到这个位子,如今都这般年纪了总不能还每天跑去抓人!”
“您是大爷,您要运筹帷幄,所以就让她帮你出力?”萧客道:“可你是干这一行的,抓贼是你的工作,你也太不敬业了吧!”
“敬业敬了二十年了,哪还有那么大劲头——”雷彪也不避讳,撇撇嘴又道:“职位越高越不做事,我们总捕头连查案都不用管,功劳还不照样都是他的!”
“行行行,说不过你!可是,你们捕快抓贼靠的应该是头脑而不是武力,你让蓝姑娘帮忙,她又能帮什么忙?”萧客不解道。
“她能帮的忙多了去了!”雷彪道。
“什么意思?”萧客问道。
“没什么意思!”雷彪道。
萧客总觉得雷彪另有所指,可无论怎么问他都不肯开口。萧客也没办法,只好陪他喝酒,时不时再问上两句。
雷彪的酒量似乎也不是很好,渐渐话多起来,萧客见状,便开始想办法套他话。
“雷捕头,这个案子这么大,应该已经惊动上头了吧?”萧客道。
雷彪脸上酡红,听到萧客的话变得有些黯然,似乎很郁闷,喝了几口闷酒之后忽然道:“兄弟,你说这南山郡谁最大?”
“嗯~若论兵权当然是王爷最大,若说吏治自然是城主说了算!”萧客分析着。
“屁!”雷彪道:“城主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不至于吧?”萧客道。
“至于!因为城主能不能做下去,全看王爷愿不愿意让他做,只要王爷不想让他做,他就一天也做不了!”雷彪道。
“这倒是没错!这南山郡是王爷的封地,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就是这里的皇帝,城主掌管吏治却没有兵权——”萧客道:“王爷来此十年,已经换了好几任城主,想必就是这个原因吧!”
“的确如此!”雷彪晃了晃脑袋,忽而话锋一转又问道:“王爷这么大,那你觉得,我怕不怕王爷?”
“不怕?”萧客试探道。
“没错,我一点也不怕王爷!”雷彪说完又道:“那你觉的我怕谁?”
“雷捕头正义凛然,自然谁也不用怕!”萧客谄媚道。
“拍马屁!”雷彪笑了笑又道:“人都有怕的人,我也不例外,而我最怕的是我的顶头上司,总捕头蒋忠臣!”
“哦?”萧客一脸疑惑。
“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我的前途全掌握在他的手里,所以我怕他——”雷彪道:“而王爷虽然够大,但他根本不认识我这个无名小卒,在他眼里我就是只蚂蚁,他根本看不到我,我又何须怕他?”
“这么说也有道理!”萧客附和。
雷彪又道:“可是,我怕总捕头,总捕头怕城主,城主怕王爷——所以,王爷即便看不到我,我也要忌惮他!”
萧客听着这些话,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当即道:“你是说,这案子与王爷有关?可是他一个王爷不至于做这么低级的事吧!”
“他自然不会做,可是不能保证他下面的人不会做!王爷就两只耳朵一双眼睛,他能看到的事有限——”雷彪长叹一声又道:“这种大案多少会牵扯出一些有背景的人,像我这种小人物怎么敢随意招惹?”
“那你干脆不管不就行了!”萧客道。
“我是一个捕头,我怎能不管?”雷彪道:“回头百姓有了怨念,最后还会怪我们衙门办事不利!到时候一层层压下来,又会落到我们五司捕头身上!城主没事,总捕头也没事,我们五个小捕头却要黑锅!”
“那你们就秉公办理,王爷素有贤名,就算扯上他的人,他应当也不会开罪于你的吧!”萧客道。
“素有贤名,这种话你也信?”雷彪道:“这些人物大到一定程度早就没了好坏之分!到时我们若是查到他的属下身上,就算他不管,我们也不能不顾他的面子!”
“那就偷偷抓了,警告一番再放了,这样总行了吧?”萧客道。
雷彪苦笑一声道:“你说的倒是简单!先不说这抓人本就不是件轻松事,就说抓到人再放了,他们要是继续作恶我们还能怎么办?如果抓了不该抓的人,我们还是一样吃不了兜着走!另外,我们破不了案,上头一样会怪罪!”
“这么说你们只能受夹板气了,可是这跟蓝姑娘有什么关系?”萧客说着,忽然有一种猜想,即道:“你是想让揽月阁去得罪人?”
“你终于开窍了——”雷彪道:“这揽月阁如此神秘,背后肯定也有人!他们能在郡城站住脚,或多或少也会跟这里的主人有点牵扯!”
“你是说揽月阁也跟王府有关系?”萧客有点迷糊,又道:“那你们还去惹她们?”
“呵呵,你这就不懂了——揽月阁跟谁有关系又不关我的事,它背后有什么人我也不清楚,当然,我也不需要知道,或者说,我不知道更好!”雷彪道:“这么说你懂了吗?”
雷彪倒是打的好算盘,让揽月阁去抓绑匪,惹上事就推到她们身上。而揽月阁偏偏又没办法,因为人家抓小玉抓的没错。要怪只能怪小玉运气不好,惹上这倒霉事!
可是小玉只是个丫头,揽月阁应该不至于为了她而做出什么牺牲,这可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还只能乖乖地抓绑匪,到时候如果惹上王府,也有揽月阁后面的人出来与王爷协调。若是揽月阁后台不够硬,咱也不怕,抓了人丢给衙门就是,衙门想卖人情就随他们。
“我明白了,谢谢雷捕头提点,我们会小心的!”萧客说完便告辞离开。
这本就是阳谋,雷彪告诉自己,自己也没有办法。他说这些也是好意,让自己这边做事别太过分,抓到绑匪后不能打杀,不能把事情闹大。
很微妙的关系。若是真的抓到绑匪,衙门就会向百姓昭告,说是我萧客抓了人。若是惹上王府,王府回头一看是揽月阁的人出的手,也许会留点情面。
到时候随便从绑匪里面揪出来一个小喽喽顶罪,所有的事都可以解决的。嗯~揽月阁需要隐藏身份,那些虚名最后就要落到我个人头上了。这样也不错!
告别雷彪,出了宅院没走多远,就看到蓝羞月。
“你,你没走?”萧客看到蓝羞月冻红的鼻子,有些心疼。
自己在里面呆了足有一个时辰,而蓝羞月就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而且她就在路边等着。
蓝羞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萧客又道:“你要是想等我出来,你应该早说的,我起码会快点!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也不找个暖和的地方坐坐!”
蓝羞月听着萧客略带责备的口吻,心里却觉得暖暖的,道:“我没事,不冷!”
“还说不冷,鼻涕都流一地了——”萧客说着,看到她惊慌地转过头去,急忙又道:“骗你的,有没有鼻涕自己感觉不到啊!”
蓝羞月闻言,脸上的尴尬之色褪去,憨憨一笑才道:“谈的怎么样?”
“找个暖和地方坐坐,边走边说!”萧客道:“对了,你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我不饿!”蓝羞月道。
“我刚刚也吃了些东西,要不这样——”萧客道:“我先带你去看看小玉,嗯,顺便打包些吃食过去,咱们到那儿吃!”
两人打包了许多好吃的,走在路上蓝羞月念叨着:“牢里的条件肯定很差,小玉她受罪了!”
“是啊,那里阴暗潮湿——”萧客道:“伙食肯定也不会好!”
想到小玉,萧客心中顿生温柔,她一个人在牢里不得自由,还带着铁链,肯定不好过。
忽而看看身边的蓝羞月,心中又生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