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饭后,松木便将那枚玉简拿给了越钦,告知他只要手持玉简将心念注入就可以传送到紫凝泉去。越钦接过东西道了谢,也没有多问是怎么来的——不过他自然也不会想到这是燎広刻意回来一趟送的。
虽然已经熟读书卷,但是真正接触到这些带着灵气的神通之物却还少,越钦还是仔细的向松木问了使用方法。
松木仍旧耐心而平静的对他讲解,但越钦却不知怎么觉得松木似乎十分拘谨。他刚认识松木的时候,就察觉到对方在他面前似乎十分束手束脚的有种紧张感,他原以为那是出于松木本身对于燎広的敬重……可是前段日子,这人明明已经有些放松了,为何突然又变得如此拘束?
越钦自然也不会去问这种问题,只是礼貌的后撤了一步,希望隔开些距离能让松木觉得轻松些,但他这后撤的一小步却仿佛一盆冷水泼在松木的头顶——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无论是哪个身份……这个人,从未属于他,更从未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念想……更何况,为了这件事,恐怕自己是已经彻底的得罪了燎広大人了吧。或许,早在百年前,当自己第一次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的时候,在燎広大人眼中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松木苦笑一声,始终不明白为何燎広大人没有干脆废了自己,却还交给自己这样的任务……却只能更加小心的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做一个尽忠职守的下属。
于是越钦的日子便又继续在修行中迅速的过去了。
转眼又是一旬过去,冬天渐渐变得有实感——倒不是觉得多冷,而是天上终于飘飘然落下一场雪来,将紫枫山染上了些许不一样的颜色。
对于燎広不在的日子,越钦倒也越发觉得习惯了,和他上山之前过得日子反倒更是像些,没有什么人贴着自己聒噪扰乱,清静得很。果然,这样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日子吧?山中无岁月,倒是仿佛真的应了这句话,越钦的日子仿佛一眨眼间过去,又仿佛停在了某一天,再也不曾挪动过。
越钦活动的范围又扩大了些,他上午会在山上四处走走,天气不好的时候留下看看书,读读不同的修炼功诀,天气好的时候,便出门去走走。
虽然天气渐寒,但越钦的身体却随着修炼的一点点进度而愈发好了起来,不仅不怎么畏寒,还能没什么负担的走挺远路了,渐渐的西面的藏经阁和药阁、法器阁都去看过,东面的紫枫殿也去打量过一眼。多出去走了几圈,越钦才有了对整座紫枫山的实感,尤其当他很是新鲜的到山腰的坊市造访过后。
山腰的坊市是对内门弟子开放的,因为内门弟子人数比较少,自然比山脚对外门弟子开放的坊市小了很多。但是毕竟是内门弟子的坊市,有许多好东西都是外面弟子接触不到,或者还用不着的。
越钦也对那些辅助修行的灵丹灵药有些好奇,询问了摊主才发现这些丹药竟然价值不菲。松鉴县柳家自然是不缺钱的,但是等越钦真的想掏钱买一瓶回去试试看有没有效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根本就没有带钱上山来……别说钱了,他甚至连家里冬青哭着鼻子给准备的行李都一件也没有带上。
只带了自己这么一个人而已……
越钦站在丹药铺前长长的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只能摇摇头走了。
卖药的丹师见过太多穷光蛋,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俏的穷光蛋,看直了眼睛,等越钦已经转头走出挺远,才恍然回过神来,追了上去——“小兄弟,刚刚看药的小兄弟,稍作留步!”
越钦没意识到对方在喊自己,仍旧自顾自的走着,直到那药师转了个身绕道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才有些好奇的拱了拱手,“这位仁兄,有何贵干?”开口便是谦谦之音。
那药师也回了一揖,“刚刚……小兄弟可是想买我的药?”他露出个笑容来,“小兄弟大可不必这么客气,都是同门师兄弟,你说说修习的功法,我还能帮你参考参考。哦,在下陈致译,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
越钦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在下越钦,打扰陈师兄了……感谢陈师兄一番美意,只是我今天来的匆忙,未带银两,就不浪费陈师兄的时间了。”
陈致译心里涌起小小的庆幸,幸好自己拦住了这位师弟,不然……他下次再来,自己若是换了个地方摆摊,恐怕就没法遇见他了……陈致译是药阁弟子,虽算不上最出色,好歹也是修行多年的内门弟子。他的丹药在这坊市间也小有名气。
药师是修真者中最为稳妥安定的修行道路,虽然难有大成就,但却是修真者中最富裕了。药师很难真正得到成仙,却是其他修士成仙路上不可或缺的助力,但凡稍有些道行的药师,凭借出售自己的丹药,便可活得相当滋润了。
所以在陈致译看来,越钦说没带钱,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抛去自己炼药消耗的部分不说,灵药的成本实在很低。
“无碍。”陈致译摇摇头,装模作样的苦笑了一声,“今日生意实在不好,除了越师弟都没人关顾我的摊子……陈某是真的很想卖出些丹药,哪怕越师弟明日再来付钱都行……”他只想借故结识面前这人,能找个由头再多见一次,自然是更好。
越钦以为他当真想卖药,又见对方如此信得过自己的人品,顿感紫枫门风气甚好……但自己……实在是毫无分文,难道去找燎広借吗?
见越钦面露难色,陈致译反倒更喜,思索着又给了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表面上却佯装一副苦意模样,又重重叹了口气,“越师弟,之前也未曾见过你,想必你也是刚入内门不久吧?今日我们有缘,陈某愿用这瓶丹药与越师弟交个朋友,越师弟可愿意?”
眼见对方盛情难却,越钦虽然心中仍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下来……至于欠下的人情,日后他总会有些办法还的。
见越钦点了头,陈致译欣喜的将那瓶药塞入了越钦手中,刚欲再说些什么,就听一个略带冷意的声音插进来道:“这瓶丹药,多少钱?”
哪有人如此不识趣,这般来打断别人的对话?
陈致译有些不满,却只见越钦略带惊讶的看着自己身后——隽秀的脸因为捎带这惊讶的神情而染上几分不同的神采,仿若轻云出岫般。
但这景色再美,陈致译也不得不转头顺着越钦的视线方向看去,这一看,便吓得他差点腿一软,身后站着的,竟然是燎広大人。
“长老……燎……”陈致译结结巴巴的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倒是越钦稍稍惊讶过后便淡然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过会儿回去再说。”燎広对着越钦稍稍弯了弯嘴角,又把带着冰渣子的目光扔到陈致译身上,“多少钱?”
“十……十……”陈致译想说十文钱,其实这瓶丹药他一般卖五两银子,但是让他找燎広长老要五两银子?那可是整个宗门上下所有人都最敬畏最害怕的燎広长老,他没有那个胆子!
燎広似乎很看不起陈致译畏手畏脚的模样,连眉都懒得皱,抬手扔了他十两银子便上前一步,一手拖住越钦的腰,推了推将他往坊市外面带,“钱付清了,你明天不用再来了……怎么,不好好修炼,却跑出来偷玩?我要检查检查你修行的进度……”
两人相携走出许远,陈致译才敢抬头擦擦自己额角的冷汗……
也不知自己这一遭幸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