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严阵以待, 过了一会儿,见上下四外已被形如水泡的白色雷珠布满,大半儿悬空急转, 只有百十团环绕光幢之外飞舞不停。
归相见周围阴雷密布, 数量何止千万, 一旦爆发纵然伤不到自己, 方圆百里处于雷区禁圈之内的飞潜动植只怕难免灭顶之灾, 于是朗声说道:“金蟾,纵然你忘了水云宫主飞升之际所嘱‘云中七子’之事,难道你也忘了在水云宫主面前所发的誓言么?如今你魔心已生, 大难将至,待到巨灾一成, 悔将晚矣!”
金蟾闻言心头巨震, 脸色大变, 喝道:“你是何人?如何知道这么多的秘密?”他想起水云宫主飞升之际曾叮嘱自己:“云中七子转生后重返水宫之时,只要献出秘藏, 自己守宝有功,必定有人前来接引,今生可望成道。若不皈依,必堕魔道之中。劫报到时,身死魂灭, 万劫不复。”
昔日恩主谆谆教诲犹在耳边, 金蟾额头冷汗涔涔, 打量舟中之人, 暗想:“这些人中是否有转世再来的云中七子?”他转念一想, 又觉不对,暗忖:“当初主人将水宫秘藏付嘱我时, 只有东海三公主在旁知晓此事,如若有缘人至此,她受主人所托岂有不来之理?嘿嘿,不错,这老头儿莫不是在哪里听来了只言片语,为了贪图水宫秘藏,假借云中七子的故事来此诓骗于我?”
这时心魔又来蛊惑,金蟾又想:“那水宫秘藏中藏有一部道书,主人既能依此书修成正果,我虽是异类只要多下苦功,也未必不能证道飞升。又何必白白送与什么云中七子?”
贪心一起,恶念愈炽,他恶狠狠扫视一眼舟中之人,忖道:“管他是真是假,教他们化为飞灰,来一个死无对证。”于是冷笑道:“你这老头分明欺我年幼,想合伙来骗水云宫的宝藏。我偏不上当,如若你们中真有什么转世再来的云中七子,命中注定该得水宫秘藏,那癸水神雷自然轰他不死,到那时我再将宝藏双手奉上不迟!”
话音未落,那满空水泡形的雷珠已排山倒海一般,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齐往中心压到,霹雳之声汇成了一片极强烈繁音巨哄,比之海啸山崩还要猛烈十分,听在耳中已分不出是风是雷,众人在太乙离垢钟的保护中静以观变,暂时虽看不出有何危险,但那无量数的雷珠由上下四外齐往中心涌来,打在外面光层上激溅起千万重银花芒雨。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由癸水精气凝炼成的雷珠大量发挥,愈来愈猛,直似把水中蕴藏的无量真力朝着众人一起攻来!
太乙离垢钟的光幢被震的摇动不止,辛觉虽然勉力支持,犹不能支撑颓势,他心中大惊,暗道:“这癸水神雷威力之大竟至于斯!”忽然一幢祥辉升腾起来,附于太乙离垢钟所发的青光之内,辛觉顿觉压力骤减,心神立时安定下来,但见脚下之舟金辉蒸腾,光辉中又生出无量莲花将金舟齐齐托起,冉冉上升,不禁讶然失声道:“原来是西方至宝——度厄金舟!”
却闻金蟾狂笑道:“癸水雷珠一旦爆发,度厄金舟也阻止不住,只方便超度你们去极乐世界罢了!”话音未落,但见千百丈一片灰白色的光雾中杂着轰轰怒啸,将那高约十丈亩许方圆的一艘金船围绕在内。上下四外都是光雾布满,前头的密雷被宝光紧迫,化为亿万水花芒雨,密结如墙,停滞不动。无量银色星花明灭乱闪,再往前便是白茫茫一片光影,内中翻动千万层星花,压力震力之大,简直无可比拟!
诸小侠齐声说道:“不如仗着度厄金舟冲将去,直捣金蟾的老巢!”归相连运慧目查看,见数百里方圆的空中织成一片雷海,休说破它,连想辨清门户逃走都极艰难,于是摇头叹道:“这癸水雷珠乃是水云宫主昔年独门仙法,威力之大不可思议,金蟾把这一大片儿水面的真力从四面八方一齐压到我们身上,此时想走已不可能,如非在西方至宝度厄金舟之上,我们不死也必重伤。”
这时癸水神雷已密压压结成一片,震力之猛自不必说,上下四外的水雷光煞几成实质,除舟中空间外更无丝毫空隙。那西方至宝不是寻常,敌人威力愈大反应之力愈强,簇拥金舟的莲华瓣上放出来的毫光与一幢祥霞加倍强烈。但对方水雷威势也是有增无减,一任归相施展全力,也只相持不下,想要随意冲动,突围出困,已是万难。
众人被癸水雷珠引爆的无量水雷困于度厄金舟之中,进退不能。归相自知施法催舟冲击雷区,只会更加激发神雷爆炸之威,若死圈扩大开去,巨大的冲击波不知将震死多少生灵?只好耐心的忍受雷轰,等候龙母前来收拾残局。
闪闪目睹雷轰之势愈来愈猛恶,无量水雷生生不已,不断的爆炸,释放的光煞之气渐渐凝成实质,仿佛化为一块巨大的玄冰将金舟重重包裹其中。金舟承受的压力愈来愈大,除了功力最高的归相、解奇、辛觉之外,其余诸人均觉一股奇寒之气潜生暗长,辛丹辰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儿,讶然道:“这舟中的气温怎么愈来愈凉了?”
归相察觉不妙,知道诸小侠剑术未成,内功修为也是强弱参差,在这般极寒的环境之中,纵有法宝防护也难免受到影响。于是取出七颗丹丸,吩咐众人吞服之后运功调息以抗酷寒之气。
孔新甲虽于武学之道一窍不通,却因吸收了玄魄圭中的玄阴真气炼就奇功,身体耐寒能力远胜旁人,吞服丹丸后,那微末的寒意如遇春风眨眼之间消融殆尽,连静坐调息也不需要了。这一点儿颇出归相意料之外,不由对这个文弱的书生刮目相看。又见其余诸人服药之后,运功调息,均已渐入佳境,只有改名赵如意的赵无命素日修习的并非玄门正宗心法,所受的感应最大,便又取了一粒丹药让他服下。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忽见闪闪项间金圈的通灵宝玉熠熠生辉,倏地射出两道五彩奇光冲出宝光之外,化作两条神龙,张口喷出大团玄黄之气将生化不已、水泡一般的无量水雷裹住,如吸水般吞入龙口之中。
不过半个时辰,那满空密布的水雷竟被吸个干净。神龙喷出的玄黄之气弥漫空中,将爆散开的无量癸水精气包裹起来,由分而合,重新化为一颗精光闪耀的雷珠。那两条神龙围绕雷珠夭矫盘旋,龙口翕合之间吸入大片黄云,那雷珠在双龙之间,星丸跳踯,宛如一颗游戏神龙的如意宝珠在黄云之中滚来滚去。
归相见状大喜,将手一招,那颗晶莹剔透、满空乱滚的癸水雷珠便落到掌中。
金蟾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奇景惊呆了,不提防那一双神龙忽然盘旋飞舞过来,将大口一张,两道儿飞流激射出来,喷了个儿正着。金蟾好似落汤鸡一般怪叫着堕入湖中,就见半河之水从天而降,犹如天河倒悬飞流直下,激荡的水声喧若雷鸣。湖面之上水气升腾,吃阳光照射出道道霓虹儿。
待吐尽腹中之水,但见空中五彩光辉一闪,那一双神龙倏地无影无踪。归相收了度厄金舟,赞道:“娲皇至宝,果然名不虚传!”他看了一眼振衣而起的闪闪,心想:“娘娘将陆压神刀赠与此女,果然有先见之明。她既能被九天玄女选中作娲皇至宝的主人,凭此福缘已是金仙有望。我看此女头角峥嵘、英气超群,似乎犹在当年峨嵋派李出尘之上,日后领袖群伦,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归相心中赞叹不已,口中却道:“你这女娃娃既有灵石补天、扭转乾坤之能,如何深藏不露却让我这个糟老头子班门弄斧、人前献丑呢?”
闪闪莞尔一笑道:“归仙公公,有所不知。这都是土地公公的功劳,闪闪哪有这般本事!方才入定之时,他老人家知我们一行有难,自己却又不肯与小孩子作对,便借着与我心灵相通之际,传了一个法儿用通灵宝玉收了他的癸水雷珠,阻止住这一场儿浩劫,也是留给金蟾一条自新之路。”
辛丹辰闻言愤愤不平道:“土地公公心肠太软,这小妖精用心歹毒,如此作恶死一百次都足够了,若依我便一鼓作气杀进小妖精的老巢,给他来个斩草除根,岂不痛快!”
解奇听了这话颇有同感,赞同道:“这个小妖精本是水云宫主昔年收服的一只金睛灵蟾,宫主飞升之后奉命看守水云宫中的宝藏,娘娘当年看出它恶根不净,曾劝水云宫主不可托以重任。谁料那水云宫主甚是恋旧,见金蟾不辞劳苦侍奉自己多年,对自己忠心不二便有心玉成于他,故此没有听娘娘的劝诫之言,才留下今日的祸患。这些年,这小妖精与魔教中人勾勾搭搭,图谋不轨,若非娘娘顾念与水云宫主的交情,不许我老解造次,这才对他手下留情,否则早就结果了他的小命儿。”
归相见他愈说愈气,忙劝道:“贤弟,娘娘神通广大、智慧超卓,既已算知金蟾被翻江神君等魔头蛊惑,欲借金鲤之血修炼神魔,此举已违背他在水云宫主面前所发毒誓,论罪已是死有余辜,却只命咱俩人相机破坏,只不伤他性命即可,一切待洞庭湖事了再来处置。我想其中自有深意,天机杳渺,又岂是你我二人能够得知的?”
解奇素来敬畏归相,听他如此一说便不好再说什么,摇了摇头,又与辛觉诸人重新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