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忧患

对于睡梦中还能梦见千面这事儿,慕怀觉得很郁闷。对于就连睡梦中,都是千面柔情脉脉地凝视着言清这事儿,慕怀更觉得郁闷。如果还有更郁闷的,那就是连在睡梦中,这样凝视着言清的千面,对站在身侧含怨带仇看着她们柔情蜜意的自己,都根本视而不见。

当然最最郁闷的是,明明言清在被千面亲到之前看到了自己,可她非但不理自己,反而含着莫名其妙的胜利的笑容,当着自己的面伸出双臂环住了千面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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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怀想,这个时候的言清是招自己讨厌的,即便她方才那胜利的笑容也带着几分俏皮可爱,扑闪闪的大眼睛笑地弯起来,两颊的酒窝里真像是盛满了千年佳酿一样,让人远远看着就能陶陶然醉过去,但她还是讨厌她的。

虽然整个过程似乎也挑不出言清的错处。

但慕怀更加讨厌这样的自己,言清是自己的好姐妹,怎么能够仅仅因为千面亲她的时候她得意的对自己笑而讨厌她,自己凭什么要讨厌她?为了逃离躲避这个让自己都不理解的自己,她很快挣扎着醒了过来。

但是甫一醒来,她立马就后悔了,胳膊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让她巴不得再次晕过去。她不由地就哼出了声。她慕怀可是硬汉啊,平常受了伤都是咬碎银牙也不吱声的,这要是现在自己身边的是千面,她听见自己受点伤就哼哼唧唧,只怕心里要不屑了啊。

但事实表明她慕怀其实是想多了,因为听见她的声音而凑到她跟前的是九,她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自己是在自己新得的屋子里,外面是呼呼的风声,树叶在狂风中跳着欢快的舞蹈,应该是阴天,屋子里也有些暗,简单的摆设用品之外,这屋子里的活人只有她和九义两个,没有千面,根本没有千面这个人。

“喂,慕怀,你终于醒了,很疼吗?你知道自己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吗?”九义凑近了问,根本不等慕怀回答,接着就是一句,“你没事爬到墙上偷看什么?你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慕怀翻个大大的白眼,对于这一连串问题,她想回答的只有第一个,那就是自己真的很疼,可是显然九义根本就不关心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她那咧开的嘴角和闪闪发光的眼睛出卖了她也许根本就没打算隐藏的好奇心,她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不是自己痛不痛,或者爬到墙上是为了干什么!

于是慕怀蹙紧眉头,拒绝回答所有的问题。

什么人嘛,自己伤成这样也有她九义一份功劳,她怎么就不能多关心关心自己,她这个人除了抓不住别人说话的重点的之外还搞不清目前状况的重点吗?她没记错的话九义那一支飞刀可是直奔着自己脖颈来的,要不是她还有几分本事,反应还算迅捷,在四把暗器齐齐逼来的情况下迅速判断情势避开,让那飞刀射中是小腹而不是脖颈,这会儿她九义就是想八卦,还能找得到人嘛!经历生死,她怎么就不能珍惜一下自己!

但九义还算有点良心,总算是给慕怀喂了点汤药,让慕怀更加有精力来承受疼痛。看着眼前九义略有些别扭的神色,慕怀知道她是有话要说,也很想告诉她,自家姐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必客气,但是很久没说话,嗓子难受到她根本不想张口,于是只给了九义一个“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眼神。

别扭地九义终于忸怩道,“那个,慕怀……”慕怀瞪一眼她,还真不习惯九义如此吞吞吐吐。九义呵呵一笑,抓一抓头发道,“那个,抚宁那簪子上是有毒的……”慕怀瞬时瞪大眼睛,抚宁素常是不用毒的啊,而且她用的是自己的簪子,贴身佩戴的东西上有毒,这怎么想也觉得最危险的抚宁自己啊。九义却不管,赶忙解释,“不过葛素来过,已经帮你解了毒……伤害到你,抚宁觉得很过意不去,但是她不能留下来等你醒来……”

呵,现在为她说好话了,你先前不是不理人家么?这也是慕怀腹诽,不过白一眼九义了事。果然九义交代完这一句就要告辞,慕怀这里没什么大碍,寻常伺候的事不是还有流命在么,用不上她的,再说她要去练武场。

九义前脚刚走,言清就来了。慕怀还对之前梦里千面亲言清时言清对自己笑的事有些介怀,言清进来时自己就没吱声,甚至在言清坐在床沿上的时候要别过头去,但是一扭脖子没有成功,以为是睡久了的缘故,当时也没注意,但这么一来,她就跟言清来了个面对面。

看见言清小脸上的神情时,慕怀就把那个讨厌言清的自己狠狠骂了十八遍。言清一张小脸有些发白,鼻头倒是通红,眼睛也是红的,嘴唇上是一层干干的白皮,很是可怜,而况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珠。她嘟着嘴捏着慕怀的衣角,带着一些鼻音道,“慕怀,对不起,我竟然……竟然打伤了你。”

慕怀用好着的一只手拭去言清眼角的泪珠,沙哑着喉咙说,“没事啦,你看,我不是好好地么!”心里其实想,算起来,最应该对自己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千面吧,要不是她,自己就算不能活蹦乱跳,也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只是她倒好,连个人影也不见。

“咳,言清,不要哭了!”慕怀觉得手底的小脸有些烫,关怀道,“你发烧了?怎么回事啊?”言清吸吸鼻子道,“我倒没事,只是为了我,千面大人更加忙了!慕怀我是不是可会添乱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慕怀伸手捏一捏言清脸颊,“生病还能挑时候么?不过你生病,就不应该来看我的,跑出来又要受寒,外面风那么大!”

言清闻言只是嘿嘿一笑,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副小孩的样子。慕怀心里明白言清是担心自己,要是易地而处,她也会去看言清,这其中情义别人也许觉得矫情,但她们各自在心里明白这是没做一点假的。只是可恨自己,竟然因为言清被千面亲吻时对自己笑而讨厌言清,虽然只是在梦里,但那样的自己,也真是惹人厌恶!

等言清一走,慕怀就静静躺着感知身体的疼痛,发现比起自己的胳膊,小腹上的刀伤和肩上被抚宁簪子刺中的地方虽然也火辣辣一片疼痛,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略微低头要查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势,发现自己的脖颈里硬邦邦一片,根本连不能低头,大吃了一惊,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抚上脖颈——什么,这是怎么回事,箍在自己脖颈上的这是什么东西!难怪先前言清来的时候自己就没法转头!

可是好像没什么东西伤到自己的脖颈啊?抚宁的簪子刺中了肩头,九义的飞刀刺中了小腹,言清的银针全刺进了后背,那黑心的千面丢过来的大半截树杆确实是冲着自己脑袋来的,但自己举起手臂挡住了啊!

当然慕怀怎么也想不到,当时自己举起的手肘被那树杆撞上之后完全失去了准头,她那时弯曲着手臂,手掌直接对准自己的额头,在那树杆猛烈的撞击下,她实实在在一掌推在了自己额头上,当时脖子就歪了,只是胳膊疼的厉害,没注意到而已。

既然不能扭脖子,受伤的胳膊也疼厉害,根本抬不起来,她只能靠好着的那一只手的触觉来判断自己胳膊的伤势——受伤的右手臂肿的堪比自己的腿,吓得她立马就支起半边身子坐了起来。这胳膊弄成这样,不是要废了吧!千万不要啊,自己可是货真价实靠双手吃饭的人啊,这要是废了,她整个人也就废了,她要是废了,那还怎么在千面跟前抬得起头……

慕怀一时急地眼眶发红,吸一吸鼻子,扶住屋子中间的圆桌,用眼角瞥一眼自己肿的可怕的胳膊,咬紧牙关试着移动自己受了伤的手臂——老天爷保佑,这手臂可千万不能废,她要靠着这手臂维持生计,供千面驱策,用尽平生所学完成千面给她的任务,然后在千面跟前得瑟的啊!

但似乎老天爷没空理她。虽然为了抬起受伤的手臂,慕怀都觉得自己使上了吃奶的劲,但不知是哪里不对劲,这力气就是使不到地方上,就像这一条疼的自己爪心抓肺的手臂根本就是一块木头一样,不受自己控制。尝试多次还不成功,慕怀急的眼泪直流,可不能就这么废了啊,她不要做养在珪园的闲人,不要处处被同情怜悯照顾,最重要的是不要被千面看不起……

她着急地靠在桌子上,用自己好着的那一只手使劲拉扯自己受伤的手臂,企图把耷拉着的那一只胳膊拎起来,证明它不是只能这样子耷拉着,它还是可以用的,但是才拉起一点点,剧痛就让她出了一头的冷汗,而那受伤的手臂,不过才勉强与身体分开而已!

这怎么行!她这胳膊可是舞地动□□大刀,使得了宝剑暗器的呀,这幅样子怎么成,于是她一边疼的呼呼喘着粗气,一边使劲地拉自己的胳膊,就在她不服输地要把胳膊从身侧拉起来的时候,听见门口响起冷冷一声,“喂!”

慕怀闻声回头,就见站在门口的,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千面。她那张平素冷冰冰没有表情的脸上,这一次是明显的杀气腾腾,好像一口就要把人咬死似的,院子里呼啸的风扯得她的黑衣猎猎作响,及腰的长发被风一卷,在脑袋两边乱飞乱舞,加上门外阴沉的天和她那张杀气重重的脸,她整体看起来就像是地狱来的索命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