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理解

虽然被石玖老生常谈的念叨着一定要在能离开的珪园的时候离开珪园, 他官居高位,一定能保全千面,就算不能有一世富贵, 至少也是一生安宁等等的时候千面真的真的很想把这个人丢到外面去, 但是这个人的眼神又那样坚定诚恳, 说的跟跪在神庙里发誓似的, 千面也就不好动手。

其实这个人, 很久之前就认识,不过是在王府的宴会上遇见,满以为不过就是那么看过一眼, 而后擦肩而过的人,就像在大街上与她打了个照面的卖茶水的老头, 或者摆摊卖胭脂的小姑娘一样。

然而机缘这种东西的玄妙之处就在于, 大街上卖茶水的老大爷和卖胭脂的小姑娘, 这一次是缠上了她这个态度不怎么好的主顾。她总是能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看到石玖,然而看到了他也不过来搭话, 直到那时还不是珪园主事的她因受伤太重晕在自家大门口,石玖便从黑暗里走出来扶他,那时她也才说了一句,“多谢。”

即便在那声多谢之后很久,她也不知道这个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叫什么名字。她的生活如今日一样, 一切以珪园为中心展开, 杀人, 救人, 栽赃陷害, 抢劫,大概外面的流寇土匪能干的她都干了, 除了强|奸。她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认识别人的需要。

后来是莫琪殇告诉她,那个人升了官,又因为过于耿直被贬,后来又升了官,零零总总,琐琐碎碎,总是些官场沉浮的事。很久之后他坐稳了京官,才规规矩矩写了书信给自己,洋洋洒洒地好几篇,满纸的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翻来覆去说的不过是一个意思。

莫琪殇当时还笑来着,因他笃定像自己这样的女子,必然是不会招人喜欢的,石玖算是另类了,他有官有阶,有品有貌,若不是在婚姻大事上执着,只怕孩子都能念私塾了。

一直都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值得石玖如此,她又凶又狠,曾经当着石玖的面将敌人的头颅砍下来拎在手里;她寡言少语,曾经莫琪殇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天关于薛程的事,自始至终她都只回答一个“嗯”字。这些她从未欺瞒,他也都知道的。

然而方才,当石玖含着热泪问她,“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慕怀的姑娘,她毛手毛脚,又爱闹脾气,有什么好?”的时候她便忽然明白,其实像石玖这样的执着,并不是因为自己够好,只是因为自己再不好的部分,他都愿意理解体谅罢了。

诸如慕怀,若是换成别人像她那样,她早就没有耐心了。或许从一开始她看慕怀就是不一样的,那时当她站在珪园大门口的石阶上看站在下面的一排人时,她留意到的也并不是美貌的抚宁或者当时还甚瘦小的流景,她第一次注意到就是那个一身紫色束身衣,眼珠子咕噜噜往自己身上瞟的慕怀。

所以才会特地去看她的资料,知道这个人遇事爱拼命,知道这个人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即便为此在千离院的训练中吃过很亏还是改不了,知道她最怕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蛇,即便是小蛇她也怕得要命……

千面和石玖两个人,因为忽然间彼此的理解而暂时在心里近了一份,然而却是没什么话要说,一个你深深爱着的人爱上了别人,似乎是真的没有什么话说了。与石玖耽搁了这些时候,也就没了什么与慕怀见面的时间,千面只得与石玖回到宴请宾客的大厅,大厅上歌舞正盛,觥筹交错,一派热闹的样子,薛程也夹在人群之中,兴致高昂地站在老王爷身后,半举着酒杯与人遥遥相祝。

至傍晚时分,来庆贺的官员相继离去,只剩下些素来交好的留下来。次日便是羌羽国使者进王府迎亲的日子,宁慧自然要提前退席去准备休息。眼看着流景牵着宁慧从侧门退了出去,千面看中时机,默不作声靠近流景的位置,予她密令。

次日羌羽国使者进京,朝廷按礼节接待,只折腾到未时将近,才将宁慧塞入花轿。使者自然是不能僭越,去私下窥视即将入宫的这位娘娘的容颜,不过既有沫流国圣上亲自掀开盖头看过,也就错不了了。只至迎亲的队伍出了都城,千面等人才敢稍微舒出一口气。

然而也只是稍微舒口气的时间,往后的事情有多少,还是未定呢。但既然已经有了难得的闲暇,千面私心里决定,是该和慕怀一起吃吃饭了,这些日子两个人纵住在一个院子里,见得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