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薄唇微微一扯,再盯了楚思两眼后,他徐徐回头,与瘐家三哥的目光相对,瘐悦儿就坐在自家哥哥的旁边,在慕容恪的目光扫过时,不由胸脯一挺,泪眼中流露出了波光宛转的瞅向慕容恪。
不过,慕容恪却丝毫不做停留。他看了一眼瘐家三哥,微笑道:“我盯着人家女娘,自是因为她绝色无双。”
瘐家三哥闻言哈哈一笑,不止是他,莞尔一笑的还有不少。笑声中,瘐家三哥晒然说道:“你这胡人的眼光可就不行了,如楚巾帼这样的女人,最多只能排到第二,如我家妹子才是天下无双的绝色呢。”
这些人倒也有趣,慕容恪一句话,便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到了美色比较之上。
慕容恪挑了挑眉,诧异的问道:“还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你家妹子是哪一个,可以一见否?”
一边说,他一边游目四顾。
慕容恪的作派,引得瘐悦儿的脸上闪过一抹恼怒。她迅速的低下头,把情绪隐藏起来。
瘐家三哥不快的皱起眉头,冲着慕容恪瞪眼道:“我妹子就在身边”,他一指瘐悦儿,冷笑着说道:“你的眼光也太不行了。”
慕容恪诧异的盯向瘐悦儿,他对着瘐悦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收回目光,摇头笑道:“如此弱质,居然还说在她之上?”慕容恪看了一眼瘐悦儿,又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楚思,连连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弱不禁风,怕是动一下就要喘气,骑两下马便要卧床三天。除了一张脸可看之外,再无动人之处的女子,便是你们所谓的第一美人?晋人文弱我也素闻,却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你们居然文弱到以病弱为美。”
“你!”
慕容恪的话音一出,瘐家三哥便愤然起身,怒瞪着慕容恪。
瘐家三哥的旁边,一个清秀的文士手一伸,扯了扯瘐家三哥的衣袖,淡淡的说道:“蛮子之言,何必动怒?”
声音清清淡淡,那从骨子中的蔑视怎么也扫不去。
慕容恪头一低,把怒火压仰下来,暗中冷笑道:蛮子?你们这些只会空谈的无用文人,总有一天,我这蛮子会让你们跪着求饶。
这样一想,他的心态又平静下来,再抬头是,已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这样的慕容恪,再次让在场的众人刮目相看。如此从容,已有名士风度了。
瘐悦儿却心有不甘。她从十岁起便名动京华,每逢盛席便会被全力相邀,出入之是从者如云,天下间的名士,有几个见到她不是倾倒不已?
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在楚思有身上。一想到以前那个可恶的王云娘,居然也是个楚思所盼,她便心中郁结难解。
陈郡谢安,本是配不上她的身份的,可是那人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似乎是天然的高华温润,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她自也是如此,虽然明知他的家世不如自己远甚,却还是有意无意间,向他散发着好感,毕竟,这样一个男人也成为裙下之臣的话,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示好了无数次,还答应了他一次上已之会。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单独会面后,那次新崛起的名士却冷淡了。虽然还是温温润润,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疏远,或者说是无视?
也许是因为这种无视,使得她反而念念不忘了。有意无意间对旁人提起几次,因此世人都知道,陈郡谢安是自己的仰慕者。
可是,他先是带回来王云娘,一个牙尖嘴利,谈笑无拘的可恶女子。明明长相只是尚可,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而再的把众人应该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在她的面前,仿佛自己只是陪衬的星星一般。
再次带回的是楚思,她第一次见到楚思,便被耀花了眼。那种举手投足间的美,极自然,极洒脱,如风,如月,这个楚思给了她如王云娘一样的感觉。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王云娘和楚思居然是一个人!而且与当今陛下有着瓜葛。有瓜葛好啊!哼,这里面的水浑着呢,只要她沾上了,生死便是别人的一句话。
这样一个要死的蠢女人,怎么配与自己相提并论?怎么配让自己在意?
这个该死的蛮子,以为自己长得尚可,便成了名士不成?他有什么资格这样无视自己,还自己看得比那个要死的女人还低份?
轻轻抿了抿唇,瘐悦儿徐徐抬起头来,双眼如水的定在慕容恪的身上,悦耳的声音带着丝丝如风般的忧伤:“慕容公子言过了,小女子乃瘐家嫡女,身世高贵,哪里用得着骑马,走动?那种下人所行之人,非我等所为也。”
声音轻轻润润,如同好友在你的旁边温和的指出你的不是一般。
可话意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鄙,不止是对慕容恪,也是对楚思。
慕容恪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在众士人的轻嘲中,目光犀利的扫过瘐悦儿,淡淡的说道:“生存在这个世道上,今日不知明日,却不知小姐高贵到哪里去?任什么高贵?是凭你父兄的钱呢?还是凭着你的小脸?”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变色,慕容恪仰头一笑,激昂的说道:“小姐能保证自己可以安稳一世了,再来跟某谈论高贵两字吧。”
一语既出,四座俱静。
众人脸色都有点不好,包括皇帝在内。
瘐悦儿小脸一白,转眼咬着唇,冷冷的说道:“弹指一百个瞬那,生命本来短暂如许,就算能活到一百岁也不过是烟云一场。这生而高贵,与生而长久本来是两回事,你以生命的生久而率贵贵,却是肤浅了。”
虽然冷笑着,她的声音仍然从容自如。
慕容恪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大笑过后,他忽然说道:“可惜的是,活到一百岁的死,是舒服的睡在床上,儿孙满堂而死。另一种死,却是男子为乞落魄,女子为伎凋零而死。这两种死法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你,你这个混蛋!你说谁为乞为伎了?”
瘐家众人顿时怒发冲冠,瘐家三哥更是腾腾的站起,指着慕容恪怒吼道。一张俊美的脸也涨得通红,盯着慕容恪的双眼如刀,似乎恨不得把他砍碎。
慕容恪嘴角一扯,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么愤怒干嘛?我所说的后一种死,是当今之世,所有以为自己高贵的人都有可能遇到的。如我慕容恪也是其中一个。”
瘐家三哥一时语塞,愤愤的坐了下来。他的双眼还在瞪着慕容恪,一时之间却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这时,坐在瘐家三哥旁的文士摇了摇折扇,朗声说道:“慕容公子此言差矣,所谓生如浮云,喂之蝼蚁与喂之老鹰无甚区别,所谓……”
不等他的所谓说下去,慕容恪右手刷地朝空中一举,朗声叫道:“止!”他是统帅之人,这一声“止”喝出来时杀气沉沉,威严十足。那文士吓得打了一个激淋,慌忙住了嘴。
不止是他,被慕容恪这一喝,在座之人有十之二三都脸色苍白,身体战战。
看到众人这么不堪,楚思不由闭了闭眼,无力的叹息一声。
慕容恪喝止了那人后,徐徐的说道:“某只是一个蛮子,并无意与你深究生死大道。”
这一下,本来还准备开口的众人都是气一噎,无力的坐了下去。同时,也有几个声音从角落中传来:“无知的蛮子!”“匹夫,粗鲁的匹夫!”
慕容恪收回视线后,又把注意力放在楚思身上。他对着左瞧右瞧,一脸的喜不自胜。
他目光灼灼,全然不顾身周众人在意与否,而且所瞧之人所坐的地方是在皇帝的旁边,就算他是野蛮人,也应该知道那样的座位只有妃子才能坐。他却还是如此无礼,实在是让人看不顺眼。
瘐家三哥就很看不顺眼,他皱眉喝道:“姓慕容的,你好生无礼。”
慕容恪这次没有与他争论,他只是从席中走出,大步走到司马衍的面前,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尊贵的陛下,你身边的这个美人长相甚合我意,我想纳之,可否?”